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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古離

    就好比說,兩路挾有宿怨的人馬不湊巧地就這麼在街上狹道相逢了,那時倒霉的可不止是那些掄刀帶槍的鬧事者,最受無妄之災的莫過於就是他們這些做正當營生、過規矩日子的當地老百姓了。

    如果只是爛椅壞鍋的也就罷了,怕只怕卯足勁道惡鬥的眾人馬,手起刀落一個不經心便要誤傷了城裡的人命,屆時小老百姓們找不著門路索賠,那才真是霉上了天哪!

    笑皺了滿臉深深淺淺的刀疤,錦衣大漢生怕沒人分享他的開懷似的,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拍拍掌櫃細瘦的肩頭,神情快活的拉開嗓門大聲說道:「剛剛大爺寨裡的三弟派人傳了個消息給我,說是大爺半年前搶回寨子裡的十四姨娘,已經替大爺生下了第一個寶貝兒子。這天大的喜事,大爺怎麼能不趕回寨子裡去慶祝、慶祝?」他喜不自禁地哈哈大笑幾聲後,又接著說:「這會兒,公冶行鳴的壽宴哪比得上我那寶貝兒子的生辰重要?掌櫃的你說說,大爺我是不是該退房,好快馬趕回山寨子裡去抱抱我那寶貝兒子?」

    原來這人還是個山寨頭子哪!不過……半年就等於六個月嘛,這……這懷個娃兒最少不也該要八、九個月以上的時間嗎?撿飯兒扯著自己的長辮子,垂著頭暗自納悶地想著,然後又滿臉疑問的抬起晶燦燦的眸子,一副意欲啟口問個明白又帶點遲疑的好奇模樣。

    撿飯兒心頭想的,也正是客棧大廳裡所有人正在想著的念頭。只不過其他人的眼光瞧向黑髯大漢時,眼裡是多了一抹對他綠雲罩頂的譏笑。

    傅隱睿機警地蹙眉瞥了撿飯兒一眼,以眼神示意她別露出竊笑的表情,更別多嘴生事。

    撿飯兒在衝動開口之前接收到他傳來的警告眼色,暗暗地吐吐小舌,收住了話。

    「當然應該!恭喜大爺、賀喜大爺!」掌櫃臉上堆滿了看不出一絲不誠懇的笑容,僻哩啪啦地撥撥算盤珠子,便手腳俐落地替錦衣大漢辦妥了退房的手續,也恭恭敬敬地將他給送出了客棧大門。

    這會兒,傅隱睿和撿飯兒總算是租著了間客房。

    「唉……」

    撫著小巧的榮莉花瓣,公冶翔鷲一雙映著粉白雅致花影的眸底,不禁浮出了一抹纖細的身影。

    那日,只是匆匆一面,甚至未曾交談,為何佳人的倩影就這般刻印在腦海之中呢?

    快馬奔馳回鳳吹山莊的路上,他們沒有發現傅隱睿和簡泛兒的行蹤好加以攔阻,所以只好先行回到鳳吹山莊,養足精神以待簡泛兒的到來。

    難以求得且不被祝福的姻緣,更是激起了公冶翔鷲對簡泛兒的切切思念;他向來自認為家世、人品、樣貌、才情均為世間少有的朗朗佳公子,但是好不容易遇見傾心的佳人之後,竟然發現自己是她的仇人之子,這……難道是天妒良緣嗎?

    在公冶翔鷲俊逸溫文的面容下,有著世家公子長年自視甚高的性情,他覺得自己是銜珠含玉出生的高貴命格,年少時便能擁有世人所欽羨的一切,所以時常有高處不勝寒的感歎……

    他不自覺地深思著:會不會是因為內心那股隱諱的悲劇阻力,所以更加深了他想取得佳人芳心的想望?即便是,他也無法回頭了。

    「唉……」

    修剪得形狀完美的指甲上沾染著嫩紅風仙花汁,十根纖蔥玉指正推抹著香氛迫人、滋膚養肌的雪花膏。

    公冶翔鵑一邊推揉著自己的嫩掌,想讓那活肌美膚的膏脂滲入肌膚裡,一邊悶悶地想著傅隱睿那張寡言少笑的容顏。

    濃眉入鬃,鼻樑挺直,多數時間都是緊抿著的方正嘴唇,沒有皺褶的狹長單層眼皮下,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總是平和中暗隱著幾絲不馴;深刻的五官,給人一種樂於親近卻又帶有距離的矛盾感。

    倘若他能對著自己展現出溫言暖笑的面容,那將是她一生中最感覺到幸福偎近的一刻啊!

    他是否會鍾意自己的綺顏玉貌呢?他是否會趁著上門賀壽之時向爹爹提親呢?他是否會在成親後疼她、寵她、愛她、惜她呢?他是否會要自個兒替他生一個像他的男娃兒,和一個像她的女娃兒呢?他是否會……

    懷春少女,總是擁有無限的希望和無盡的想像。

    「唉……」

    修長的蓮花指輕握著銀製的梳篦,緩緩地梳理著一頭比尋常姑娘家還顯得滑亮烏溜的長髮。

    公冶羽鵡極其優雅的幽幽歎了口氣。

    思有何用?念有何用?

    傅隱睿爽颯英挺的形影,雖然縈迴在眼前久久不肯散去,但是他那雙多盯一會兒就要讓人昏眩的眸子裡,卻深深印著對同為男子的自己厭惡的瞳光。

    老天爺未免太作弄人了。這一世,既生了傅隱睿為硬漢子,又為何要他公冶羽鵡也是個男兒身呢?老天爺又為何硬要世人立下殘酷的規範,不許同是男子或女子的人們快樂的相愛相守呢?

    瞧他護著他那魔女師妹簡泛兒的緊張模樣,就教人捶胸頓足哪!唉,但是自己又還能怎麼著?即便是自己長得比那個簡泛兒美上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但這身子終是無法讓他瞧得入眼的……

    第六章

    一桌兩椅,一床雙枕。

    撿飯兒看著眼前景象,不禁由頸子羞紅到了頭頂心,光潔粉嫩的額頭也冒出了幾顆汗珠子來。

    沒有辦法呀,在這非常時期能租到一間房,已經是老天爺給的好運道了……

    傅隱睿見撿飯兒僵硬著身子,而且整張臉都燒紅了,不禁對她感到過意不去。

    雖說行走在外一切從權,但再怎麼說她也是個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就這麼與自己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總是太為難她了。

    微咳幾聲清了清喉嚨後,傅隱睿對著撿飯兒說道:「撿飯兒,這間房就讓你住,二師兄再到樓下問店掌櫃的,看看客棧裡還有沒有地方可以過夜,只要能躲風擋露,即便是柴房、馬房都好。」

    「這怎麼成?柴房那麼髒、馬房那麼臭,而且說不定還沒門沒窗的,不把人凍壞了才怪呢!」撿飯兒立即反對。

    她知曉連著趕路幾天,傅隱睿和自己都已經是疲憊至極了,再不好好休息養神,恐怕都要累出大病來的。

    「況且,咱們明兒個還得上鳳吹山莊去給公冶老爺子送賀禮,倘若人家大批人馬擺下了陣仗不肯聽我解釋,硬是要先打上一架的話,那咱們今晚不睡飽養足了精神,上了場面後怎麼應付得來呢?」

    撿飯兒蹙眉憂心地望著傅隱睿。

    「可……可是孤男寡女共寢一室,這對你往後的聲譽有極不佳的影響,實在是不甚妥當,我看我還是……」傅隱睿難得期期艾艾的說著話。

    他必須為撿飯兒的名譽著想,雖然他極想在溫暖舒適的床榻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哎呀,師父說過的,江湖兒女是不應該拘泥於這種小節的嘛!」撿飯兒豪氣干雲地說著。

    她覺得自己近來老是在說這句話,好像她對二師兄有些莫名其妙的企圖似的,害得她總是感到挺難為情的。

    傅隱睿明白撿飯兒對於他們兩人即將上鳳吹山莊的顧慮是對的,明日或許是個他關生死的場面,他的確是不該、也不能因為在乎這些小節,而喪失了養精蓄銳的機會。他略微沉吟後點點頭開口說道:「在我到客棧裡的大澡堂去梳洗之前,會讓店小二替你送浴桶和一些熱水上來。或者,你是要先吃晚膳?」

    「下午進城前吃的麵餅到現在都還飽著呢,我不餓。」撿飯兒欣喜於傅隱睿的細心和體貼,胸房裡覺得既暖又甜。

    傅隱睿看著撿飯兒面上喜孜孜的甜笑,不由自主地也彎了嘴角,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呵呵呵!你們未免也都太小心過了頭,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丫頭,難不成還能讓咱們鳳吹山莊上上下下百來個壯猛護衛難看嗎?」

    「自從上個月我接著了老友雲丫的警示鴿訊後,整個鳳吹山莊便像鍋燒開的沸水一樣翻騰個沒停,勞動全莊日夜加強數班侍衛輪哨不說,每個人見著了我便盡睜著一雙雙憂心仲仲的眼。

    「若不是我發現得早,你們竟然還想勞師動眾去攔阻那丫頭,而且連翔鷲、翔鵑和羽鵡那幾個傻孩子,也全都蹚了渾水出莊去湊熱鬧。」

    鳳吹山莊寬闊的廳堂上,公冶行鳴撫鬚笑斥圍繞在他身旁與他相交數十年,最為親近也最為忠心的左右護法。

    公冶行鳴身形瘦長,面上顴骨高聳,膽鼻如鷹隼,雙眼深陷,目光也像鷹隼一樣的銳利,雖然臉上已經滿佈皺紋,但他步履矯健如昔,仍然未見一絲老態。

    「莊主,人云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頂著個大光頭、長相憨厚的右護法翁大祁,苦口婆心地繼續規勸著公治行鳴,手上還捧著一件可抵刀擋槍的武林至寶——龜嗆金絲甲,想說服他穿在外衣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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