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古離
傅隱睿挫敗的低低歎了一口氣後,才姿勢優美地躍下樹去。
傅隱睿和撿飯兒路經某個市鎮時,因恐黑絲駒馬會不慎踢傷路人,便雙雙下馬徒步行走。
「羊尾巴?」撿飯兒忽地瞧見對面街角一個正踱來踱去的身影,隨即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甚至忘了向傅隱睿先打聲招呼。
傅隱睿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擔心著撿飯兒又想主動去招攬些什麼奇怪的麻煩,所以立刻拉著馬匹的韁繩快步跟去。
「羊尾巴?你是羊尾巴嗎?」撿飯兒異常興奮的拉著一個小乞兒的衣袖,不住地前後搖晃著。
「這位姑娘,你……」滿臉髒污的小乞兒起先眼底充滿了困惑,不明白眼前這位秀淨的姑娘為何會知道自己幼年時期的小名。
待她仔細端詳撿飯兒的小臉之後,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燦爛笑容,一把抱住撿飯兒又笑又叫又跳的。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小撿飯的!兩、三年前才和乞丐乾爹去鐵猴山探你,沒想到吃上幾回端午棕,你的模樣兒就又變得讓我認不出來了,人家說女大十八變,倒還是真的哩!我來捏捏,看看你到底有沒有真的長了些肉出來?」她東掐掐、西摸摸,親暱地對著撿飯兒上下其手。
「呵呵呵……羊尾巴還是像從前一樣愛呵人家癢。」撿飯兒笑得將身子軟靠在她身上,也伸手扯扯她腰上用來代替腰帶的繩結。
傅隱睿皺起了濃濃的劍眉,一股異常不愉悅的情緒急速湧上他的胸口,他的雙眸直直地瞪視著,當那兩隻髒污的手臂環在撿飯兒娉婷的細腰上時,他的眼珠子幾近都要噴射出點點的火星來。
倘若不是見撿飯兒洋溢在唇邊的笑意是那麼的燦爛,他早就在那男孩的手指尚未碰觸到撿飯兒之前,便將之一根根硬生生的折斷,而且……還極有可能順手打斷那小鬼幾根肋骨。
苦惱和氣憤爬滿傅隱睿的俊顏,他完全不知道眼前令自己極端不悅的「臭小子」其實是個姑娘家。
「羊尾巴,你是和乞丐乾爹一同來這風河鎮的嗎?乞丐乾爹他老人家呢?」撿飯兒巧遇故人,發光的小臉上滿佈著喜悅。
「沒,他老人家在別處還有事兒忙著哩,我是帶了一個和家人走散的小弟弟回鄉來尋親的。」身材瘦高挺直的羊尾巴露出一口整齊健康的白牙,笑著對撿飯兒解釋。「不過,那小鬼頭在路上也不知道跟人乞了些什麼玩意兒吃,現在正跑去向人家借茅房拉肚子哩!」
仍然蹙鎖著眉站在撿飯兒身旁的傅隱睿,輕聲地咳了咳,提醒撿飯兒也該對他說明一下,面前這乞兒模樣的「男孩」與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啊,二師兄,我見到羊尾巴實在是太開心了,竟然都忘了應該要先替你們相互介紹一番。」撿飯兒歉然地向傅隱睿笑了笑,繼續解釋著:「這個羊尾巴和我一樣,也是乞丐乾爹收的乾女兒,在找還沒有隨師父一同上鐵猴山前,我們是一起討飯過活的一家人,算來也是吃同一鍋飯長大的姐妹呢!」
撿飯兒掉轉過頭去,再向羊尾巴笑意盈盈地說著:「羊尾巴我同你說,這位就是我的二師兄傅隱睿。
前幾年乞丐乾爹和你上鐵猴山來探我時,不湊巧隱睿二師兄不在山上,所以你們才會沒碰過面。」
事實上,在未與傅隱睿一同下鐵猴山到鳳吹山莊之前,就連撿飯兒自己和他幾乎也像是不熟悉的陌路人一般呢!
乾女兒?姐妹?
原來是個女孩兒。傅隱睿突地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微微緩和了臉上僵凝的線條,向羊尾巴點頭示意。
為了疏散那股隱藏在自己心中的尷尬,他莞爾地開口問道:「你們都是姑娘家,但是你們的乾爹怎麼淨替你們取了些怪名字?」
聞言,撿飯兒和羊尾巴相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噗哧一笑。
「其實羊尾巴的名兒是很好聽的,她本姓楊,名兒喚葦葦,是蘆葦的葦字。只是乞丐乾爹常說,小孩兒的名字要喚得越低賤才會越好帶養,所以他才會故意那樣喚我們的名字嘍!喚都喚了那麼多年,一時之間也沒辦法改過來呀。」
「羊尾巴,你不是說帶了個小弟弟一同來這鎮上的嗎?怎麼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卻都還沒瞧見有哪個小弟弟回來這兒找你呢?」撿飯兒疑惑的詢問著羊尾巴。
「嗯,我也正在納悶那個小鬼頭怎麼去了那麼久還不見人影。他該不會是拉得虛脫,厥在哪戶人家的茅房裡了吧?」雖然嘴裡叨念得不客氣,但是羊尾巴靈動的眸子裡卻掩不住憂心。
長年和丐幫裡的乞丐們生活在一起,她的舉止言行總是比尋常姑娘家少了點優雅,多了分粗魯。
「要不要我們幫你一起去找人?」撿飯兒回頭看看傅隱睿的反應,見他沒有顯現出反對的神色,她便繼續轉頭詢問著羊尾巴:「那位小弟弟長得什麼樣子?今年有多大了?穿什麼樣的衫子?喚什麼名兒?我這兒有瓶我下山前大師兄給我的驅蟲涼草油,等一會兒找著了那位小弟弟之後,你記得給他抹抹肚子,這會讓他覺得舒服點的。」
長年交情,羊尾巴也不與撿飯兒多客氣些什麼,點點頭後便將涼草油收進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袋裡。
「那個小鬼頭長得黑黑瘦瘦的,個兒不高,大概到我的腰眼兒。」羊尾巴擔憂地擰著眉比比自己的腰部,再接著說:「今年八歲應該有了,穿件靛藍粗布補丁的衫子,名兒就喚鍋子鏟。」
傅隱睿已經不想再深究她們口裡的「鍋子鏟」,名字是從何而來了。
「咦?」撿飯兒眼尖地瞧著對街,「羊尾巴,你看看站在那個豆汁攤旁正向咱們招手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個鍋子鏟呢?」
「啊!對對對!沒錯,就是那個臭小鬼頭!」羊尾巴狠狠地、遠遠地瞪了那個讓她好生操心的鍋子鏟一眼,回頭對著撿飯兒說道:「在起程到這風河鎮來之前乞丐乾爹告訴過我,說你近日之內會上,鳳吹山莊去給那個公治什麼的老頭子送賀禮,我也是要上鳳吹鎮去和乞丐乾爹會合,所以咱們就那時再見吧。」
話尾一落下,也沒等撿飯兒回答她,羊尾巴便邁開那雙包裹在補丁長褲下的細瘦長腿,向正在對她探手的鍋子鏟急急跑去。
「嘻,性子還是像從前那麼急。」撿飯兒看著瞬間沒入人群的羊尾巴,搖頭竊笑著。
傅隱睿並不搭話,但對於撿飯兒在羊尾巴背後偷偷取笑人家性子急躁,卻不認同地低笑了起來。
「二師兄?」撿飯兒見到傅隱睿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常出現的笑意,不由得略顯驚訝和疑惑。
「你那莽撞的性子,也沒遜色你的姐妹幾分,倒還敢笑話別人?」傅隱睿眼眸含笑地睨著撿飯兒,解開她大眼裡的疑問。
被傅隱睿三言兩語地揭了底,撿飯兒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囁嚅地解釋道:
「怎……怎麼會呢?我應該沒有羊尾巴那麼急性子的,我……我……」她抬起眼份偷覷了傅隱睿依舊閃著笑意的眸子一眼,只好心虛地又垂下頸子小聲的承認著:「呃……好像是也差不多啦。」
即便是鐵打的男子漢,也經不起露水三天兩頭的侵襲而不會生病,更何況撿飯兒還是個姑娘家。
所幸在傅隱睿精心計算行進的時間和路程之後,他與撿飯兒便沒有再錯過宿頭,就算是沒有客棧可投宿,也能夠尋到民房借宿。
就在鳳吹山莊莊主公冶行鳴壽辰的前一天傍晚,他們兩人總算是及時抵達鳳吹山莊所在的城鎮內,並且正設法找到尚有空房的客棧投宿歇息。
但是,因為由各方前來祝賀公冶行鳴壽辰的武林人士太多了,是以城裡的幾間客棧早已客滿了。
正當傅隱睿與撿飯兒疲憊地再一次詢問另一家客棧的掌櫃,也再一次擰眉對著掌櫃會帶歉意的笑臉之際,忽然有個方頭大耳身著錦衣的黑臉漢子,邊衝下樓來邊扯開嗓門大聲地嚷嚷著。
「喂!掌櫃的,快快快!我要退房!」
撿飯兒眼角一瞄,見那橫眉豎目滿臉大鬍子的粗漢,卻穿了一件不合身的鵝黃亮緞文士錦袍,怎麼瞧就覺得怎麼怪。
那錦衣漢子身上的衣裳袖子太長,肩領卻太緊窄,原本該長及小腿肚的袍子卻僅垂至膝頭,腳上一雙福字圖案的厚底紅棉布鞋,整個人看來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這位大爺,您才訂房沒一盞茶的工夫,怎麼這會兒就要退房了呢?是咱們這小店有哪裡服侍得不周到,讓您不滿意嗎?」掌櫃的搓搓手掌,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生怕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眼前這看來不好惹的惡煞,惱得他一時不痛快,恐怕就要拆爛了客棧裡的每一塊木頭。
鳳吹山莊公冶老爺子每年即將慶賀壽辰前,城裡就會湧進成堆的賀客,這黑白兩道、武林商賈的各派人馬!雖說是替城裡帶來了蓬勃的商機,卻也隱藏著大大小小的潛在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