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古靈
亞克聞言,想了想,而後問水伶:「你想出去走走嗎?」
卓和一進門,水伶又轉回來盯著亞克的眼睛看個不停。
「去溜冰?」她心不在焉地說。
亞克皺眉瞄了一下電視,裡面正在播放世界溜冰大賽的紀錄片。
「你不會溜。」
水伶無意識地去撫平亞克緊攢的眉宇。
「那去賽車好了。」
賽車?溜冰大賽之前的節目?
「台灣沒有賽車。」
俯著眉宇的手慢慢移到又濃又長的睫毛上輕觸。
「那……踢足球?」
再之前的節目?那個當場被她評定為幼稚的運動?
「你不是真的想踢足球吧?」
水伶輕歎,「說的也是……」她似乎有點困惑的凝住他的雙眼。「好奇怪,以前看到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時,我真的覺得好驚訝、好有趣喔!所以,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變化,可是現在,我就……有點搞不太清楚了耶……」
她看起來更迷惘了。「剛剛……剛剛我本來也想問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問出來……」
「哦?你不想知道了?」亞克輕聲問。
「也不是不想知道啦!只是……只是……」水伶攢眉苦思。「唔……大概是每一次我一問,你的眼睛就會很快的恢復原狀,但這一次,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問,是不是就能維持久一點呢?」
「你想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呃?呃……」水伶搔搔腦袋。「也不是啦!而是……我希望能看久一點,所以,知不知道原因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
「為什麼啊?」
水伶又盯住他的雙眸,那彩虹漩渦閃耀著比往常更燦爛的色彩,中間的紫色瞳孔似乎在傾訴著某種不可知的言語。
「因為……因為你的眼珠子是圓的的時候特別好看、特別生動,而且……而且,你知道中國人都是很喜歡看眼神來判斷對方的,可是平常時候,你的眼睛除了漂亮之外!我根本看不出什麼東東來,然而,當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的時候,我似乎就可以感覺到它們正在說些什麼,只是我不懂而已。」
「哦?」
水伶專心一意地研究著他的眼神,逕自喃喃道:「而我越想搞懂它們在說什麼,就越著迷於它們的美麗與神秘……奇怪,我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的說……」
「是不會。」
「但是,以前你的眼珠子也不會變成圓的吧?」
「也不會。」
「你不會哪天又變成三角形或四方形的吧?」
「當然不會。」
「也許變成跟地球人一樣純黑或純藍、純綠什麼的?」
「聽說不會。」
「或者眼白不見了?」
「那更不會。」
「眼睛跑到後腦勺去了?」
「你在開玩笑!」
「那你的眼珠子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圓的呢?」
「那當然是……」
亞克猛然收回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又氣又好笑地回瞪那雙閃著狡詐光芒的烏眸。
「你很聰明。」
「不,」水伶得意洋洋地搖搖食指,「這叫奸詐。」隨即歎了一口氣。「可惜功虧一簣。」
亞克無奈地搖搖頭。「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當然想!」
「那趕快決定要去哪吧!」
「去哪兒啊……」水伶沉吟片刻,而後突然彈了一下手指。「對了,去打籃球!」
「打籃球?」亞克懷疑地瞥著她。「你會嗎?」
「你呢?」水伶反問。
「會啊!」
「那你就可以教我了嘛!」
亞克又狐疑地審視她半晌。
「你為什麼突然想要打籃球?」
水伶的雙眉倏地一揚,「為什麼?」隨即拉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然後,高高地仰起腦袋望著他。「這就是為什麼。」說著,她再把他按回沙發上,換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打籃球可以長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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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克沒有告訴水伶,在她戴著生命控制器期間,無論她做任何努力,她的身材和體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因為,他知道她有多痛恨自己矮小的身材,所以,他說不出口,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況。
以前的他只會做理性的判斷,從不會把人性感情的因素列入考慮範圍內,任何事物對他而言,都只有黑白兩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絕對不會有因為、所以、最好……
然而現在,事情一旦牽扯到水伶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先從水伶的感覺方面考慮起,然後才依自己的想法做「最理性」的決定。當然,他的理性總是會不斷警告他這是錯誤的作法,但問題是,只要面對水伶,他就無法維持一貫水準的理性!
所以,即使他不太喜歡出去,因為他出門都需要戴太陽眼鏡好遮掩他異於常人的眼睛,更別提戴太陽眼鏡打籃球有多不方便了,但每次水伶拉他出來打籃球時,他還是會毫無抗拒的被拉著走。
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想找卓和一起出來的念頭,因為他們都知道,以卓和的狀況,並不適宜做任何花費體力的運動,那只會白白消耗他的生命而已。
這一天,一開始時,亞克覺得水伶似乎提不起勁來似的懶洋洋的,他正想探問她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她卻搶先說肚子餓了。於是!他默默地跟著她離開公園籃球場,來到公園旁的小吃店裡,點完各人的麵點後,亞克就若有所待的看著她。
以她的個性,密秘是不存在的名詞。
果然,麵點才剛送來,水伶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喂!我打籃球也有兩個多月了吧?為什麼連長高一滴滴都沒有?請你解釋清楚!」虧她早也打、晚也打,還天天量身高做記錄,結果,肌肉好像是結實一點了,身高卻毫無動靜,真是沒有道理!
叫他解釋清楚?
拜託!「打籃球會長高」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又不是他說的,為什麼要由他來解釋?
但是,他不能這麼回答,也不能把實話告訴她,所以,他只能婉轉地說:「我想,那種說法並不適用於所有的人吧?」
水伶雙眼一瞇。「你的意思應該是不適合我吧?」
瞧,果然不高興了!
亞克暗歎著略一思索,決定把一半的實話告訴她。
「我想是吧!如果每個打籃球的人都能靠打籃球長高,那籃球隊就不會有所謂的矮將了吧?」
水伶蹙起眉,隨即又放開。「說的也是,那就只好算了!」
咦?怎麼這麼快就屈服了?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到這種地步?
已經準備好跟她來一場小小接觸戰的亞克不覺詫異地開始用眼睛檢查她的身體,水伶卻只忙著抓筷子夾餃子。
「喂!還不快吃?快冷了耶!」
ㄝ∼∼能吃應該就表示不是身體方面的問題吧?
兩人默默地吃到一半,水伶突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瞄著亞克直瞧,瞧得亞克渾身不對勁,忍不住問:「你又想問我什麼了是不是?」
水伶沒有說話,只是又吃了一粒餃子,而後才慢吞吞地說:「你要回去結婚了嗎?」
亞克愣了一下。「誰說的?」
水伶沉默了一下。
「早上我剛起床時,經過卓和的房間外,正好聽見他和希恩在做例行聯絡,我聽到他和希恩提到你父母好像要替你找對象了,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亞克立刻否認。「我想,你大概沒有聽完全吧?」正確完整的內容,應該是要希恩代他去告訴他父母,毋需做那種多餘的事才對吧?
「沒有,」水伶嘟了嘟嘴。「卓和一看到我在聽,他就把門關上了。」
「哦!」
亞克突然發覺,水伶的神情很陌生又彆扭不自在,有困惑、有怒意、有怨懟、有不滿,還有近似痛苦之類的情緒。
很複雜而明顯的情緒表現,可惜他不懂。
直到最近,他才能釐清自己的感覺而已,怎麼可能現在就能知道地球人那麼豐富多變的表情究竟各自代表什麼意思哩?
不過,如果他願意相信直覺這種名詞的話,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對他們之間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所以,他很謹慎地挑撿著適當的用詞,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回答。
「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貝爾塔莎人在三十歲時如果還未有自己中意的對象的話,就要由父母為他挑選對像結婚,這是兼顧到塔莎人仍是有感情成分存在和種族延續的因素。」
水伶邊又夾了一粒水餃,邊點著頭。「是啊!你是說過,然後呢?」
「雖然因為生命控制器的關係,我始終維持在二十四歲的年紀,但在我父母眼裡,我早就超過三十歲了,可因為我為了工作而遠離貝爾它,所以,他們當然以工作為重,不過……」
「不過什麼?」
「今年我弟弟也滿三十歲了,所以,我父母……」
水伶不由得愕然。「耶?你還有弟弟?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我沒說。」
「你為什麼不說?」水伶不滿地抱怨。
「因為你沒問。」
水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託!這種事還用得著特別問嗎?好了、好了,你有個弟弟,其他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