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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 / 丁千柔

    「我不是等到知道他沒事了嗎?而且醫生不也說,沒什麼大問題。」宮律強作一臉的淡漠,但是她顫抖的手指卻洩漏了她的心事。

    「你和他十年前就認識了吧?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角律,你別逼我好嗎?」

    「大姐,你在逃避。」方角律也不拐彎抹角,一開口就直指中心。

    「角律,我這樣做是為了大家好,那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現在提出來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宮律避開了方角律像是要看入她心底的眼神,她明白方角律看事情的眼光一向犀利,可現在她最不希望的便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好吧!山不轉路轉,反正他昏過去前說他開始想起十年前的事,大不了我去問他便是。」方角律聳聳肩,轉身就走。她律師又不是當假的,學法律的都知道發現事實是必須由多方面下手,而一向優秀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如何淋漓盡致的使用呢?

    「角律!」宮律忙拉住她。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讓龍原濤想起十年前的事,當然更不可能讓方角律去刺激他的記憶。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角律也不囉唆,她就是要一個明確的答案。所謂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如果她真想圓滿的解決問題,至少得先瞭解問題所在,就像打一場官司也總得先弄明白訴訟標的是什麼吧!

    宮律垂下眼睫,她的手不自覺的玩弄起她左手的無名指,「十年前,我在京都愛上了一個叫浪雲的男人,他說他是一朵流浪的雲,但他願意為我駐留。」

    「浪雲?」方角律有些迷糊了,她還以為她大姐和龍原濤之間暗潮洶湧,什麼時候又多了浪雲這一號人物來了?

    「也許是年少輕狂,這情來得既急又凶,我就這樣認定了他,還答應他的求婚。」宮律緊咬著下唇,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還是悲喜交加?

    「等等。那年你不是才剛滿十八嗎?」方角律驚訝的張大了眼。她還一直以為方家最衝動的是那個比男人還男性化的方商律,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清冷的大姐也會有如此的表現,這真是太令她訝異了。

    「十八歲……那是好遙遠的日子了,我們沒有買婚戒,但他在我的無名指上刺了一圈浪雲相接的刺青。」

    她的心早就在十八歲那一年急速老化,可她手上的刺青卻時時提醒她曾有的年少輕狂。

    這十年來,好幾次她想除去這緊緊箍住她的迷咒,可終究下不了決心。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就像一出爛得不能再爛的通俗劇,浪雲騙了我!他不是流浪的雲,這世上根本沒有一個叫浪雲的人,有的只是一個一出生就注定成為守護龍原家的龍原濤。」

    「他?那個浪雲是龍原濤?早知道他是這種男人,我在帳單至少得再加上十倍。」方角律氣得直跳腳。

    「我那時的反應比你更激烈,我幾乎想殺了他,你知道嗎?那是一個飄著片片落楓的崖邊,我拿著槍指著他,那一刻,我是真的很想就這樣殺了他。」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借此平穩心中的紛亂。

    「你不會真的對他開槍吧?」方角律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然後一陣槍響,我那時真的呆住了,因為,我明明沒有開槍,可是他卻中槍墜崖,我猛回頭,就看見他的母親,也就是那個把龍原濤的身份告訴我的女人雙手握著槍,而她的槍口還冒著煙。」

    「她幹嘛要殺自己的兒子?」方角律更迷糊了。

    「你還不明白嗎?她想殺的人是我,她一定是受不了我這一張臉曾奪去了她丈夫的心,現在又出現在她兒子的生命中,只是她沒想到他竟幫我擋了那一槍。」

    宮律臉上綻出一抹淒清的笑容。

    那時候的她真的很恨松田流華,可是在明白了上一代的愛恨情仇後,她對松田流華的感覺也整個改觀了,她在宮律的心中已不再是可恨,只剩下可悲。

    「或許他並不是真的想騙你,畢竟,有幾個人會拿生命來開玩笑?」

    「不管真的假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在他墜海後,我也跟著跳了下去,我流掉了孩子,而他失去了記憶。」

    宮律面無表情的道出實情。

    「孩子?!」方角律驚呼出聲。她慶幸自己不是站著,不然,這下她非跌個四腳朝天不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大姐十年前的故事竟是如此轟轟烈烈、曲折離奇。

    「如果說人的大腦會為了保護人類而自動遺忘一些不好的事,那他的遺忘不啻是一種幸運,他不會知道他曾傷了一個女孩也被那個女孩傷害過,他不會知道他曾經有過一個早夭的小孩,這樣他就不會難過也不會有噩夢了。」宮律輕綻一抹笑容,但看來卻是如此的悲傷。

    因為這樣,她選擇了默默離開。他或許騙了她,但他也救了她,如果遺忘是最幸福的方法,那她決定讓他保有他的幸福。

    方角律歎了一口氣,「你根本一點也不恨他嘛!」

    「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他。若真要說恨,我也只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你又為什麼要離開?反正他愛你、你愛他,不是剛剛好嗎?」方角律真的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談個戀愛就得如此耗心傷神,那她情願拿這些力氣去多賺一點錢!

    「你不會明白的,我和他之間永遠存在著一個陰影,明知道會是一種痛苦,我倒希望他永遠不要記起這些事。」

    「不公平!難道你就這樣抱著記憶過一輩子,而他就可以輕輕鬆鬆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方角律不贊同的皺眉。使不得、使不得!這檔子事她怎麼算都是賠本生意。

    「一個人痛苦總比兩個人難過來得好。」宮律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明確的表達她不想再談。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要你以你的律師道德起誓,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絕不能跟他講,即使一句也不行。」她嚴肅的看著方角律。

    「我發誓,這樣可以了吧!」方角律無可奈何的點點頭。誰教她大姐法官當久了,臉上總有一種不怒而威、不容反駁的氣勢。

    不過,律師的道德一向是和賺錢的數量成反比,如果照這樣的方式算起來,那她根本沒有任何的道德可言,不是嗎?——

    自從中了槍後,龍原濤那十年前的記憶便奇跡似的一點一滴又回到他的腦海。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他,一心想逃避龍原族長這位子帶來的壓力而逃家,他渴望自己能成為一朵到處流浪的雲,所以,他成為浪雲……「看來你恢復得不錯嘛!」

    突來的聲音讓龍原濤的心漏跳了一拍,等他發現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方角律時,他又恢復那一向教人難以看透的優雅神色。

    「你這麼好心的來看我,我需不需要付費?」他臉上的笑化去了話中的尖銳。

    「你真的很上道,不過,今天這個是額外服務,加量不加價。」方角律說得好似這是天大的恩情。

    「真是難得。」龍原濤挑起一邊的眉頭,這種加量不加價的話怎麼可能從方角律這個錢鬼的口中說出!

    「反正我和大姐就要回台灣了,在此叨擾這麼久也應該付點費用,才能清楚明白,老死不相往來嘛!」方角律說得很故意,聽得人可是心驚膽戰。

    「宮律要回台灣?」他知道自己不該當著外人面前有太大反應的,可一聽到宮律要走的消息,他的心就抽痛得不能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了,不回台灣留在這兒做什麼?她和你可是非親非故的。」

    「誰說她和我非親非故的?她和我在十年前就已經論及婚嫁了。」龍原濤又急又氣的道。

    方角律挑起一邊的眉頭,看來不用她多說,這男人已經想起來差不多了嘛!正好省下了她那所剩不多的律師道德。

    「那時她多大?十八?你不知道未成年人結婚可是要監護人同意的,我爸什麼時候同意你和我大姐結婚了?要是他發現多出你這個女婿,非嚇得他提早退休不可。」方角律一口就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反正我不會讓她走的!」龍原濤堅決的道。

    「不讓她走?你只會說說而已,我看你是受了點傷、失了點血,但也還不到不能走出房門去看看我大姐的地步吧?」方角律粉不給面子的吐他的槽。

    「那是因為我的腦中還是一片混亂,該死的!她怎麼會原諒我拋下她一個人去面對這十年來的噩夢?」龍原濤心煩的抓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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