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捉妖

第3頁 文 / 古靈

    還有許多墨西哥小販肩上掛著各色小工藝品,鼓起如簧之舌對觀光客推銷他那「舉世無雙霹靂無敵」的貨品,幾個墨西哥女人推著堆滿仙人掌果實的攤子高聲叫賣,放眼望去淨是被陽光曬黑的皮膚襯著雪白的牙齒,深邃的五官上滿佈熱情的笑容,樂天知命寫在每一張淳樸的臉上。

    轉眼,道路樹下也有三、四個十幾歲的少年在那兒賣唱,滿不在乎地唱,自得其樂地唱,不讓人覺得他們可憐。

    「他們唱得真好聽。」龔以羚不自覺地喃喃道。

    「墨西哥人天生是歌唱跳舞的好手。」

    露意娜微笑著牽住她的手往右邊巷道裡走進去,七拐八轉,走著走著,經過密集而擁擠的中下階層住宅區,走著走著,走出了石牆市區,走著走著,龔以羚的眼睛也愈睜愈大。

    真是偉大!

    現在,她終於見識到類似電影中的場景了,斑駁的建築,搭得亂七八糟的破爛違建搖搖欲墜,看上去好像一根手指頭點過去就足以令它們崩潰瓦解了,坑窪不平的砂石路旁淨是成堆的垃圾,蒼蠅蚊子滿天飛,蟑螂老鼠到處爬,道路盡頭隱約可見熾熱泛黃的奇瓦瓦沙漠,就像所有國家的貧民窟,骯髒又破落。

    「露意娜,妳家……」她原想問露意娜家裡有辦法多她一個人住下嗎?然念頭一轉,立刻改口問:「妳丈夫會允許妳這樣未經他的同意便帶個人回去住嗎?」

    露意娜回眸,禁不住又笑了。「傳統的墨西哥男人除了新婚之夜以外,他們都得聽命於妻子,如果妳有注意到的話,應該會發現許多墨西哥丈夫都走在妻子身後。」

    她當然注意到了。

    「咦?原來那是夫妻嗎?我還以為那是工人跟隨在僱主夫人身後呢!」

    「不,那是夫妻。」露意娜大笑。「而且墨西哥女孩十幾歲就得出去工作賺錢養家或獨立,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在能力範圍之內幫一點小忙,馬可應該不會反對。」

    話落,她停在某棟屋前。「到了。」

    龔以羚毫不意外地發現眼前的屋子就如同她想像中那樣破敗窄小,再進去一看……更意外了,居然還有隔間。

    「妳可以和孩子們睡在一起。」露意娜指著後頭那間房,然後注意到龔以羚的臉色,不禁遲疑地放下手。「呃!或許……或許妳住不慣這種地方?」

    「不不不!」龔以羚慌忙搖手。「我住過更糟糕的地方……哦,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天哪,她真想甩自己一個耳光!

    「不要緊,」露意娜不以為意地微笑。「等我們攢夠了錢,就可以搬到好一點的地方去住了。」

    「呃!妳的孩子們呢?」龔以羚忙著想轉開話題。

    「應該在市場幫他們父親的忙,馬可白天在市場賣水果,晚上在餐廳工作。」露意娜熱心地幫龔以羚把旅行袋放到孩子們的床上。「睡這兒,可以吧?」

    「當然可以!」龔以羚感激地握住露意娜的手。「謝謝妳,露意娜,謝謝妳,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妳的。」

    然而最教她大感意外的是,露意娜的丈夫馬可見到她不但沒有生氣,還高興得很。

    「妳在找工作?太好了,我們餐廳有三位女侍一起請假,簡直快忙翻了,妳就先來幫一下忙吧!晚班可以嗎?」

    就這樣,短短一天之內,龔以羚不但得到了一個朋友,也找到了住處和工作。

    嘖嘖,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

    馬可工作的餐廳叫「鬥牛士」,午前十一點開始營業,半夜三點休息,分日夜兩班,純墨西哥裝潢,供應辣得嚇死人的純墨西哥餐點,還有墨西哥合奏樂團的熱情演唱。

    打工經驗豐富的龔以羚在一天之內就熟悉了她的新工作,其實也沒什麼難的,不外乎是招呼客人,送餐飲結賬單之類的,雖然她不會西班牙語,但由於餐廳的客人多半是觀光客,只要會一口流利的英語便綽綽有餘了,不到十天,她便駕輕就熟得彷彿她早已在那邊工作一、兩年了。

    不習慣的是那些豬頭客人。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輕美國人既傲慢又像一條條爭相發情的狗,看也不看一眼餐廳精心製作的佳餚,更充耳不聞表演台上的歌唱演奏,只忙著一手揮舞著華盛頓的人頭,一手摸一把那個女侍的屁股,吃吃這個女侍的豆腐,最愛聽女侍們裝模作樣的尖叫。

    她終於知道餐廳裡的女侍為什麼老是請假──被這些傢伙們拐去「玩」了,縱使她們明知道他們說的只不過是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但還是想碰碰運氣,說不定哪一回就有機會到美國去過好日子了,就算不行,多塞幾張華盛頓的人頭到胸罩裡也好。

    「小姐,陪我過兩天,說不定我有辦法安排妳到美國工作喔!」

    她才剛從美國逃出來,幹嘛還要回去自投羅網?

    「很感激您的好意,先生,不過我在這邊工作的很愉快,並不想換工作。」

    「或許妳願意帶我到各處遊覽,我可以……」

    她又不是導遊!

    「誠心建議您,先生,華瑞斯有專業導遊,他們一定比我更能勝任導遊這份工作。」

    「那麼如果我想邀請妳參與一項既刺激又……」

    男人就是愛刺激!

    「鬥牛,先生,拉巴斯每月一次的鬥牛表演保證能滿足你們男人的嗜血心理,本餐廳備有交通地圖待索,需要我拿一份給您嗎?」

    幸好這種事她也不是頭一遭碰上,沒那麼容易被幾句騙小孩的話拐去,無論那些美國富家大少爺們投出多少誘惑球,她總是能老神在在地一球接一球的打回去,支支全壘打,無動於衷地把他們當成一隻隻豬頭打發掉。

    不過男人就是這麼賤,愈是得不到就愈是不甘心認輸,不服氣之餘竟然打起賭來,於是他們的誘惑手段也逐漸變本加厲,誇張到令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陪我一天,這顆一克拉鑽戒就是妳的!」

    聽得好笑,龔以羚差點沒嗤之以鼻地哼給他們聽。

    「抱歉,先生,我最討厭鑽石了。」

    「陪我一天,外面那部法拉利就送妳!」

    「抱歉,先生,我沒有駕照,要你的法拉利幹嘛?推車練體力?」

    「陪我一天,我就娶妳!」

    「抱歉,先生,您喝醉了,要不要我請吧檯幫您調杯醒酒汁?」

    如果按照她自己的心意,她倒是很願意拿這些只會吃喝玩樂泡妞兒的公子哥兒們當沙包來練練拳頭,但既然應付這種賴皮爛貨也是工作項目之一,她只好硬擠出一臉燦爛的笑容,若無其事地吞下滿心的厭惡感,等待下班後再找個時間來好好想像一下:親手把那些大少爺們拆成一百零八塊究竟會有多快意?

    不過每個人都有他的耐心底線,而龔以羚的耐心底線就在她每個月的那一天──那一天不管什麼事她都無法容忍!

    從第一回開始,她家大姨媽來拜訪的模式就不曾改變過,第一天,渾身不對勁,大姨媽不情不願地點點滴滴來報到,提醒主人「血戰」即將開始;第二天,頭昏昏腦脹脹,渾身直冒冷汗,小腹絞痛得彷彿有人拿攪拌器在裡面打蛋汁,鮮血更像瀑布一樣狂洩不已,不到一個鐘頭便得上盥洗室報到一趟,否則非出糗不可,所以這天她照慣例會穿上黑色的裙子或長褲,以免一個疏忽造成難堪到不行的場面;到了第三天,一切疼痛流血會在兩個鐘頭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她也會因為失血過速造成嚴重的貧血現象。

    第一、三天她還能忍耐,但第二天就是有人送金山銀礦來給她,她都無法容忍對方的騷擾,更何況是那種無聊人士的擱擱纏。

    去死吧!

    「以琳,妳的臉色很蒼白,要不要請一天假?」馬可滿眼關心地端詳她。

    「不用了,」龔以羚想搖頭,忙又停住,免得自己先一個暈頭轉向跌進酒桶裡去作藥酒的泡料。「今天汀亞娜她們兩個也沒來,客人又這麼多,如果我也請假的話,你們一定會忙得跳樓。」

    「妳放心,這裡的樓不夠高,跳了也不會死。」馬可幽默地說。「不過妳說的沒錯,今天客人特別多,尤其是女客人,因為迪卡斯回來了。」

    「誰?」龔以羚無意識地順口問,暗地裡努力命令自己忘卻肉體上的不舒適。

    「迪卡斯,常來餐廳裡客串表演的歌手,他的吉他彈得一級棒,歌聲更足以使所有女人跪在他面前任他為所欲為。」

    「哦!」龔以羚根本沒聽進去馬可說了些什麼,只覺得腦袋愈來愈暈眩,小腹痛得她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我該去工作了。」天哪!從來沒這麼痛過,明明已經吃過止痛藥了,卻一點效果也沒有,真想躺下來瞇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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