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董妮
瞧他們肩並肩、手攜手的親密樣,看得出來這是一對恩愛非常的夫妻。正是遠自二十世紀尋弟心切,千辛萬苦跨越時空而來的慕容旭日與莫愁兒。
「曉月。」一見到分離近年的小弟,旭日再也忍不住聲音哽咽,緊緊擁抱住這個與他一胎雙生至親兄弟。
天知道他這八個多月是怎麼過的?若不是憑著雙生子天生的特殊感應,隱隱覺得小弟尚在人間,他非得為這場意外自殺謝罪不可。
「大哥。」曉月揉揉鼻子,也止不住眼眶發酸。
一旁的莫愁兒看見他們兄弟倆手足情深的模樣,早轉過身去暗自垂淚了、害曉月掉進時空隧道的機械是她的傑作,為了這件事,八個月來,她和旭日不曉得吵過多少架,她日日生活在愧疚感中,雖然婆婆叫她不要傷心,但怎麼可能?這小叔嘴巴刻薄歸刻薄,心腸卻好得緊,她也是很喜歡他的。
為了救他回來,她沒日沒夜地研究時光機械,由於不知道曉月掉落的確切年代,他們只得用最傻的方法,從民初、清朝、明朝、元朝……一代一代、一年一年往回找,好不容易,終於在南宋找到了他。也算是老天保佑吧!
只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曉月還願意跟他們回去嗎?
激情過後,愁兒不得不正視現實。
「曉月,方纔那位姑娘似乎和你感情不錯?」
曉月伴著大哥、大嫂坐在大樹下,聞言,一聲長吁,抬頭仰望天上明月。直過了約盞條時間,他才緩緩開口。「嫂,你看我平安留下來的機會有多少?」
「曉月,你……」旭日渾身一顫,想不到小弟竟有留下來的想法。
「沒有。」愁兒一言打破他的夢想。「相信你自己也感覺到了,你這副身軀並不合南宋的磁場,留在這個年代,你頂多只有一年的生命。」
曉月低頭苦笑,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打半年前就發現了,他在這裡生病不容易好,受傷傷口不會結痂,隨便一個風寒也要躺上十天半個月,跟以往在二十世紀時,十餘年不得感冒的健康相比,豈只天差地別。可是……
「曉月,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別太死心眼才好。」旭日就這麼一個弟弟,如何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送死?
「大哥,兩年前我若對你說這句話,你又當如何?」
曉月指得是旭日和愁兒的戀愛經過。
愁兒也非二十世紀之人,她甚至是二十五世紀來的逃犯,但她和旭日還是相愛了,而且愛得驚天動地,至死不渝。
將心比心,對感情同樣執著的曉月如何放得下小仙獨自離去。這就是他自稱「完蛋」的原因。
「你們兩兄弟,我的話都還沒說完,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不好?」愁兒斜睨他們一眼,驀地笑了開來。
「其實也不是沒得救啦!有一個辦法,但得看曉月有沒有那個本事完成。」
「什麼辦法?是不是同你一樣,換個符合南宋磁場的身體?嗯……」一得知事情還有救,曉月那顆機敏的腦袋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可不要像你那樣,換個丑哩叭嘰的身體喔!最少也要像潘安、宋玉之流的我才要。」
「啊!那就沒辦法了。我本來相中東街集子裡的武大郎,他的身體合你的磁場,也合這個世代,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愁兒似真似假地撇撇嘴,一副不勝唏噓的模樣。
「大嫂……」曉月一聲哀嚎,不會吧!合他的真只有武大郎的身體,那他……「有沒有其他辦法?小仙是唐門的人,家裡暗器毒藥多得是,我不想有一天死不瞑目啊!」
「什麼?那位小姑娘竟是如此膚淺之人,膽敢以貌取人!曉月,聽大嫂的話,那種女人不要也罷,咱們立刻回家,我叫安琪拉另給你牽門好姻緣。」愁兒裝出一臉的義憤填膺。
「大嫂——」直到此時,曉月才看出,愁兒是因為他那句「丑哩叭嘰」在生氣,故意整他,沒轍,他只好轉向大哥救助,可憐兮兮地道:「大哥!」
旭日看情形已經鬧得有些離譜了,遂開口哄哄老婆。「愁兒,你就放了曉月這一次吧!待回二十世紀之後,再向媽告狀,讓媽來處罰他不是更好。」
「大哥——」曉月驚喊。這是什麼話?大哥居然如此陷害他。
「你有意見嗎?」愁兒橫看他一眼。
「不敢。」曉月悶悶地低下頭。人家擺明了,兩夫妻聯手整他冤枉,他現在只有孤身一人,能有什麼意見?
「算你識相。」見到他一臉委屈,愁兒忍不住也笑了。「好啦!不逗你了。我告訴你辦法吧!你那位小女朋友,似乎修練過內功,她的氣機、磁場均與常人不同,如果是她的話,應該可以適應二十世紀的生活,就看你有沒有辦法把人家拐到手嘍!」
「要小仙離鄉背井嗎?」曉月暗自沉思。這辦法執行起來並不困難,只要他開口,小仙一定會答應,但要她從此與家庭親人斷絕聯絡,他不忍心。
「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和旭日可以等你一個月.日期一到……」愁兒看向丈夫。
旭日為難地開口。「曉月,大哥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你明白嗎?」
「我知道。」曉月嚴肅地點點頭,念頭一轉。「大哥、大嫂,你們在這裡有地方住嗎?」
「我們不住這兒,你那個小侄子有多粘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過幾天我們就回去了,一個月後再來接你。」
一談起兒子,旭日忍不住滿臉驕傲。
「那就……」曉月不捨地再望旭日和愁兒一眼,站起身。「一個月後見。」他揮揮手,逕自朝山下走去。
事情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是到了抉擇的時候了。
他不會逃避。儘管世事古難全,但他是慕容曉月,天下第一等聰明人,他會有辦法的。他非常有自信。
第八章
清晨,山林中,山嵐氤氳飄散。百鳥爭鳴,寧靜安詳的……
「轟!」毫無預警地,一株傾倒的大樹劃破大地的寂靜。
「唐小仙,砍樹不先通知一聲,你想謀殺親夫是不是?」曉月頭上還蓋著一個鳥窩,哇啦怪叫道。
本來事情是小仙的錯啦!她也想過要道歉,但曉月那張嘴巴太犯賤,一番話說得她又窘又氣,忍不住拾起地上的斧頭,追過去,大有就算是親夫也要殺上一遭的派頭。
「救命啊!殺人嘍,女強盜要殺人了……」他滿山亂跑,嘴裡喊得跟真的一樣似的。
「慕容曉月,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要跑。」實在氣極,她順手折下一根樹枝射向他。
唐門的暗器功夫果然了得,樹枝挾著勁風,一下子將曉月的衣擺釘在泥土地上,他一個煞車不及,教這股前衝力和反作用力一震,登時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起不來,而他那只英挺俊俏的鼻子,自然也毫不留情吻上硬實實的土地。
「唉喲!」他慘叫連連。要不是看她一早起來,別彆扭扭,面對他就一臉「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模樣,他何必這麼辛苦,耍寶逗她笑,還得上演全本「苦肉劇」給她看,弄得現在災情慘重,得不償失。
「好可憐喔,痛不痛?」小仙看夠了他的狼狽樣後,才負著雙手,慢條斯理踱到他面前,裝出一副溫柔愛嬌樣。「我幫你揉揉好不好?」
「不用了。」他大吼一聲,顧不得扯破衣裳,跳起來。「我一點都不痛。」
「是嗎?」她十指握拳扳得嘎嘎直響。
「當然,男子漢大丈夫,一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他雙手在衣袖裡直絞著。開玩笑,摔這麼重,不疼才怪,只是她那一臉躍躍欲試太可怕,他寧可回頭丑三天,也不敢讓她一雙纖纖玉手再碰他一下。
「這樣啊,唉!那就可惜了。」她一臉不勝唏噓,從懷裡取出一隻白色瓷瓶在手裡把玩著。「本來我是想,唐門靈藥眾多,如果你受傷了,輕輕一敷,要不了一天傷口結痂,三天內掉痂,保證一點疤痕也不會留下,但既然你沒事,那我的藥就省了。」
「啊!怎麼這樣?」他偷雞不著蝕把米,禁不住懊悔不已。
「慕容公子,咱們山坡地已經開墾好了,請你去看一下,這……咦?你的鼻子怎麼了?」福佬本是來請曉月去督工的,卻見到他一隻又紅又腫的大鼻子鑲在向來俊俏的臉上,那不搭調感,連福佬都受不了地掩嘴偷笑。
曉月委屈地瞪了小仙一眼、「哼!你幹的好事。」
「當然,我唐小仙人美、心地善良,怎麼可能幹壞事?」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仙和曉月相處也有兩個多月了,想不受到他的油腔滑調、不正不經所污染,根本不可能。
「嘖嘖!看來我是口水喂太多了,得找個時間收些回來,免得自己吃癟……」他不住搖頭,嘴裡喃喃咕咕的,逕自轉身朝山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