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段小樓
"你要不信就拉倒,那表示你不追究,謝啦!"天魅雙手插在口袋,轉頭便要瀟灑離去。
"站住,我知道你是在幫那酒娘頂罪,對不對?"他大聲一喝。
天魅沉默半晌,才回過頭來,"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大不了賠你錢,爺爺送我的那些古董、字畫,少說也有百來萬美金,夠讓你買一整個地窖的酒吧!"
"那些酒是無價之寶,不是用金錢可以買得到的。"燧人並不在乎那些錢,而是在乎那些酒的獨一無二價值。
"酒本來就是要拿來喝的,就算你在地窖放一百年它們也不會變成黃金,再說,你這把年紀還死守著那些酒做什麼?難不成你要拿這些酒陪你下葬!"碰到食古不化的長輩,還得費盡唇舌來解釋個老半天,他實在不知該如何繼續相處下去。
燧人盛怒之下,一巴掌朝天魅的臉上摑去,他心痛這孩子變樣了,變得目無尊長、沒大沒小,一點也沒有敬老尊賢的觀念,尤其是還以死來嚇唬他,這對一個老人家來說,是個極為忌諱的事。
"你這臭小子,存心想要氣死我,居然為了那個風塵女子來跟我翻臉,我看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聽好,要是在一個月之內沒讓那些酒完全的恢復原狀出現在地窖,就叫那賣酒的娘們準備接我的存證信函吧!"
燧人惱怒得血壓升高、呼吸急促,他氣急敗壞的走出房外,剛好碰見笥儂站在角落,一臉歉意地低頭不語。
兩人對看一眼,那滋味讓笥儂感到罪孽深重,燧人的目光如劍一樣,讓她嚇得渾身顫抖,她知道錯在自己身上,不應該由天魅來背這個黑鍋。
"燧……燧人爺……我……"她被燧人的凶狠目光瞪得講不出話來。
"你不用說了,自從你進西門世家後,整個家裡和諧氣氛全被你破壞殆盡,沒想到連天魅這樣霸氣橫秋的個性,也會被你馴得服服帖帖,我還真不能小看你這位在風化場所賣酒的高材生。"燧人對她恨之入骨,在西門世家,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地位大不如前,說話不但沒份量,連最起碼的尊嚴也蕩然無存。
"喂!你講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苛刻?"天魅衝上前來,一把隔開兩人。
"我以長輩身份罵個晚輩也得經過你的同意嗎?"燧人回吼回去,嚇得在場的其他三人只能呆望著,不敢插上半句話。
"她是我的人,當然要經過我的同意!"天魅極力護著笥儂。
事到如今,兩人已達劍拔弩張,決裂的縫隙只在一念之間。笥儂自責得想要以死謝罪,心想要是那天沒有多貪兩杯酒,今天也不至於搞到這樣難以收場的局面。
"燧人爺,都是我不好,請你責備我,但不要責怪天魅,這都不關他的事,你要怎麼處罰我都任由你,只求你不要生氣,真的,不要再生氣了……"笥儂淚眼婆娑地跪在燧人面前,她並不想成為顛覆西門世家的罪人,否則,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喲,演得還真逼真,可以拿奧斯卡了。"朵麗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唯恐天下不亂。
"你信不信我會拔光你所有的牙齒?"天魅朝朵麗大吼,雙拳緊握準備拿她先開刀。
"不……說就不說,我還懶得說呢!"她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這孩子是徹底讓他死心了,他辛辛苦苦為西門世家賣命任勞任怨,換來的竟是被一腳踹開的命運,難道說進入二十一世紀後,什麼觀念都改變了嗎?他一直無法接受被逼退的事實,固執的念頭讓他決定硬卯到底。
"你不用再說了,除非你有辦法將那些酒還原,否則,我一定會循司法途徑解決,到時天魅也保不了你。"燧人作出最後決議,快刀斬亂麻,這是別無選擇的極端方法。
"那些酒幾乎都已經停產了,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天魅追出門大叫,只見燧人快速的離去,絲毫不理會他的叫嚷。
"天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要怎樣才能讓燧人爺和你重新和好……"
她埋在他懷裡啜泣,陣陣哽咽的抽噎聲,聽進天魅的心坎裡,有說不出的酸楚。
"老傢伙年紀大精神錯亂,只會出那張嘴亂講話,你別理他,那些酒我自會想辦法補齊,你不用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不敢告你的。"天魅順著她的髮絲撫摸,他知道她並不是故意的,爺只是借由這次的事件來做文章,主要還不是想趕走笥儂。
"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在安慰我,要是燧人爺真要告我,我還是要,即使你請再好的律師,我想我還是難辭其咎,無法自圓其說。"笥儂早就作出最壞打算,要是她不能熬過這一關,那她和天魅……還有未來可言嗎?
她該怎麼辦……
她真的不想離開天魅……
天魅聽了她的話,心情低落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第六章
"笥儂,盤古伯就只能替你找到這些了。"盤古銜著煙斗,將一大疊有關燧人酒窖裡的洋酒資料,全數從西門世家的圖書室中調出來。全部如小山高的堆在她面前,看得笥儂都傻眼了。
"什麼啊……這麼多種類?"她的頭隱隱作痛,那些名貴的酒光是一瓶就沒那麼容易找,如今有這麼多的種類,就算她跑遍世界各地,恐怕也是大海撈針,機會渺茫。
"我這位老哥天生頑固又主觀性強,他是四大家族裡最不好溝通的一位,像東方世家的有巢、南宮世家的伏羲及北海世家的神農,都是挺好相處的,唯獨出這麼一位,唉,既然你要選擇天魅,就要委屈點了。"盤古點上煙草,對這樣的事也是力不從心。
"天魅好可憐,我經常聽白魁和黑魄說他小時候常常被燧人爺關在地窖裡,才會造成他與人群的疏離個性,這下我能體會他的心情了。"笥儂不免替天魅心疼起來,有這麼嚴格的長老,他的童年生活一定很灰暗,和她比起來,她幸福多了,至少還有爸爸陪著她在葡萄園采葡萄,那段時光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
一想到過世的父親,笥儂的眼眶不自覺的泛紅。
"怎麼了?要是沒辦法找到那些酒就算了,我想燧人爺只是在氣頭上,過幾天想開就沒事,你不要太自責,喔!"
在西門世家中,至少盤古還有點人情味,讓笥儂願意敞開心扉,將心事吐露給他聽。
"不是的,我只是想到我爸爸,他對我很好,可惜……,可惜他十年前就過世了。"她低著頭,傷心往事浮上腦海,讓她覺得不堪回首。
聞言,盤古不禁想到自從笥儂踏進西門世家,他還沒仔細問過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是酒吧街裡的一名酒娘,至於為何會淪落成為酒娘,這背後一定有什麼辛酸的往事。
"笥儂,要是不介意,你就說給盤古伯聽,當作是在發洩情緒也好,老放在心裡會悶出病的。"他想能被天魅相中,這女孩鐵定有某種過人之處,他倒是願意洗耳恭聽。
"我家本來是經營葡萄園的,大約在十年前,有人想要收購,但我父親不願意,那些奸商就偷偷摸摸在三更半夜跑到我家的葡萄園,一把火將我們的心血燒個精光,我父親因為受不了這種打擊而……在隔天自殺。"笥儂說完時,發現盤古因太過專注而不小心讓香煙給燙到手指。"盤古伯,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他強作鎮靜,但內心卻是一團雜亂。
要是他記得沒錯的話,她應該就是那位白姓農民的女兒,這件事在他的記憶裡相當深刻,因為當初他也有參與這件事。
"笥儂,那……那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盤古語調不再輕鬆,謹慎的態度有如感同身受的當事人。
"我爸爸在自殺前先將我托付給我家的長工,也就是瓦西爺爺,他不但替我家應付龐大的債務,又得照顧我和納德,不得不頂下一間小酒吧來做生意……我為了不讓他背負那麼多債務,才想到當酒娘替他把債務還清。"笥儂簡單扼要的說盡十年來的辛酸,每句話都讓盤古心情沉重、情緒低落。
那時的一己私念,竟導致笥儂家破人亡,這是他們當年所想像不到的,而今,卻陰錯陽差的讓他們相遇,她還把西門世家攪得一團亂,這莫非是現世報?
"所以你為了還清債務,又剛好看到我們登出的廣告,才前來甄選?"若不是笥儂這番出自肺腑的話,他仍會被燧人影響,老認為笥儂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為的只是西門世家的財產。
笥儂默認盤古的推論,見他沉默的低頭不語,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我把這些資料拿回去看看,也許我那些同行朋友書有這方面的管道,多問就會多一份希望!"她抱起厚重的資料,腳步沉重的走出盤古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