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方蝶心
「晴兒,你到底怕啥,既來之則安之,你跟了我許多年,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還學不會?」容鳳儀沒好氣的說,「況且你對救命恩人如此無禮……」
身為主子,要制住這瘋丫頭似的晴兒,容鳳儀都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偏偏她這丫頭善良歸善良,就是沒心眼的好欺騙,勇氣全都用在不該用的地方,虧她還健在王府裡活下來,要不是看在主子她是受寵的格格,她連丫環都甭當了,早被生吞活剝。
「我的好格格,你看現在貝勒爺他們全都不見了,而我們又不知道來到什麼地方,晴兒當然會害怕啊!你瞧這兒的人多古怪……」她嘟嘟嚷嚷的,眼睛還不懷好意的瞥了沈君毅一眼。
沈君毅回報一主一僕的兩人一記冷漠的眼神,這兩個小女孩一身誇張的清代服飾,該不會是哪裡的片場跑來的演員吧!
「恩人,這街上來往的盒子是什麼東西?」容鳳儀問。
「盒子?」沈君毅一臉狐疑,「這是車子,不是你以為的盒子。」
他直覺這女孩把他當作對戲的人,也不想繼續持在這兒,轉身便從容離去。
「恩人……公子……」容鳳儀直喚著,他卻走得毅然決然,害得她一雙美眸儘是望穿秋水的悵然若失。
其實打從她們驟然出現在這大街上,四周早已群聚了一堆人,用一種放肆的眼神不斷的打量她們主僕兩人一身特殊的打扮。身份尊貴的容鳳儀打小習慣別人對她注目的眼神,不以為杵,可這情形卻看得晴兒心裡直發麻,況且她們倆還各自演出了驚天動地的攪亂交通秩序的戲碼。
「格格,咱們別管那是車子還是盒子了,你瞧這些人。」這會兒又膽小如鼠的晴兒死命的扯著容鳳儀的袖子。
她不懂,不是說什麼主子就會養出什麼人,為什麼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格,偏偏養出晴兒這膽小如鼠的丫環?
「晴兒,你真是沒用,這點小場面就讓你怕成這樣,虧你還是我的貼身丫環,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容鳳儀促狹的挪揄著晴兒,「方纔大聲嚷嚷的不知道是誰?」
她心裡頭想,那男子為何走得如此迅速……
沒多餘的心思去理會晴兒,容鳳儀毫不怕生的向人群中的一名婦人問這兒的詳細地名。
她和三位兄長相約,欲透過時光機的幫忙到意大利遊玩,現在她是來了,可是不很確定她落腳的地方,就連同行的兄長也不知道到哪兒了,她是無所謂啦,只是得先弄清楚這地方,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去遊山玩水。
聽這語言她熟稔得很,意大利文夫子郎世寧大人教了她不少有關於他故鄉的事,語言當然是一定要的啦!
被好奇的人群圍住的晴兒渾身發抖,只見玩心甚重的格格完全不理睬她的三申五令,逕自和一名婦人攀談,說的是她聽不懂的鬼怪番話。她心底開始後悔了,早知道這兒這麼可怕,說什麼都不會答應格格陪她坐上時光機。
眼見一個滿臉胡碴的男子直朝自己盯著,腳步還不住的朝她邁近,晴兒索性放聲大喊,「救命啊!格格救命啊!」
她縮下身軀完全不敢再多著一眼,拚命的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臂之間。感覺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她的尖叫聲裡肆無忌憚的狂飆著,結果惹來更多打量的胡疑眼神。
「晴兒,你再繼續胡亂鬼叫,我就讓你今天在這兒叫上一整天。」容鳳儀蜇回來制止晴兒的尖叫。
「格格……」她紅著眼看向眼前的主子,有說不出的委屈。
「還蹲著做啥?快起來,我已經等不急要好好探訪這『威尼斯』了。」容鳳儀說。
「威尼斯?」眼角噙著淚珠的晴兒彆扭的說著這陌生的名詞,一臉的不解,眼睛不住的梭巡著四周,生怕方纔那滿臉胡碴的蠻人又來了。
「嗯,我剛剛問過了,那婦人說這裡是意大利的威尼斯,她以為我們在拍電影呢!」容鳳儀邊說邊往前方的港口走去。
「拍電影?」晴兒快步跟上,「格格,什麼是拍電影?」
啥鬼名詞,聽都沒聽過!晴兒心底納悶著。
「不知道,」容鳳儀答得倒是灑脫,「也許是郎大人家鄉的一種活兒吧!反正不礙事,我現在只想好好玩玩。」
「可是,格格——」
「別又可是不可是了,總之現在我要到處去兜兜著看,天黑前我們找個客棧落腳便是,我們身上帶了不少寶物,可以典當換點生活費,你就甭瞎操心了,跟緊便是。」
說完,容鳳儀毫不猶豫的往前方走去,這次她知道避開街上的盒子,靠邊走著。
☆☆☆
現代化的意大利威尼斯,繁榮的景象、新穎的建築風格,這裡的一切一切都讓初來乍到的容鳳儀看得是目瞪口呆,就連晴兒也因為眼前的景像一時間忘了原先的恐懼,只能用張大的嘴巴表示對這地方的無聲讚歎。「遠處的橋上,一名男子隨意的倚靠,似是憂鬱又像是玩世不恭的低笑。
在歎息橋上的流連已經成了沈君毅的固定習慣,站在橋上,他可以一覽四周的景致,也好讓這座名聞遐邇的歎息橋為他坎坷的人生歎息。
在這義式的城市建築中,身著清朝服飾的主僕二人引來大家的注視,包括對視覺影像向來敏銳的沈君毅。
東方面孔的小姑娘穿著過分隆重的衣服,身上的裝扮怎麼看都特別得緊。她們的出現就像是傳統與現代的極端景象,在格格不入的衝擊下又突顯著另類的新式美感。
沒錯,就是這樣的矛盾與衝突,讓沈君毅幾乎無法控制的不斷按下手中的快門。
走在前方的女子作著中國古代清朝皇族的旗服打扮,舉手投足婉約動人,那人面桃花似的容貌、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帶著淺淺微笑的櫻唇、極為女性卻又帶著青春的姿態,在在都讓沈君毅手中菜卡相機的底片無反抗的投降。
美……喔不,說她美麗只是一種膚淺的褻瀆,美麗這字眼已經不足以形容那女子靈秀的神態。
是她?
是先前他在隔壁街上搭救的兩人,剛才匆匆的一瞥沒多注意到那女子的丰姿,現在隔著一段距離細細的看,她的美麗倒像是掩不住的光芒。
倚在橋上的沈君毅有半秒鐘的恍神……
沈君毅喜歡到各個不同的定點去做深度的旅遊攝影報導,除了一家固定合作的雜誌社外,每到一個新的國度,他也會嘗試性的跟當地的雜誌社合作,一方面賺取生活費,一方面也是累積自己攝影的眼界。
成為專業的旅遊攝影作家已經多年,當初他可是因為情傷放逐自己的。
曾經他心愛的青梅竹馬戀人琵琶別抱、嫁作馮婦,這打擊讓他難過得一度無法面對自己,那是從小相依為命的祖父撒手人寰後他最依賴的人,然而她卻狠心背叛,留下無盡的憾恨,而借由這樣的另類放逐,他慢慢的從回憶中走出。
事過多年後,而今他是完全投入、熱愛這分工作,心倒是不曾再為任何女人定下來了。
這些年的沉潛,他的心已經平靜得波瀾不興,可是今天看見這女子,他多年的修養彷彿就要宣佈破功。
突然之間,沈君毅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似突破重重的繭,重新鮮活的跳動起來。
平靜多年的心為何為這偶然見到的女子跳得幾乎失序,為什麼……
「吱……」他低頭一哂,似是嘲笑自己像個十五六歲的血氣男孩,那樣的心浮氣躁。
另一方面,基於攝影師的敏銳感覺,他顧不得對方是不是在拍信用卡廣告、喜餅廣告,還是什麼藝術電影之類的,總之他只想完全捕捉這種衝突的美麗,只想理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瀕臨自製瓦解的激動……
而在港口前的兩人興奮的看著、賞玩著這有別於大清朝的風土民情,直讓她們感到詫異、驚歎。
「格格,那傢伙在做什麼?為什麼把一隻黑盒子猛對著我們?他該不會是在對我們施什麼巫術、降蠱的吧?」晴兒緊張的瞪著不遠處的男子,用她慣有的擔憂語氣對主子說著。
放縱眼睛在這美麗城市走馬看花的容鳳儀經晴兒一提醒,這才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橋上有一位同樣是東方臉孔的男人,手拿一隻黑盒子對著她們。
有點眼熟……
會是他嗎?距離稍遠,容鳳儀不是很肯定的想。
他手上拿的東西會是郎世寧大人提過的照相機嗎?可根據祐京哥的描述,照相機應該是一隻大大的木箱啊!
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男子的臉孔漸漸清晰。是他,沒錯!
容鳳儀微仰著她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
透過鏡頭,沈君毅清楚的看見她如花的笑靨,他停下手指按快門的動作,不聽使喚的挪開面前的相機鏡頭,決定用他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著她。
「格格,那人好像是咱們剛剛遇見的凡夫俗子,他太可怕了,我們快走——」晴兒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