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古離
申屠頊莆見渺渺仍是很懼怕自己,更加放軟了語氣,「你別亂想,我只是不想你太勞累。」
「不會的。我很喜歡到灶房做飯的,一點都不覺得累。」渺渺欣喜申屠頊莆的好心情,也漸漸有些察覺到,他是真的變和善許多。
申屠頊莆撫著胸前的傷口,緩緩的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下。「你用膳了嗎?坐下來一起用吧。」
渺渺見他行動遲緩,想必一定很感痛楚,內心突然有股衝動想上前去扶住他,但她還是不敢,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申屠頊莆雖然俊美異常,但他確切的是個男人,所以她只是把小拳頭握緊藏在抽子裡。
「公子用就好,我不餓。」她明白奴婢不能與主人同桌進食的規矩。
「坐下。」申屠頊莆忽然伸手拉住渺渺的小手,使了軟勁讓她坐下。
渺渺吃了一晾,微微白了粉臉,「公子別生氣,我坐下就是了。」
「你做了這麼多補膳,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一同吃吧。」申屠頊莆捨不得鬆開渺渺因長年工作而佈滿細繭的小手,驚喜的發現她既沒嘔吐也沒又嚇得掉淚,而且好似也忘了懼怕他的碰觸。
「謝……謝謝公子。」渺渺對於申屠頊莆有別以往的體貼和溫柔雖然尚不能完全適應,卻開始隱隱散發好感。
萬般不捨的再輕握了下渺渺的手,申屠頊莆便鬆開大掌讓她取碗添膳。快樂的他清楚的知道,他這弩傷還得好好地「休養」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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鴆花島有多富裕,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如果要問是做何營生,也沒有人能詳細的說個清楚,因為鴆花島什麼營生都有涉足。
小至擺攤賣小貪的生意,大至護鏢送紅、酒肆銀摟、客棧飯館、妓院賭坊、錢莊當鋪、綢緞布行、牧牛畜羊、驛馬行車、船舶連銷、參商皮貨、農產佃租、甚至是棺木奠禮,什麼也沒放過。
可是這些小攤、商行全都沒有掛上鴆花島的名號,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毫無關聯的市井商號一樣,所以也沒有人知道哪些是鴆花島的產業,而哪些不是。
近幾日的鴆花島很熱鬧,人聲鼎沸,因為申屠老島主夫婦接連著幾日,一車又一車的送人上鴆花山。
一車十人,馬車上全都是姑娘家,而且全都貌美如花,等著服侍申屠頊莆讓他開心。陪伴侍寢、娶妻納妾,也都隨他高興。
其中還特別有幾輛馬車讓人瞠目結舌,因為那些車量全是唇紅齒白的年輕男孩。
除了撲脂、抹粉、擦香膏之外,還穿著色樣鮮艷的粉紗綵衣,只差沒有在額頭上寫字,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人,他們是專門伺候男人的孌童。
一般來說,父母親送些女子來服侍自己兒子,倒還說得過去,但是送了幾十個孌童給自己的兒子,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臥傷在床的申屠頊莆知道這件事情,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幾可刺傷人的眼珠子,看得葛一俠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玉霞、香月以及鴆花島上所有的奴僕,卻讓身上的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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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任憑我處置?很好,要那些女的去把島上的雞捨豬圈狗屋牛欄什麼的全都洗刷乾淨,每隻牲畜都要洗澡,然後再替那些畜生按摩,直到它們舒坦地睡著,不許她們停手休息。不過,如果不肯做事要離去的,也別攔著她們。」申屠頊莆舀了一碗八珍鮮魚湯,推到渺渺面前要她喝下。
在香月和玉霞別具深意的笑容下,渺渺不得不拿起調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自從申屠頊莆回到柳風榭養傷後住在他隔壁房的渺渺除了夜裡回房睡覺他幾乎都不讓她離開身邊,還軟硬兼施的盯住她要她吞下每一口飯糧,使渺渺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受了重傷,需要臥床養傷了。
「還有,那些孌童全給我送到後山斷崖邊去伐木,不准任何人給半粒糧、半滴水。他們想填飽肚皮,就自己在山裡想辦法,如果三個月後還活著,才准他們下山回去。」申屠頊莆邊用膳邊交代著。
香月替申屠頊莆再添了一碗白飯,他已經吃下小半桶飯了,但是仍沒有停著的跡象。申屠頊莆一向吃得很快也很多、但是優雅的吃相和勁瘦的身量:很難讓人想像他有如此龐大的食量。
渺渺剛開始和他一同用膳時,著實嚇得不輕;就算以前在歐陽家做粗活的長工,也不見得有他吃得多。
不過看申屠頊莆不挑食,她也覺得意外。有時她沒吃乾淨的盤底湯汁,也都讓他倒進碗裡,再吃一大碗白飯。以申屠頊莆的家世,還能如此珍惜米糧,實在很少見。
所以,申屠頊莆對渺渺小雞般的食量非常不滿意知道她一次吃不了太多,他便讓玉霞她們三不五時送些益氣的湯水點心來讓渺渺吞下,好似真的要像養豬仔一樣養胖她。
一段時日下來,養出了渺渺美麗的氣色,也養出了渺渺不再畏縮申屠頊莆的性子.這讓申屠頊莆成日都開心的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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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頊莆越來越熾熱的眼光,讓渺渺在面對他時,開始有了有別以往害怕和不自在的情緒,她也對自己不時加快的心跳感到莫名心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看到申屠頊莆就會臉紅。
她覺得他好像很忙碌,就連養傷的那幾日,也不時有奴僕、管事來請他栽決大小事務;但她又有時覺得他很有閒空,常會突然出現纏著要她陪伴說話,每次離去時,眸中總會露出不捨的眼光。
她隱隱地感覺到他好似非常瞭解她所有的事情,但又喜歡在閒聊中,讓她自己說出來;而他越來越溫柔的對待,也使得她沒法再懼怕他。
「小時候我們家鄉村子裡的人、都用生肖來替稱月年。好比說一月份就管叫鼠兒月,二月份就叫牛兒月,三月份就叫虎兒月……」渺渺回憶起小時候的情景,眼瞳亮燦燦的微笑著。
「那你是什麼月份出生的?」申屠頊莆喜歡她臉上百合花般的笑靨,心情偷悅的也笑了起來。
「我?我自己不是很清楚哩,爹娘沒跟我仔細提過,我只知道自己是鼠兒年出世的。不過我記得大弟阿安是虎兒年馬兒月出生,小妹阿蒿是兔兒年猴兒月出生。小弟阿平是蛇兒年雞兒月出生的……」她忽然微白了小臉,因為她也想起來,她牢牢的記得小妹小弟是在什麼年、什麼月,嚥下他們的最後一口氣。
「別想太多。越難過的事越是要面對它、說出來,自己一個人在心底悶頭想它,反倒會更難過。」申屠頊莆當然知道是什麼事情使她白了臉。
渺渺垂下串串淚花,「阿蒿只活了幾年,是猴兒年豬兒月嚥氣的,阿平也在狗兒年牛兒月合眼……都是在好冷、好冷的冬天裡,都來不及長大……」
申屠頊莆習慣性地掏出手巾替她拭去淚水,低聲哄著,「真沒見過像你這麼樣會哭的姑娘。說過了、哭過了,也該換個笑臉給我看看。」
渺渺怯怯地、有點不好意思的微微扯著唇角笑笑,發現他心情好時真的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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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籮筐媒婆捧著百來卷的閨女畫像,全讓申屠頊莆派人踢進鴆花湖,直至僅剩一口氣,才要人撈了起來濕漉漉地趕下山。
不曉得哪裡跑來說是和申屠頊莆有婚約的遠房表妹、堂姐,見香月舉起利劍、玉霞掄起大刀,也都嚷著是一場誤會,落荒而逃。
甚至從沒拜過師的申屠頊莆,也忽然竄出來成堆的師姐、師妹,結果全被捆成粽子似的丟出鴆花島大門。
申屠頊莆暗歎了一口氣,自是明白這都是自己愛作怪的雙親大人所搞出來的名堂。見不得親生兒子愉悅快活的父母,也還真是世間少有。
他記得母親大嚷過世間癡兒傻女受阻礙的戀情,是人間最美麗的感情和父親太過順、美滿的婚姻一直是她心中莫大的遺憾,所以她抱定主意要讓兒子嘗嘗偉大苦戀的滋味,以免他也一樣抱撼終身。
那時他壓根覺得自己的母親滿口瘋話是常態,是故並不理會,沒想到母親竟然選在這時機確切的實行了她的夢幻計劃,氣得他咬牙切齒、哭笑不得。
轉頭看渺渺抱來一把古琴走進房門,申屠頊莆才將心緒拉回。
「你還會撫琴?」他眼中帶著訝異和驚喜佩服她的多才多藝。
渺渺邊調整琴弦邊輕輕回答,「跟著珠兒小姐的師傅學過幾年。玉霞姐姐說,公子老躺在床上會覺得悶,如果公子不嫌棄我撫琴給公子解解郁。」
她纖手兒一擺撥聲律琴韻如珠滑玉盤般,妙音裊裊霎時申屠頊莆覺得整間屋子好似都馨香了起來。
見申屠頊莆微笑點頭,渺渺小手指尖輕輕一挑弄,撫出一首又一首悅耳的曲目。那嫻美靈幽的樂音、低螓華眉的美態,讓他不覺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