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方小亞
「喂喂喂,你現在是變相的說我帶你來這吃東西是因為我小氣嗎?」知夏本著律師多疑的本色,多心的挑出他的語病。
「不是,當然不是。」他的頭誇張地左右晃著。「是我讓你帶我來的,我怎麼會這麼小心眼,還懷疑你請我吃飯的誠意;我只是不習慣太早讓我的女伴知道我有這麼樸實的一面……你幹麼?」他突然皺著一張臉問她。
知夏一臉的莫名其妙。
「什麼東西幹麼?」她不懂他為什麼突然問她話。
「你剛剛眉頭皺起來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說錯什麼,只是不太習慣你開口、閉口說著『女伴』兩字,好像我姐姐之於你只是一個伴,她不是你女朋友嗎?」
「是啊,她是我女朋友。」
「那你為什麼不稱呼她為女朋友,反而女伴、女伴的叫她?」
「小姐,我遣詞用字沒你那麼挑剔好嗎?」在他心中女伴就是女朋友,她幹麼跟他計較這些?
「我吃完了。」阿寬拍拍肚子。
知夏這才發現他好大的本領,十幾個盤子完全一掃而空。
「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回家。」知夏很直接的回答,當他吃飽了。
「你家裡有好吃的東西啊?」
「你還想吃!」
「我還沒吃飽耶,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她看他像是在看怪物似的。「你別拿我當豬看,我今天開了一整天的會,都沒吃東西耶。」他很辛苦、很偉大吧。
是哦,原來他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所以他拿她當凱子娘,讓他敲詐敲假的嗎?
知夏的臉不怎麼好看。
「不會吧,我的地不可能不值幾百塊吧!」他又老調重彈。
她真受不了他。
拜託,他吃了那麼多,才不只幾百塊就能打發的呢。
知夏只能再掏出錢包付帳,不發一語的跟著他南征北討,最後她總共花了一千零四十塊。
全是他吃的!她一點也沒代勞到。
想想,他也真夠厲害的了,胃口竟然那麼好!
而這位大胃王,在吃光她皮包內所有的鈔票之後,終於肯放她一馬。
「走了,不吃了。」
「你別說你不吃了行不行?你分明就是吃飽了而且還撐著呢。」她不改律師本色,說沒三句話,但字字句句都帶槍。
可惜這種暗損人的話,對阿寬這種臉皮極厚的人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他嘻皮笑臉地道:「你也知道我吃撐了呀!」他把他的肚子給挺出來,原本平坦的一片,現在微微凸起。「我覺得我的胸口好難過。」他皺眉低喃。
知夏懶得理他,逕自繼續往前走。
「喂,你等一等!」他拉住她的手臂。
「你幹麼?別動手動腳的,」她嫌棄地甩開他的手。
她一向不喜歡輕浮的男人,而他就是其中一個。
「幹麼啦?」她瞪著眼帶哀怨的他看。
「我很不舒服。」他皺著眉頭,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憐模樣。
「你不舒服就趕快回家休息。」她一心一意只想趕快趕他走,不想陪他繼續瘋了。
「我是說真的,我覺得剛剛吃下去的食物現在都堆在我的胸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他難過地捂著胸口。
「我好想吐哦——」話才說完,他已經蹲在地上。
知夏真想當場暈死給他看。
「你真的還假的?」她趕緊蹲下,想看他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他點頭。「真的啦。」才說完,他就乾嘔起來。
有沒有搞錯啊!他在人家攤子前面吐!
知夏怕他吐到自己身上,急忙的跳開。
「哇,你怎麼那麼沒良心啊!我才幹嘔,你就躲得這麼遠?」
「我怕你吐的東西濺到我身上嘛。」那樣很髒耶。
她從包包裡翻出一包面紙。
「喏,這給你。」她遞給他,讓他擦擦嘴。「而且你要吐到別的地方去。」她拉著他跑,不想再繼續出醜。跟這樣的人出門,她真是丟人現眼。長這麼大,真沒這麼饃過。
她把他帶到一條小巷子,好讓他一次吐個夠、吐個爽。
「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沒有。」他搖頭。「要不,你買胃散給我吃吧。」他蹲在地上,抬起臉來看她。
「什麼!」她還要買胃散給他吃?
有沒有搞錯啊!
知夏的臉明顯的擺著不願意的表情。
阿寬自然看得出來。
「真的,我人很不舒服耶。」他企圖引起她的同情心。
可是知夏卻不領受他這一招。
「那是你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他一下子吃那麼多東西,他要是沒吃撐了,那才有鬼。
「小姐,你若是要說教,可不可以等我人不這麼痛苦的時候,再開始你的精神訓話?」現在他只求她別說了。
「買胃散給我吃啦。」他孩子般求著她。
知夏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要無賴的。
「你連買個胃散的錢都要我幫你出!」這是什麼道理?
「是你說今天晚上你請客的。」
「我請吃飯,可不請人吃藥。」
「一樣啦。」她幹麼那麼斤斤計較。「哇,還是你真那麼小氣,連瓶胃散的錢都捨不得花,我的地……」
他又來了!
知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接著說:「我不是小氣,只是我身上只剩兩百塊,我待會兒要坐計程車回去。」
「你可以刷卡。」
「先生,人家藥局做的是小本生意,有哪家藥局肯讓人刷卡的?」
「要不,胃散的錢我自己出……」
這還像話。
她忍不住露了個微笑,欣喜他還懂得什麼叫做禮義廉恥,但她沒想到他話還沒說完。
「但是,下一次你得補請回來。」
「什麼!補請!我為什麼還得補請你一次!」她明明已經請過他了。
「因為我付了胃散的錢……」
「那也只是胃散的錢。」
「可今天明明都該你付帳的。」
換言之,也就是說如果今天他動到他皮夾裡的一毛錢,日後,知夏就得再活受罪一次。
知夏才不要,所以她只好咬著牙根,咬牙切齒地說:「我去領錢。」她死都不要再跟他出來吃飯。
「等一下!」他又叫住她。
「你又要幹麼了?」她恨恨的轉過頭,瞪著他。
「我可不可以再叫一杯珍珠奶茶?」
她瞪著他沒回答,眼神像在質問他,他不是已經吃得很撐了嗎?怎麼還會有那個肚量去裝珍奶?
而阿寬也很神奇,居然看懂了她無言的質問。
他跟她解釋,「我很怕吃藥的,沒有甜的東西配,我藥吞不下去。」他給她一個理由。
她真想死給他看。
他——好,算他狠,她服了他,她會順便幫他買珍奶。
知夏點買飲料時,原本難受得氣虛人也虛的阿寬竟然尾隨在她後頭,隨著她的話尾對老闆說:「我要大杯的,珍珠多一點,冰塊少一點……」
他真唆,而她——
她頭很痛啦。
***
「院長。」
拿到地契的隔天,知夏一大早就趕去芸生跟院長說這個好消息。「喏,這是芸生的地契。」
梁院長將文件接了過來,但還是不大敢相信事情會是如此圓滿地結束。「這、這是怎麼來的?聽說,這附的地都賣給了一個大企業主,他們要在這裡蓋個結合商圈跟文教的高級社區,我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買得到這塊地呢?」
***
知夏當日走的時候雖是信心滿滿,但她可不抱持太大的希望,沒想到知夏真是好大的本領,真把地契給弄來了!
「你這孩子,真是有本事。」
「我光有本事可不夠,也要人家地主好心才行。」知夏謙虛地不肯居功,畢竟這件事能辦成,還得靠伍寬和好說話。
「那個地主沒刁難你嗎?」
「刁難!唔……」他硬要她請他吃飯,這算是刁難嗎?「嗯,算是有一點點吧,但是沒關係,不是很困難的要求,所以我答應他了。待會兒院長你開個收據給他,還有,院長,你得在這些文件上簽字。」
知夏把手裡的契約文件翻開來要梁院長簽字。
梁院長拿起筆來就要簽。
「嘿,院長,你看仔細了沒有?」知夏提點她。
「你這孩子做事,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更何況芸生就幾個孩子跟我這個老人,還怕你把我們給賣了嗎?」
「可是這是契約,只要是白紙黑字的東西,院長你都得看清楚。」知夏不願梁院長因為相信她而忽略了該有的程序。「人家說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院長,你還是看清楚了再簽。」
「唉,你這孩子。」
「看啦。」知夏朝著梁院長撒嬌。
梁院長只好乖乖的看完。這下子,她才知道原來地主不是賣地。「他是把地捐給我們!」
「嗯哼。」知夏笑著點頭。
「他真的一點條件都沒有?」
「有啊,他要我陪他吃飯。」
「就這樣?」
「對啊。」
「知夏,你說,那個地主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染院長就怕知夏為了芸生,什麼傻事都肯做。
「院長,你想哪去了,他怎麼可能對我有意思?」
「可是他為何平白無故送咱們一塊地?」
「那是因為他衝著我是知春的妹妹這層關係呀,她是我姐姐的男朋友,而且院長呀,你不知道這人有多凱呢,他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還拿了鑲鑽石的胸針要給我當見面禮,你說這人是不是有錢沒處花的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