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丁千柔
冷築一語不發的慢慢走向他大哥,他早已習慣他大哥這種面無表情的舉動;自從被抄家那一夜以後,他大哥的臉就好像戴上了一個面具,再也不流露出任何一絲心緒。雖然他也明白如果他大哥不夠堅強的話,是絕對沒有辦法在短短的十幾年建立下這麼大的家業,只是偶爾他仍會奢望他大哥是一個有情緒的人,而不是一個全能的神。
不過或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望著他大哥似乎不自覺的握住懷中的琉玉,這一舉動透露了他不欲示人的心事,看來那個來自未來的小女人已經在他的心牆上敲了一個不小的洞,只是他還沒有發現罷了。
「大哥,還沒就寢?」
冷簫抬頭看了一眼冷築沒有任何表示,但是眼尖的冷築仍看到冷簫刻意的用一種不經意的態度將琉玉放回懷中。
「大哥,你似乎對杏兒的事太過偏執了一點?」
「她是你大嫂。」冷簫冷冷地說,他不喜歡冷築的口氣。
「可是她不是麒玉公主的話,自然也不是大嫂了。」冷築理所當然的說。
「她是麒玉公主。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鬼扯的話。」冷簫皺起眉頭,狠狠地對冷築說。
冷簫兇惡的反應反倒讓冷築臉上泛起一個笑容,比起他大哥一貫的面無表情,冷築覺得這個怒氣沖沖的大哥有人性多了;看來果真只要一提起那個江杏兒,就能夠讓他大哥失去自制。
「其實是真是假,大哥大可在月圓之夜借她琉玉一用便可知曉,不是嗎?」冷築輕搖扇子,不疾不徐的說。
「別說了!」冷簫不耐的打斷冷築的話。
精明如冷築哪會不知道他大哥的心事呢?他想逼他大哥去直視他自己的心,不過他也知道如果說得太明,他大哥是不會聽的,於是他換了話題。
「大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老是在吃完飯後,拉著柴房的阿福伯講故事給我們聽?」
冷築的話喚醒了冷簫忘記角落塵封已久的一個回憶,那是在他家尚未被滅門之前的事了;他記得阿福伯是一個很會說故事的長工,那時只要一有空,他和冷築就會跑去找阿福伯說故事。
但,那已是好遠以前——或許是上輩子——的記憶了。
「我記得有一次他說了一個仙女的故事。他說天上的仙女都有一件霓裳羽衣,而這一件霓裳羽衣能讓她們在人間和天際來去。」
冷築的話讓冷簫想起了片片段段的回憶,那屬於兒時的記憶讓他的口氣也多了一份回憶的迷濛笑意。「我還記得你當時一直鬧著要一件可以飛的羽衣呢!」
「嗯!」冷築點點頭承認了冷簫的話。「結果有一次仙女下凡的時候弄丟了羽衣,所以她就回不去了,只好等在凡間嫁人,而其實她的羽衣就是被她丈夫藏起來的……」
裴冷簫倏地明白冷築說這件事的原因,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大哥,你明白這個故事在說什麼嗎?」冷築不放棄的說。
「那個仙女該小心一點,最親近的人有可能是最不懷好意的人。」冷簫沒好氣的故意曲解冷築的用意。
冷築不理會他大哥的冷言冷語,「我還記得你問阿伯為什麼那個人要藏起仙女的羽衣,而阿福伯只是說你長大就會明白了。」他深深的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後才接著說:「大哥,你明白了嗎?」
裴冷簫面對裴冷築的這一席話只能默默無言,他不自覺的伸手又摸了摸懷中的琉玉,腦中還是冷築的那一個問題——
你明白了嗎?
他怎麼會不明白?他只是不想面對自己的心罷了。
08
公雞啼、小鳥叫,太陽出來了。
杏兒的眼皮有如粘上快干膠一樣張也張不開,她的腦袋像是節慶時狂歡的鼓一般瘋狂的敲打著。
「天哪!怎麼不乾脆讓我死了算了。」杏兒可憐兮兮的嗚咽,她抱著頭低低的哼著,這會兒宿醉的痛苦教她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而最過分的是,即使她的頭已經飽受酒精的摧殘,可是她的心仍沒有忘記昨天丟臉的舉動,甚至連她死纏著裴冷簫的那一幕都記得一清二楚。
是哪一個白癡說喝醉了就會把一切都忘記了?!這分明是推托之辭嘛!否則為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忘掉,只除了多了一個讓她生不如死的頭痛?
哦!天哪!地啊!她還是一頭撞死了乾淨一點。
一想到她是怎樣死皮賴臉的纏著那個裴冷簫吹簫給她聽,她就直想把自己掐死算了,難道她昨天丟臉的事做得還不夠多嗎」這下那裴冷簫有更多的理由可以討厭她了。想到這裡,杏兒的心沒來由的低落了下來。
不過有一點最讓她想不通的事,像他那麼冷酷的人竟然會順著她的要求,吹簫給她聽;這實在是說不過去,而杏兒還記得他的簫聲有多麼的悅耳,就像他在安撫她時一樣溫柔……
溫柔?!
她竟然會把「溫柔」這兩個字用在那天字第一號沒人性的人身上,她一定是瘋了!再不然就是酒精浸蝕了她的神智——她酒精中毒。
嗯!一定是這樣沒有錯,難道人家說「喝酒過量,有害健康」,她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冷笙叔叔,為什麼杏兒阿姨的眼睛一直動,可是就是不醒過來?」小奇的聲音突然在杏兒的耳邊響起。
「她飲酒過量,現在正在宿醉,所以小奇你一定要引以為誡,千萬不能喝醉喝得像杏兒阿姨一樣,知道嗎?」
這裴冷笙實在有夠欠扁的,他不但不同情她的處境,竟然還以她現在的慘狀做機會教育的錯誤示範。
「裴冷笙,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杏兒氣呼呼的大吼,倏地張開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旋即又抱著頭可憐的哀叫。
「小奇,現在你知道飲酒過量的可怕了嗎?」冷笙不怕死的對小奇再做訓誡。
「什麼飲酒過量!我才不過喝了一小口而已。」杏兒不服氣的抗議,那個酒一定有問題,她酒量再怎麼不好,也沒有道理只喝一口就醉的吧!
「當然,你也不想想你喝的是百年的『天山雪梅露』,那麼一小口就等於是一大壇上好的美酒,你沒醉死算是幸運的了。」冷笙對她做了一個鬼臉,但是抱著頭的杏兒沒有力氣理他。「不過你搞不好會醉死乾脆一點,那酒平常大哥連碰都不讓人碰一下的。」
「他很生氣嗎?」杏兒有些心虛的問,一想到裴冷簫正在生她的氣,她心中不知怎麼的就不舒服。
這小妮子把她先前千方百計想讓裴冷簫生氣的事全忘了!
她皺著眉頭想,天哪!她怎知道那瓶小小不起眼的酒來歷這麼大?還好裴冷簫昨天及時阻止她喝那一大杯,否則一口就讓她成了這個樣子,一杯喝下去她不酒精中毒才怪。而她還不識好人心的說他是個喝涼水的小氣鬼……
「冷笙,你就別煩杏兒了,你看不出來她現在不舒服?」冷箏端了一杯熱騰騰冒著煙、不知道是什麼的怪東西,走進杏兒的房間。「杏兒,你喝了這醒酒藥以後就會覺得好多了。」她將藥小心的遞給杏兒。
看來這兒大概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杏兒喝醉了,她怎麼沒有發現原來那個裴冷簫是一個大嘴巴?!
「這是什麼味道?」杏兒皺著眉頭聞著手中發出怪味的藥。
「哇哈!姐,這不是張總管的祖傳『去命』醒酒藥?」冷笙做出一臉恐怖的樣子。
「你說什麼藥?」杏兒停住到口的藥,滿臉害怕的瞪著他。
「冷笙,你不要亂說。」冷箏對冷笙搖搖頭。
「我哪有亂說?張總管的祖傳醒酒樂之難吃,就跟大哥的臉一樣,讓人覺得死了還好一點。」
「這樣的話我就不要喝這樣東西了好不好?我還是看你大哥的臉好了。」瞧他說得這麼恐怖,杏兒決定她還是不要喝保險一點。
「這醒酒藥是難吃了一點,但是很有效的;冷笙你再亂說話的話,我就將你把大哥的臉比做醒酒藥的事告訴大哥。」冷箏不高興的瞪著冷笙說。
「姐!」冷笙急急地大喊,他這一輩子最怕的人就是他大哥了。
「快喝,趁熱比較有效,這是我親手熬了好久的。」冷箏不理冷笙,勸一臉苦相的杏兒把藥喝完。
既然冷箏都這麼說了,而且又是她親手熬的,杏兒再怎樣也不好推辭,只好拿起碗來吹了幾口氣,牙一咬、心一橫的將藥一口灌了下去。
天!這滿嘴胡說八道的胡冷笙終於說了一次老實話,這話果然是難吃得可以,只見杏兒像是給人揪住了般猛地一顫,連手中的碗都差一點拿不住。
但是說也奇怪,就這麼一顫之後,杏兒發現她的頭竟然一點也不痛了。看來這醒酒藥雖然難吃是真的,但是有效倒也不假,不過她這輩子再也不要碰這種東西了。
「謝謝你,我好多了。」杏兒吐出胸口的一口氣,向冷箏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