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丁千柔
任憑火凜天怎麼做,雪松仍像個木娃娃般沒有任何反應,她似乎聽不到、看不到,甚至連感覺也沒有.只是張著空洞無神的眼睛呆呆的坐著。
「你不是很恨我的嗎?你說一句話啊!你給我說一句話啊!」火凜天挫敗的叫喊。
原來最可怕的事不是很,而是被全然的遺忘。那表示對方的眼中,他再也沒有任何生存的空間,對方的世界也不再是他所能涉足的。
這個認知震撼了他!
就像是缺了口的堤防,只要一個小洞就足以讓江河氾濫,而火凜天被層層仇恨包圍的內心,一下子赤裸裸的被扒了開來。
他是在乎她的……不!或許他是愛她的,只是他不瞭解什麼叫愛,在他的世界只有恨,所以他也只能向她勒索他所知最強烈的情感——
恨!
他要她恨他,其實也只因為這是他所知道最緊密結合兩人的情感……
天!他做了什麼?他做了什麼呀!
紫衣的話偏又響了起來——
雪松是真的愛你,她一直不想恨你是因為她愛上了你!而你竟然棄之如敝履……雪松再也不會給你任何回應,你不再是她的最愛……
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比你快活,因為你錯過了這輩子唯一會有人無條件愛著你的機會……
「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火凜天急切的拉起雪松的手,出聲乞求著。
為了生存,他一直讓自己變得更強,從來就只有人求他,沒有他求人的道理,可是這一次,他是真心求她,求她不要就這樣放棄他,不要將他一個人孤單的遺留在黑暗之中。
但,雪松仍是不言不語。她完全的把自己跟這個世界隔離,也從他的世界中退出。
「我求你呀!你聽到了沒有?你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
火凜天邊喊邊一把的將屋內的油燈推倒,瞬間熊熊的烈火內外呼應,一下子把雪松和火凜天兩人層層的圍住,瘋狂的火舌在他們的四周伺機將他們吞噬。
「燒啊!全部都燒完好了,將所有的記憶全部燒個一乾二淨,什麼都不要留下,反正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火凜天瘋狂的大笑、大叫。
一根失火的樑柱掉落,眼看就要砸在雪松的身上,火凜天一個箭步用背替雪松擋住,火舌從樑柱延燒至他的衣裳和背上,空氣中漫出了燃燒毛髮的味道。
「對不起!真的……」
火凜天的淚滴落在雪松的眼眶,一滴、兩滴、三滴……就像是決堤般怎麼也止不了。
驀地,像奇跡似的,雪松一雙小手將火凜天的頭壓按進懷中,就像媽媽哄著哭泣的小孩般輕柔的拍著。拍著、拍著……
熊熊的大火狠吞虎嚥的吞噬著火雲堡,還有屬於這裡的所有記憶……
尾聲
雪霧峰的鬼號林中,出現了一個名為「問情谷」的地方,在問情谷的入口有十三丈高的黑硫石,石上有高人以內力在留下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疑紅塵唯心而已」十四個大字,而中間橫批則是「天地俱休」。
這辭寫得是癡、注得是狂,在這多事武林之中難免留下眾多猜測,也不免有許多好事之徒想前往一窺究竟,但不是在入谷前的迷宮中失了方向,就是在林子中被巨大如鬼滋般的黑影在身上烙下「再入此谷,見之則亡」八個大字。
入谷之人,連人影都沒見到,身上就被烙下了字,倘若那黑影不是武功極高之人,便只有一字可解——鬼!若非鬼魅邪魔之屬,何以來無影去無蹤?
初時也曾有人不信邪,再次前往,結果是被人以亂刀砍殺,身首異處的丟置林中,死狀之淒慘,為此林平添幾分恐怖的氣息。
這種事件一再上演,漸漸的問情谷已成為了禁地。
雖眾說紛紜,可真相如何,竟是無一人膽敢再次一探究竟,畢竟無人想用命去換取一個永遠說不出口的真相。
於是有人傳言,此地居住的是三年前在火雲堡大火中被人宣告以死亡的火凜天,當今世上有此份功力卻又行事如此狂佞殘酷之人,無人能出其右。而他之所以隱居,就是為了逃避殺害年雪松和白定樵這兩個天之驕子後將面臨的報復。
以白定樵在朝中的勢力,若不是火雲堡被一把無名火一夕間化成灰燼,這出兵攻打是遲早的事,加上年家的經濟力量和與風揚山莊、雷霆山莊的關係,這足足掌控天下一半以上的經濟連結,任憑火凜天再凶。再狠也不可能抵擋,所以火凜天便以一死以求解脫。
但真相究竟如何『!是真是假,卻無一論斷。
冷梅微顫的緊靠在風馭飛的身邊,要不是她聽說在這個地方可以得到她雪松哥……該說是雪松姊姊——這是在雪松被宣告死於火雲堡的火海後,爹和娘才告訴她們的秘密——可能還尚存人世的一線希望,說什麼她也不敢走過這像是人間煉獄的地方。
「火凜天真的會知道雪松姊姊的下落嗎?」冷梅像是怕說了太大聲就會被人竊走了希望般小聲的說。
「你我都明白,我們和雪松是一胞三胎,如果雪松真的出了事,我們不可能會沒有感覺,我一直覺得雪松一定還活著,更何況火雲堡的灰燼中也沒有看到任何可以證明是雪松的屍體。」寒竹的口氣是淡漠,但是眼中的冀求,卻怎麼也隱藏不了。
年寒竹一向是以冷眼旁觀這世事的流傳,是以她隱約的猜疑著雪松的身份,只是她原本就是不多事的人,對雪松的想法亦屬猜測,是以也不想多做刺探,可直到了爹娘訴說原委後,她才驚覺自己的淡漠造成的是無法彌補的憾恨。
「你也別責怪自己了,雪松能將秘密守得如此之久而不令人起疑,你就算問她,她也不會答覆你,不是嗎?」
雷翔宇輕拍著年寒竹的手,他太明白他這外表清冷的娘子有顆易感的心,瞧她眼中漫上的陰鬱,他也明白她是為了什麼。
「我想這地方住的是火凜天應該無誤。」風馭飛擁緊了抖得更厲害的冷梅,要不是冷梅心繫雪松而執意前來,他說什麼也不願讓他天真的小娘子,接觸這醜惡的殺戮戰場,知道人原是可以這麼殘忍。
「原來火凜天真是這麼可怕的人,要不是為了我,雪松姊姊也不會遇上這麼一個人,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冷梅一想到雪松是因為自己才會變得這樣,豆大的淚水怎麼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這不是你的錯。」一看冷梅紅了眼眶,風馭飛的心中除了不捨還是不捨,只能輕哄著她。
風馭飛的話才說完,空中掠過一絲黑影,速度之快,令人幾乎措手不及。不過,風馭飛和雷翔宇也非泛泛之輩,只見風馭飛微一閃身護住懷中的冷梅,手中的靈寅劍也隨之出鞘,削落了一片黑布;而雷翔宇同樣將寒竹藏於身後,手中的羽扇也凌空射向黑色的身影。
「真是幸會,沒想到這『和風』和『狂雷』會一同出現在此,真該說是幸會。」陰惻惻的聲音由四周傳來,這聲音不是別人,就是傳言已死的火凜天。
三年不見,火凜天仍是風馭飛和雷翔字初見時的模樣,冷、邪、魁、狂在他的身上完美的組成魔性的俊美,那種隨時可置人於死地的邪美。
「你果然沒死。」風馭飛本就不以為火凜天會以自裁的手段逃避事情,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玉石俱焚比較像是他的作風。「當年火雲堡之火是怎麼一回事?」
「與你何干?」火凜天陰蟄的看著風馭飛。
「那年雪松呢?她到你火雲堡作客,便自此下落不明,我們總有權利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吧?」雷翔宇沒好氣的說。火凜天那像是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一屁股債的臉,愈看愈教人討厭。
「死了!」火凜天一瞬也不瞬的冷笑。
「不可能,雪松姊姊才不會……」冷梅拚命的搖頭,火凜天的話像是青天霹靂,擊得她的耳朵隆隆作響。
「開玩笑,就算是死,也得有個屍首吧!我看是你藏起來了吧!」雷翔宇皺起了眉頭,對火凜天的反感到了極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火凜天仍是一號的陰霾表情。
「求求你,告訴我姊姊在哪裡好嗎?」冷梅眼看雙方似是愈說愈僵,忍不住心急的說。
「為什麼我得告訴你們?」火凜天冷哼一聲。
「你再不說,休怪我們無情,或許你火凜天真有一身好本領,可是若真要比試,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風馭飛一看冷梅因火凜天的話而白了臉,一向斯文的他也不由得動了氣。
「是嗎?」火凜天一揚手,眼中閃過一絲近乎興味的噬血冷酷。
正當氣氛一觸即發時,一個奇異的聲響讓火凜天倏地皺起了眉頭,下一刻,已化成一道黑影向著問情谷而去。
雷翔宇和風馭飛也帶著寒竹和冷梅不放鬆的緊跟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