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梵容
董心蓮怒視著他,兩人就這麼對峙許久,直到她確切的看清柯爾熙眼裡無法隱藏的慌亂,輕歎了一口氣。
「進來吧!我會告訴你的。」
柯爾照呆滯的聽完邵英暄的傷勢,不敢置信的低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董心蓮不諒解的瞪著悔恨的他罵道:「是你無情無義先使出『龍飛九天』,才害英暄不得不施展『鳳翔十方』的!」
彷彿已經料到柯爾熙會來,邵英暄早就交代董心蓮不要太過著墨她的傷。她堅持好聚好散,既然情分已揚,就不要柯爾熙惦著她的傷。愧疚有時比無情更傷人!
柯爾熙默默承受她的指責,難過的說:「是我太過魯莽、沒想到她一直在硬撐著,才會傷了英暄的左肩。而她也是因為不知道我已經能夠隨心所欲的控制『龍飛九天』,所以才會用『風翔十方』應戰。」
他痛苦的說:「但是,她為什麼要自行吸收威力強大的第十式?為什麼!她明明可以毫無顧忌的對我發掌啊!」
董心蓮冷眼看著他,「為什麼?你自己想想,在勝敗立分的當下,她選擇自傷究竟是為了什麼?」
柯爾熙抬起傷痛的臉說:「可是一這沒道理呀!英暄明明是為了奪取冠軍,才不擇手段接近我的。」
「到現在你還這麼執迷不悟!如果只單純的要奪取冠軍,好羞辱你們視之如命的『武術之家』名銜,英暄犯得著親自下場嗎?喬影不見得會輸給你!她為什麼堅持親自下場?
如果不是怕你傷了喬影、或是喬影傷了你,她何必拖著一夜未眠、虛弱的身子,硬是苦苦央求喬影讓她下場?「她繼續氣惱的罵:
「你這個愚蠢的看不清事實的大笨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愛你啊!」
英暄愛他!?英暄真的愛他!
而他是怎樣回報她的?
他不但自私的傷透她的心,甚至還殘忍的傷害她的身體!
憶起在他決然的話中泫然欲泣的英暄、百口莫辯的英暄、傷重倒地的英暄……天哪!他做了些什麼!?
「請你告訴我英暄在哪裡,我必須當面告訴她:我有多麼的對不起她!」柯爾熙急切的央求著董心蓮。
他的擔憂之情讓董心蓮有些心軟,卻在想到英暄吃的苦頭時堅定了起來。
她像護衛幼獸的母獅子,態度堅決的說:「我不會告訴你英暄的下落,你必須靠自己找到英暄。如果你真的在乎她,那就證明給我們看!」
如果他的堅持與痛苦是真的,那麼——他與英暄之間是否還有一線曙光?
彷徨無助的柯爾熙在看見母親的照片時有了信心。母親抱著愁苦鬱鬱而終,父親也將懷著遺憾獨自到老;但是他不一樣,至少英暄還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無論碧落黃泉,他都會找得到她!
柯爾熙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環顧屋內的一切說:「蓮居是我母親居住的地方,能夠讓我留在這裡嗎?」
真相大白之後,祁風武術館不再是他的家了。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曾經住過這裡,蓮居,才是他想留下來的地方。
董心蓮點頭。蓮居交給他來照顧應該是最恰當的了,她留下鎖匙便離去了,只留下無限黯然的柯爾熙,孤獨的待在冷冷清清的蓮居。
第九章
留在蓮居幾天了,邵英暄就像從空氣中蒸發似的杳無音訊,連狄喬影都不曾回來過。
他們真的連蓮居都不再眷顧了嗎?
這樣的認知讓柯爾熙心驚!如果英暄連蓮姨都放得下……那麼自己還能有多少把握?
他向來淡然無所求,直到遇見了邵英暄,平靜無波的心湖才有了起伏。也許是愛的太深,索求的益發強烈,才會看不出事情的真相——
硬生生的扼殺掉眼前的幸福!
幸福?曾經,他愚蠢的以為平平順順的過完此生,完成肩負的使命就是幸福,然而失去邵英暄之後,柯爾熙才猛然發覺自己錯了!
為什麼!?他只犯了一次的錯,卻殘忍的讓兩人同時被宣判死刑!柯爾熙難過的想著,而他甚至連「愛」都來不及說!
從來不識害怕滋味的他第一次嘗到恐懼,「英暄……」柯爾熙沉痛的低語著。
別!千萬別像母親一樣躲起來、日復一日獨自飲泣,讓彼此活在追悔的煉獄裡!父親的苦、母親的悲已然是無法挽回的悲劇,而他們……還要重蹈覆轍嗎?
心慌則亂,他竟然忽略了他們另一個能暫時隱藏的地方伊籐總管理處。
邵英暄不曾帶他到過總管理處,而且伊籐機構向來行事低調,沒有公開過公司地址。然而即便如此,柯爾熙相信像這麼有規模的跨國企業,必定還是有辦法能查出詳細資料的。
心清緒明,柯爾熙立即來到徐家。
徐氏機構是進出口貿易商,次子徐家威雖生於富貴之家,卻特立獨行的到祁風武術館習武,直到經過三年柯賢慶終於徹底放棄,明白表示他的的確確不是習武的筋骨,若要勉強學習武術,至多也只能強身,不可能創下一番作為。徐家威這才心甘情願的回家。
柯爾熙一踏進門,暗處突然一拳襲來,在對方發拳的同時,柯爾熙一個鷂子翻身,腳下一蹬一點,落在對方身後輕易的制住攻擊者。
徐家威略微尷尬的收回右臂,趁柯爾熙一個不注意,右腳翻踢想攻他下盤。
柯爾熙在他出腳的瞬間,利落的縮腳、迴旋,然後不輕不重的側踢他蠢蠢欲動的左腳。
「你的功夫又突飛猛進了!」處處受制的徐家威不以為忤的哇哇大叫:「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同樣很努力呀!為什麼就學不到十分之一的成效?天賦真是太不公平了!」
柯爾熙懶得搭理他,直截了當的說:「我想要伊籐總管理處的住址。」
徐家威頗感興味的觀察好友不尋常的情緒波動,坐下來。「要找邵英暄嗎?」
柯爾熙濃眉輕佻,「沒錯。你能告訴我嗎?」
徐家威嚷嚷:
「喂!你好歹也要問問看我的消息為什麼會這麼靈通?然後我會告訴你,我從小就一直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參加武術比賽,才會求爺爺告奶奶的一定要進祁風學武,既然受限於先天不良,我無緣代表祁風參加武術比賽……」
柯爾熙冷冷打斷他的話,「說重點。」今天實在沒耐性聽他演下去。
對於柯爾熙罕見的命令口吻,徐家威花了兩秒鐘的時間瞠目,且在他銳利的視線下住嘴,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嘀咕:「幹嘛這麼凶?好歹我們也是師兄弟兼至交耶,幹嘛像吃了炸藥似的到處炸人!」說完還自顧自的作了個慘遭炸傷貌。
柯爾熙沒心思理會徐家威自導自演的白癡樣。這傢伙,如果一理他就會沒完沒了,巴不得有人陪他少爺玩上一玩,十成十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樣。
只是彼此心知肚明,刻意營造出遊手好閒的假象,源自於非正室嫡長子所不得不做的自我保護措施。在這樣的保護色下,徐家威才能夠在複雜的大家庭裡立足。
正因為從小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長成,所以他格外珍視在祁風時真心待他的柯爾熙!
兩人互相一使眼色,掩人耳目地半打半鬧的打到庭院裡頭。
直到柯爾熙確定週遭沒人,徐家威才盡斂玩世不恭的樣貌,斜靠在樹幹上說:「她不在台灣。」
柯爾熙後退一步,艱難的開口:「你確定?」徐家威的消息必然是正確的,只是,他真的難以接受,「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武術大賽當天我也在旁觀望,比賽結束後,我就立刻派人調查他們兄妹的行蹤。」徐家威正色表示,「如果你再不來找我,我也會想辦法出去找你的。他們在手術當晚,就離開台灣到日本子。」
「手術?」柯爾熙茫然的問。連續而來的震撼,讓他幾乎應接不暇。
一直認為,英暄之所以避不見面,是由於心裡還怨著他,當日絕情的拒聽她的解釋,對於她的傷則因為董心蓮的輕描淡寫而未曾多想。畢竟,邵英暄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懂得避開受傷的訣竅,再說祁風拳法首重自保,她即便受了傷,也該只是皮肉之傷。
卻不明白,改良過的勝祁拳法因為務求招招都能克住祁風拳法,而有了同歸於盡的打算;加上邵英暄勉強拖著疲憊的身體應戰,反倒疏忽了自我保護。
「邵英暄的手受傷了,幸好聽說手術十分成功,未來只要勤作物理治療,愈後情況應該會不錯。不過,據我派去的人表示,董心蓮也跟著搭早上的飛機到日本去跟他們會合了。耐人尋味的是,她居然連狄喬影的畢業證書都沒去幫他拿。照這情形看來,他們應該打定主意不再回來了。」徐家威遺憾的說。
柯爾熙愣住了。
邵英暄斷然的逃避徹底擊潰柯爾熙,他不敢想像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境離開台灣的,如果心真的死絕了,那麼他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