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丁千柔
「你想太多了。」
「火凜天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怎麼可能說失憶就失憶?」白定樵不相信。
「你我都知道『百步歸心』的厲害,他毒發的時候你也見過的,那全身經脈逆流會令一個人瘋狂至死,在經過這麼大的痛苦後,他會失去記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雪松就事論事的分析。
「可時間上也未免太湊巧了。」他知道雪松說的有理,或許是心中的酸澀,讓他怎麼也不願意承認火凜天是真的失憶了。
「我知道現在不管我怎麼說,你一定不會相信的,要不是我看過他剛剛的神情,或許我也會和你一樣存著疑惑。等你看過他的眼神後,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說了,他那純然一如孩童的眼神不是用裝的可以裝出來的。」雪松再一次替火凜天辯駁。語言或許還能作假騙騙人,但一個人的眼睛卻騙不了人。
「可是……」白定樵揮不去心中不安的感覺。
「你不覺得自己太多慮了嗎?他又何必玩這種手段,這對他又沒有一點好處。」
「或許是你太過關心他了。」白定樵悶聲的說。
「你想太多了,就算找關心他,那也只是因為他為了救我才會發生這種事的,就一如你會這般擔心我而來火雲堡一樣,不是嗎?」
可是那也是因為我愛你呵!白定樵想吼出心中的真實情感,可是俗世的禮教又讓他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
「我情願你對他的關心和我對你的是不一樣的。」他哺哺的說。
「你說什麼?」雪松沒有聽清楚。
「沒什麼!」白定樵搖搖頭。為什麼他會有一種被人擺弄而漸漸失去方向的恐慌呢?
「若沒事,白兄就早點兒歇息,我也該再過去陪他了。」雪松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回到火凜天的房中,全然沒有發現白定樵眼中流露的傷痛。
雪松啊雪松,你真以為他的失憶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嗎?你一點也沒有發現你全副的心神都在他的身上了嗎?你也忘了他是個多可怕的人了嗎?
如果可能,白定樵倒情願失憶的人是他自己。
「你不見了!」火凜無怨忽的看著推門進來的雪松。
「你醒了?對不起,我剛剛出去了一下。」雪松走到床邊,像是哄著賭氣的小孩子般的,輕拍了拍轉身背對她的火凜天。
「你答應過我的。」他把自己的頭悶在被子中,那不快的聲音聽來有些滑稽。
「我知道是我的不對,如果你真的不想理我,那我走好了。」雪松起身離開,或許讓他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也好。
可是她才一邁出腳步,身後的衣袖已被人緊緊的拉住。
「你不要走啦!你一走,那個女人一定又會回來的。」
雪松回頭看了一眼緊緊抓著她的火凜天,他臉上的驚恐明顯可見,不知道怎麼的,她心中竟生出了一股憐惜之情。
「又作噩夢了?」
火凜天停了好半晌才不甘願的點了點頭,「我不喜歡夢中的那個女人,她一直在打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雪松有些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好可怕,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樣。」火凜大臉上儘是受驚後的恐慌。
雪松拍了拍他的手,輕聲的安撫。「沒事的,你只是作了個噩夢,這個世上沒有這個女人。」
「我知道有的,她真的很可怕,她一直在打那個小孩子,而且還把他關在那個到處都是死人味道又連一點光都沒有的洞中,她想餓死那個小孩子。」火凜天拚命的搖著頭。
雪松連忙擁住火凜天,他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教她好是心驚,「別怕,沒事的,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得了你的。」
或許是雪松的懷抱給了火凜天安定的力量,他不再像初時猛力掙扎,但仍不停的顫抖得像是雨中的孤葉。
「她一直罵我,說我一點用也沒有,她說她生我就是為了留住那個男人,既然我留不住他,我就一點也沒有存在的價值!我真的好痛,我求她不要再打了,我不要被關在那個可怕的地方了,可是她從來就不聽我的話,她還說她不會輕易的讓我死掉,因為她要一輩子看我害怕的樣子……」
他打了一個寒顫後才又接著說下去:「可是,這又不是我的錯,那個男人不要我不是我的錯,又不是我自己要這樣的……」
這下雪松終於明白火凜天所說的是什麼了,原來他夢中那個小男孩就是他自己,而那個可怕的女人合該就是火烈雲。
雪松的心都絞痛了起來,怎麼會有女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小孩,再怎麼說,他也是她十月懷胎所生下來的,不是嗎?
「這當然不是你的錯!」雪松感同身受,立刻安慰道。
相較於他生命的不被喜愛,她的存在又何嘗不是,多少次她也曾怨恨上天為何不讓她以女子的身份活下去,卻又讓她身為女人。
她和他其實擁有一顆如此相像的心靈,只是她心中的黑暗讓她緊緊的鎖在內心深處,而他,則是讓自己和那黑暗同化罷了。
「你哭了?為什麼?」
等火凜天的手拭了下她的臉,雪松才發現自己落淚了。她有些愕然的撫著頰上的濕潤,當她放棄以女人的身份活下去時,相對的地也放棄了哭泣的權利,現在她為什麼落淚呢?
「相信我,這真的不是你的錯!」不只是對他,雪松這話也是說給自己聽。
「從來就沒有人會對我說這樣的話。」火凜天小心的擦拭著雪松滾滾而下的淚水,「你別哭,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把他們欺負回來,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一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看著火凜天像是小孩子般的起誓,明知道眼前的他就如同孩童一般,可是雪松仍是不由自主的感動了。
從來就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從來就沒有人如此接近過她的心,其實她並不想成為年家的長子,她也想在軟弱的時候好好的大哭一場,可從來就沒有人明白。因為所有的人都認定年雪松是年家的長子,是個天之驕子,像這樣一個處處惹人妒羨的人,是沒有悲傷的權利的。
「謝謝你。」雪松噙著淚的綻出一抹微笑。
這像孩子般的火凜天,卸下了她的心防,讓她想也不想的就緊緊的回擁著他。只因為此時的火凜天,在雪松的眼中不再是她印象中狂邪的火凜天。
他是如此的單純、溫柔的、依賴的也是被依賴的,不知不覺中,就這樣全然的攫住了她的心。
窗外的雪不知在何時已靜了下來……
第五章
蠍青陰鬱的看著手中的玉銀,這是蛇紅生前最愛的一個手飾,說什麼也不讓他人碰一下,可現在的她再也沒有辦法說一個「不」字了。
她早知道以蛇紅這般莽撞的性格,遲早有一天會死在主人的手中,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早得讓她連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她不該怨的,自從她們進了火雲堡後,早就將生死交給了火凜天,畢竟當初在進入火雲堡之初她們就明白,在火雲堡中火凜天就是主宰,他要她們生就生、死就死,她們全然沒有一絲置賃的餘地。
可教她如何能夠不怨?蛇紅可是她的妹妹,縱然她有再多的不是,仍是她最重要的妹妹呀!
要不是那個年雪松來到火雲堡,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蛇紅現在也能好好的活著,而不是只留下這一隻鐲子,曝屍在荒郊野外。
這一切都是那個年雪松造成的!
一個黑影由屋頂而入,蠍青只消一眼便認出是火雲堡傳訊的探子。
「參見蠍青姑娘,屬下有一事需稟報堡主,請蠍青姑娘通報。」由於蠍青算是火凜天身邊的人,在等級上比這在外的探子高了一級,是以探子見了蠍青是以單膝下跪的大禮參見。
蠍青微微皺起了眉頭,自從堡主解了「百步歸心」的毒後,性格有了極大的變化,而且整天待在雪同園中,除了和年雪松在一起外,什麼人也不見。
「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可是…」探子似是有些猶疑。以往火雲堡的消息都是直接傳給堡主知道,如今蠍青姑娘反常的做法,讓探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慮。
蠍青挑起一邊眉頭,冷冷的瞪著眼前貌似恭敬的探子。「你這是懷疑我?」
「屬下不敢!」
探子怎會聽不出蠍青口氣中的不悅,再一對上蠍青冷騖的眸子,當下心中打了個冷顫,連連的磕頭謝罪。
「那你還不快說?非得要我辦了你才肯說嗎?」
探子被蠍青這麼一嚇,不敢再多作隱瞞,便把懷中的書信呈給了蠍青,「這是年老爺捐給堡主的信。」
蠍青抽出信,快速的測覽了一遍,「年老爺和他的夫人想來我們火雲堡探望年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