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奔弓射月

第9頁 文 / 古離

    悄悄收拾起受傷的男子自尊,鍾離奔弓轉了個話題說:「我瞧小白貓的丫發圓圓,最近神色不太對,老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還時常一整天跑得不見人影,遇見我時活像是見到了鬼,講話也是吞吞吐吐、眼神閃爍。」

    「你打算從丫鬟的嘴裡套出消息?來軟的?還是硬的?」

    鍾離奔弓搖了搖頭,「倘若要以武力逼出圓圓的話,你們只要動根手指頭就綽綽有餘,只是若讓我那隻小白貓知道自己的丫鬟受了委屈,怕不對我瞪眼鬧脾氣才怪,那我可受不了。」

    雖然他也不清楚是什麼時候起,開始擔心她會不會鬧脾氣,但他就是不知不覺中開始擔心。

    他看了看木頭臉的黑衫男子,再瞧了瞧坐在一旁始終未發一言的白衣女子,歎了口氣的說:「但你們倆天生一個死板板的木頭瞼,一個冷冰冰的冰塊臉,就算咧嘴笑著哄人,人家也當你們是心懷不軌要上門尋仇。」

    「噴噴!你不過身邊多了個女人,就轉了婆娘性子變得囉哩囉唆。自己的女人有問題擺不定,就把氣出在別人身上,真是丟人!」黑衫男子可不會在口頭上輕易放過與鍾離奔弓鬥嘴的機會。

    「難道真沒法子探得有關幽影族的蛛絲馬跡嗎?」鍾離奔弓想起了心頭牽掛的事,所以僅是橫了黑衫男子一眼。

    「我這麼神通廣大,當然還是有辦法去弄得一些消息,想知道這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消息,是怎麼來的嗎?」黑衫男子的嗓音裡帶著與他神情極為不符的笑意。

    「誰管你是從哪來的!到底是什麼消息?不快說我就一刀宰了你,讓白衣當寡婦,讓你家那群小灰衣蘿蔔頭沒爹喊!」鍾離奔弓實在是被秋淡月眼底那抹憂愁給惱透了心。

    他是個急性子又深具好奇心的人,有時候他還真想把秋淡月猛力搖晃,看能不能從她那緊得像蚌殼的小嘴搖出些話來。

    「我的白衣娘子,妳就眼睜睜的看著別人這麼威脅妳相公?」黑衫男子面向白衣女子時,木頭般的表情出現了些許罕見的暖意。

    白衣依舊神情冰冷不發一語,只是不實可否地輕聳下肩,表示無所謂。

    「夠了!快說!」

    耐性已盡的鍾離奔弓大掌一拍,登時將桃木實心圓桌的四隻桌腳,給打進了地板三寸。

    鍾離奔弓的一雙好友夫婦,名字分別喚為黑衫與白衣,而他們也真將他們的孩子取名為灰衣。「幽影族的天誅使者執行誅殺任務,從未失過手。」

    黑衫倒不是真怕了鍾離奔弓的威脅,只是不想太過為難那看來就快要急得掀桌子的好友。

    「每一個天誅使者都接受過極特殊的訓練,他們熟悉人體身上每一個骨節的構造,每一絲肌肉的曲伸反應,要斷骨絕不會去割裂肉,要片肉也絕不會傷及骨。總之,他們幾乎是每一個殺手組織裡的殺手所崇拜的對象。」

    「這是什麼邪門魔教?還養殺手,還是幽影族其實就是個殺手組織?」

    鍾離奔弓不能忍受自己心愛的人兒,自小生長在那麼複雜危險的環境裡。

    「天誅使者不誅殺與幽影族無關的外人。」黑衫語音一落,和白衣皆將目光投注在鍾離奔弓的臉上。「你們那是什麼眼神?」

    鍾離奔弓心念一轉,隨即便明白了好友夫婦的意思。

    「因為我和小白貓生的第一個兒子,是幽影族所認定的天降麒麟子,所以我就算是和幽影族址上了關係,若一日事情出了什麼差錯,幽影族那些什麼天誅地滅的殺手,便見鬼的隨時可以來拘走我這條小命?」

    黑衫面容平板地接腔,「咱們這酒肉朋友不在親族之列,鍾離,你可要多多保重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雖然也知道目前和鍾離奔弓太過接近絕非好事,但黑衫白衣夫婦,仍是端坐在椅上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瞎扯!你們夫婦倆什麼時候請我喝過一口酒、吃過半口肉了?真說起來連酒肉朋友都稱不上,所以你們還是快回家去,好哄你們那些灰衣蘿蔔頭們上床睡覺吧。」鍾離奔弓佯裝不滿地抱怨著。

    幽影族實在是太怪異了,他覺得還是快讓朋友遠離自己身邊好,免得遭受無妄之災。「你們為什麼還不走?還坐著幹什麼?」他忍不住又大聲嚷著。

    黑衫不理會他,只是瞟了妻子一眼,「我們坐在這裡犯不犯天條?」

    「不犯。」白衣淡淡地回答。

    「但你們夫婦倆坐在這裡,讓我看了覺得很礙眼。」鍾離奔弓盡力使自己看起來橫眉豎目。

    黑衫轉過頭看著妻子說道:「有人說我們夫婦倆坐在這裡,很礙他的眼,妳說怎麼辦?」白衣緩緩地站起身,然後往左走了兩步,換了張椅子坐下。

    黑衫看見妻子的舉動,以右拳擊了左掌一記,朗聲道:「對對對,還是我娘子聰明,我這就坐開些。」

    他也同白衣一般換了張椅子坐,還裝愣似地問著好友:「我們夫婦倆坐在這裡,你的眼睛有沒有舒服點?」

    鍾離奔弓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們,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怎麼開口。

    「我說鍾離呀,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友我就是有個要命的怪毛病,哪裡熱鬧我就愛往哪裡湊,越是想趕我走,我就越是想死賴著。」黑衫的語氣洩漏了他性格裡嬉鬧的一面。

    「真這麼愛膛我這淌渾水?」鍾離奔弓早曉得他會這樣回答,所以只是撒嘴笑笑地問著。「褲管都濕一半了。」黑衫雖然說得很無奈,但依然沒有離座的動作。

    鍾離奔弓轉頭看著冰雕面容般的白衣,帶笑的問:「夫唱婦隨?難不成妳也染上妳相公那愛湊熱鬧的怪毛病?」「我比我家相公還愛熱鬧,越熱鬧越好。」

    白衣冷冰冰的面龐、以冰珠子般聲調吐出的話語,和她話裡的內容一相比較,簡直令人大吃一驚。

    幽影族挑上了鍾離奔弓為麒麟聖父,這雖將秋淡月帶到他身邊,但似乎也將某種不祥的徵兆帶到他身上,這便是黑衫白衣夫婦不遠千里,將幼子拋給僕傭照顧,而動身尋訪好友的原因。

    鍾離奔弓不再追問下去,因為當他的朋友有「熱鬧」可瞧時,他也是如同黑衫白衣一樣不肯袖手旁觀,絕對會義無反顧兩肋插刀地去湊熱鬧。

    「好吧,你們愛怎麼攪和我都隨你們了。」鍾離奔弓屈服似地攤了攤雙掌,「對了,你們還有些什麼關於幽影族的消息?」

    「據幽影族族史記載,千百年來出現過十一個麒麟子,也就是說有過十一個麒麟聖女。」

    「那淡月就是第十二個,這又如何?」鍾離奔弓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特意提出來討論的必要。

    「十一任麒麟聖女皆只活了十八年又一個月。」白衣語氣淡然地將丈夫未說完的話說完。

    鍾離奔弓聞言,先是膛大雙眼,隨即又半瞇著眼問:「淡月也有可能只活同樣的歲數?」

    「不是可能,是一定。」雖然眼底對好友有著遺憾與同情,但黑衫依舊是木然著臉回答。「喔,怎麼說?」

    鍾離奔弓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異常地煩躁和不快。

    「依幽影族的族規,麒麟聖女的出生,只是為了執行產下麒麟子的天職,一旦麒麟子誕世滿月之後,麒麟聖女就應殉死覆歸天命。」黑衫平板地解釋著。

    半瞇著的狹目更見銳利,鍾離奔弓幾近是從齒縫中迸出聲音,「十一人皆是自然死亡?」「當然不是。」白衣冷漠的嗓音再度響起。

    「前六任是回到幽影族的祖墓石窟不予水食幽閉至死,後來五任聖女便是由天誅使者在期限到時前往誅命。」黑衫對於幽影族素來秘而不宣的族情,著實是打探得極其詳盡。「天誅使者的名單?」

    為免麻煩。鍾離奔弓的腦海中已經開始轉動著血腥的念頭——先殺盡天詳使者,或許乾脆將幽影族那些主事的族長、神卜全廢了。「沒有,也不可能查得到。」

    白衣並不意外他會有此一問,因為換成黑衫或是她,他們也是會有相同的想法。

    「鍾離,別沒事就想著要亂宰人。」黑衫的話換得好友的一記白眼。

    「要我眼睜睜讓淡月生下孩子後坐以待斃?那我寧可她這輩子永遠不懷孕生子。」

    鍾離奔弓憤然道。

    他頓時明白了,秋淡月眼眸裡那抹愁意是從何而來,尤其近日裡他出門時,她總是依依不捨的用眼神在挽留他,或許是感到相聚時日的盡頭越來越近的關係吧。

    經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自秋淡月那雙眼裡,感受到由恐懼、疏離、戒備,到轉變成好奇、嗔靦、愛嬌、依賴等訊息。

    他也逐步的知曉她一些生活上的習慣,她習慣側眠、習慣卷被睜眼片刻再下床、習慣用稍涼的井水淨面梳洗、習慣先飲湯再用飯、習慣先半瞇著眼再微笑、習慣羞窘時垂目、習慣……若說早先是一見鍾情,那現在便是進入相伴相依的戀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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