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董妮
「喂!你說什麼?說大聲一點,我聽不見啊!」小仙忙追在他身後而去。
開玩笑,要真讓她聽見,他還有命在嗎?曉月埋頭跨步,越走越快。
「慕容公子、唐姑娘,請走慢一點,等等我。」福佬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拔腿趕上前頭兩人。
來到地頭,看到眼前的奇異景況,小仙忍不住疑問。「曉月,你為什麼要把地開墾成一階一階的樓梯?」
「這樣土地才不會流失,也才能儲水灌溉。」他笑著解釋,並囑咐工人再由溪邊挖出一條條的引道,接往梯田。
小仙目瞪口呆看了一會兒,引道最靠近溪旁的一小段,並沒把泥土挖開,所以引道仍只是條干溝。
「曉月,這邊的梯田為什麼不接木管?」
他古怪地望了她一眼。「小仙,你實在是很『竹本』那!一旦架上木管,管比田高,灌水多不方便?」
「人家不知道才問的嘛。」她不依地橫他一眼,誰曉得種些作物,還有恁多學問?她原先以為,耕作就是在土地上挖個坑,種子撒下去。就得了,卻不料麻煩事竟然這麼多。發了一會兒嬌嗔,她忽然想起——「喂!曉月,『竹本』是什麼意思啊?」
曉月咬著舌,差點沒笑出來,可是卻又裝得一本正經道:「不懂就用用腦子嘛,看看『竹本』合起來是什麼字,不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啦!真是的,小時候叫你唸書,你不念,現在才在問!」
小仙被搶白一頓,氣嘟嘟地轉過頭去,不理曉月。
幾自低頭組合起「什本」兩個字。
見她認真了,曉月不著聲色地腳底抹油,急忙後退,小妮子是直了點兒,卻不笨,一定想得出「竹本」
的意思,屆時他的下場可就……
說時遲、那時快,小仙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慕容曉月,你敢罵我!」
「哇!住在河東的母獅子跑出來了,閒雜人等快逃哦!」她的吼聲才起,他已經溜到百公尺外,迫不及待地往山下跑。
可惜啊可惜!英明一世的曉月,終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他忘了出身武林世家的小仙輕功、暗器一把罩,人家一個鷂子翻身就趕在他的面前,隨手折一根樹枝射出——
砰!今天,第二次,他英挺、俊俏的鼻子再次狠狠吻上硬實的地面,然後隨著一陣哀嚎響起,嗚!可憐的他,夜路走多了,終於碰上了鬼。
三天後,雞鳴方起。
浩浩蕩蕩一隊人馬由「再來鎮」的山道上迤遐而來。正是曉月、小仙一行人。
終於來到十里坡,曉月一手扼住韁繩,跨下馬背。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嬤嬤、福佬,送到這裡就行了,你們快回去吧!山裡還有活兒要幹呢。」
福佬上前一步,用他那雙生滿厚繭粗糙的手掌,緊緊地握住曉月細緻的雙手,語聲微顫的說:「慕容公子、唐姑娘,你們真是我們鎮裡的救苦救難菩薩,如果沒有你們的慷概仗義,咱們一個沒落小鎮,幾百個老弱婦孺恐怕只有等死的份了,你們這份大恩大德,小老兒沒齒難忘,你們一定要再回來喔!大夥兒早就決定,這個莊子建好之後,你便是莊主,這裡的基業全是你們的,你若不回來,可會叫咱們給望穿眼的。」
福佬那張佈滿風霜的老臉上,流露著真摯的光澤,粗糙的手,散發著暖暖的情誼,直暖進曉月心坎裡。
「我會的,福佬。」
「曉月,聽嬤嬤的話,以後千萬別再耍意氣了知道嗎?做人啊!得饒人處且饒人,太過強硬會吃大虧的。」
劉嬤嬤擁著曉月的肩,一顆顆的珍珠淚滑下臉龐。皮肉生涯過了大半輩子,本以為這一生就此完了,想不到臨老卻遇上這麼個機靈小子,助她脫離苦海,有了錢、有了房子,現在更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怎不叫她又喜又慌。
「我曉得了,嬤嬤,您別哭啊!哭花了臉,可就不漂亮嘍。」曉月一邊舉袖幫劉嬤嬤拭淚,一邊大扮鬼臉,逗老人家開心。
「臭小子,吃老娘豆腐。」劉嬤嬤橫眼,啐他一口,忍不住又抱住他嗚嗚地哭了起來。「你這壞小子,要好好保重知不知道?」
「嬤嬤,你也要保重。」曉月慎重地點頭,反手用力抱了劉嬤嬤一下,才依依不捨的與小仙一同上馬離去。
小仙還不住地舉袖拭淚,她最看不得人間疾苦,生離死別更叫人悲傷。
「唉,我錯了。」與她並騎的曉月,突然長歎一口氣。
「什麼東西錯了?」她詫異地抽了兩下鼻子,止住淚水。
「我不該在山上建水壩的。」他歪著頭,好似十分苦惱的樣子。
「為什麼?你不是說建水壩可以儲水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個很好的想法啊!」小仙拍馬靠近他,不解地問道。
「儲水以備不對之需是沒錯,但建水壩太麻煩,我現在才發現一件更好用的法寶,絕對可以輕易解決鎮裡水荒之苦。」
「有這麼好用的東西嗎?在哪裡?」
聞言,曉月古怪地望了她一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仙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你看我做什麼?難道……」
「沒錯。」他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早知道你這麼會哭,鎮裡鬧旱災的時候,只要叫你去哇哇大哭兩場,不就什麼水荒都解決了,哈哈哈!」說著,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趴在馬背上。
「慕容曉月!」小仙這才發現被耍了,一時怒氣填膺,揚起手上的皮鞭,朝他揮去。「你去死啦!」
「沒錯,你的確要死了。」一個蒼老陰森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小仙揮出去一半的皮鞭,立即使勁兒收了回來,橫在胸前,擺出迎敵姿勢。
「你是誰?你想幹麼?」她毫不考慮,驅馬擋在曉月面前,兩旁山道不知何時已被四名黑衣人團團圍住。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送幕容曉月下地獄去。」領頭的老者跨前一步,剛才就是他打斷曉月和小仙的對話。
「老先生,你是不是老眼昏花認錯人了,我可不認識你哦!」曉月嘻嘻一笑,躍下馬背,和黑衣人面對面。
「我也不認識你,但你認識我的主子。」老人屏氣凝神,認真地回答。據言,這回的點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柿子,本來他也這麼以為,瞧那位小姑娘一見到他們出現那副緊張、急著護衛心愛人的模樣,眼前的小子肯定沒多大本領。
但一與他對峙,那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沉穩與持重,竟給人無限的壓迫感。老者不覺有些含糊。
「他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他,老先生,你別被他晃點了。」曉月擺出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
「有圖為證,騙得了誰?」老人抽出懷裡的畫像看著,這圖裡的人雖是名姑娘,卻與眼前的男子生得一模一樣,起先他們也以為弄錯了,明查暗訪了三天,才發現這畫裡的姑娘原來是男子喬裝,因此佈置了今天的山道攔截,怎麼可能會錯?」
「唉呀!我就說弄錯了吧:這是我雙胞胎妹妹,不是我,可見你們那個主子存心耍人。」曉月一顆腦袋快速地運轉著,誰會畫這幅像雇殺手殺他?有錢、有能力、又有門道的;一個人名呼之欲出。
「胡扯,我們一路由唐門路蹤你們到這裡來,又暗查了三天,不可能錯的。」老人憤怒地吼道。
「是姑母叫你們來殺曉月的?」小仙驀地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難怪圖上的像是女孩兒樣、難怪他們一出現就叫出曉月的名字、難怪他們對己方的底細知之甚詳,原來……
老者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被曉月套出了主子的底細,不由驚怒交集,雙手一揮。「給我圍上去狠殺,一個不放。」
「可是老大,我們只收一人份的銀子,現在要殺兩個……」一個黑衣人提出疑問,顯然對這趟買一送一的生意不甚滿意。
「白癡,底都給人摸清楚了,不滅口行嗎?」老者敲了黑衣人一下,豁身撲向曉月和小仙。
小仙抽出腰上的長劍領先迎敵,手中暗捻三支梅花鏢,打算有人妄想襲擊曉月,唐門例無虛發、見血封喉的暗器,就送他下地獄去。
曉月是沒學過那些兒高來高去的功夫,但合氣道、路拳道、柔道、西洋劍……等拳腳把式,他倒練得不錯,短時間內幾個見不得人的殺手想近他的身,還早得很呢!
更何況還有小仙圈住三個硬點子,曉月獨自對付一名殺手,那傢伙愛賣弄輕功,不肯打實,稍接鋒即走,換成別人,鐵定早已老眼昏花,乖乖地挨斬了。
偏偏他今天遇上的是曉月,咱們慕容公子別的不行,惟獨腦筋一級棒,雖然稱不上過目不忘,但看過三遍的輕功路子,要再模不清楚,「慕容曉月」四字可以倒過來寫。
曉月相準時機,閉上眼睛不受他眩目的身法所擾,筆直的一拳狠狠搗中他的心窩,打得他倒退十步,直碰到一株大樹才轟地坐了下來,癱在樹蔭下猛咳不已。這一拳挨得夠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