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蔡小雀
她今晚到底是說什麼了?
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可是一定是有某句話刺痛了他,他才會突然翻臉不認人。
苦苦沉思許久,夏紅吁了一口氣,「唉,搞不懂。」
就說了,談戀愛這種把戲一點都不適合她,而且難度高得要命,想要弄懂恐怕要操死她腦子裡一大半的腦細胞……不,不對,就算操死了腦子裡大半的細胞她還是弄不懂。
可是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最有機會的對象,她怎麼可以就此放棄?
放過了這個,她還是得被逼再找下一個,再說對瑞恩她很有感覺,最起碼在短短幾個鐘頭的相處裡,她既不會想要揍他,也不會想要對他罵粗話,而且光是逗他笑,就帶給她莫大的快感。
她煩躁地抓抓頭髮,咕噥道:「煩死了,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像這種談戀愛、追男人的方法,她從小就欠學,而且她通身上下若說有一丁點的美色,也早已「年久失修」了,她拿哪一點去追那麼出色英挺的男人?
對了,問春紅!春紅一定知道,畢竟她好歹也追到了一個了不起的老公啊。
夏紅興匆匆的拿起電話,趴在床上按號碼。
「您撥的電話現在未開機,如欲留言,請在嗶一聲之後……」
她頹然地掛上電話,自言自語道:「討厭,不想找她的時候偏偏出現,想找她的時候卻又不開機……」
怎麼辦?她該找誰一解心中的疑或……咦?
有了!
冬紅埋首在書桌前,認真用功地啃著一本某出版社最新出爐的言情小說,長髮拂過肩頭垂落臉頰,她隨手撥開後,又繼續苦讀著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
九百多度的近視眼鏡被她隨意擱在一邊,低頭湊近小說的小臉幾乎快要和紙面對面吻上了。
「冬紅!」夏紅像龍捲風般衝了進來,連門都沒敲。
冬紅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頭,瞇起一雙烏黑大眼,她著實認了好幾秒才認出眼前這個形體有些模糊的人是誰。
「二姊,你找我什麼事?」
「有沒有打擾到你看小說?」夏紅知道小妹是書蟲,成天待在租書店裡還不夠,幾乎是書不離身,如果看到好看的書,更是天塌下來也不管。
「還好,今天這本書不太好看,劇情太離譜,文字充滿性描寫和性暗示,卻又沒有任何一點激得起人的慾望,堪稱是情色小說裡的失敗作品。」冬紅一本正經地講評。
夏紅想笑,她拍了拍小妹的肩膀,「我真佩服你,明明知道是失敗作品還看得那麼專心。」
她從小唯一看得下去的書是教科書和漫畫書,要她看小說簡直是要她的命。
不過也因為這樣,她今日才落得一招半式都不會,必須前來求助小妹。
「我有義務提供我的客人篩選過的好書,而且立場要公正,所以每一本書、每一個字都要仔細看過,不能有疏漏。」冬紅揉了揉眼睛說。
雖然眼睛因為看了太多「嗯嗯……啊啊……我要……」而變得酸澀不已,但她還是尊重這個作者,至少也要把它看到結局。
「隨便你啦。」夏紅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邊,沒形象地蹺著腿道:「喂,小妹,有件事想要請教你,我想你一定懂的。」
「說說看。」
「就是……」夏紅一臉苦惱地看著她,「怎麼追男人啊?」
冬紅呆了一下,連忙拿過眼鏡戴上,看清楚了姊姊的表情,「你剛剛說什麼?」
「我問,該怎麼追男人。」夏紅重複一遍問題。
「你怎麼問我這種我也沒做過的事,我哪會知道?」要是知道的話,她還用得著每天被老媽逼婚嗎?
「可是你每天看那麼多愛情小說,多多少少可以在裡頭學到一些招式,得到一些啟發吧?」她用力搖著妹妹,急急道;「教教我啦,好不好?」
冬紅被她搖得頭都昏了,「教教教……教什麼呀?」
「就是怎麼追男人啊。」
「跟你說了我不會,而且愛看愛情小說又不代表我就懂得裡頭的招數……」
加上現在的作者花招百出,有一些純粹是理想上的追男方式,當不成真的。
比方她今天帶回來的這幾本小說裡,就有一本是讓女主角直接衝進男主角住的飯店,燈光轉暗,脫光了衣服跳上男主角的床,讓男主角陰錯陽差咿咿哦哦一番,然後戀情就大功告成。
啐,真實世界裡哪個人頭殼壞掉了會幹這種盡事?沒被當流鶯召警帶走,就是被吃干抹淨後翻臉不認人,哪能因此就促成一雙璧人,玉成好事?
她愛看愛情小說不代表她沒有判斷力。
「那你挑幾本應該會有幫助的小說給我,讓我自己學學吧?」夏紅不死心地追問,抓住小妹的肩膀激動地搖。
「我我我不不不想想想誤誤導導你……」冬紅被搖得連話都講不全。
「怎麼會呢?多多少少會有用的。」夏紅眼尖,瞥見書桌旁有四、五本小說,她一把掃進懷裡,抱了就走。「這些借我,看完就還你。」
「喂,那是我剛進的書,還沒編上書碼……」冬紅眼巴巴地看著二姊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門口。
希望這個少根筋又魯莽的二姊不會真笨到照書行事,唉……
瑞恩坐在飯店房間的書桌後,用鋼筆在雪白紙箋上快速地寫著。
桌上的銀色麥金塔筆記型電腦開啟,正在傳輸一些資料。
夜靜寂,唯有筆尖劃過紙面的輕刷聲。
驀地,門鈴聲響起。
他抬起頭,微微一皺眉心,本能地輕撫了下繫在腰後的槍。
他並沒有叫任何客房服務,這麼晚了也不會有人因為公事而來找他。
身為舊金山總警局特別行動組的指揮官,這表示他經歷過重重的磨難和考驗才升到今天的地位,雖然他已經退居幕後運籌帷幄,但不代表他就會失去早已深入骨髓理的敏捷和警戒。
瑞恩飛快地關掉燈,謹慎地移步到門後,迅速執槍在手,準備伺機而動。
「哪一位?」他冷靜地揚聲問道。
雖然來人按了門鈴,不代表就不是麻煩人物,危險的恐怖分子不一定每次都是轟巔烈烈的掃射破門而入,放心開啟大門,迎面而來的有可能是殘忍的一槍中彈。
「瑞恩,我是嚴坦斯,你的死黨。」門外熟悉的含笑聲響起。
坦斯!
瑞恩微笑了,但還是瞥了眼門上的鷹眼確認,隨即打開房門。
幾秒之間,手上的槍已經靈巧地消失在掌心,回到後腰。
門開啟,英俊藍眸的坦斯笑嘻嘻地看著他,手上拿著一瓶高級香檳,他對著瑞恩亮了亮兩隻透明的水晶杯,旋即皺了皺眉頭,「咦,燈壞掉啦?你怎麼不早點跟櫃檯說?我讓他們幫你換總統套房。」
瑞恩打開燈,明亮的燈光再度照亮寬闊的房內,「沒壞。」
「你沒事斡嘛把房間弄得暗暗的?難不成裡頭藏了……」坦斯跨進房裡,噯昧地頂頂他的手肘。「沒想到三年不見,你變性了。」
「我的性向從沒變過,別害我被人誤會。」見到老朋友讓瑞恩臉上習慣性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輕鬆暢快的笑意。
他的笑猶如春風融化了冰河,微褐的英挺臉龐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坦斯看著他,嘖聲道:「你這小子,真是不笑則已,一笑就傾國傾城。」
聞言,瑞恩搖搖頭,「你真的是中國人嗎?成語用得比我還糟。」
坦斯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笑吟吟地道:「錯,我只是半個中國人,所以成語用得「無關痛癢」也是應該。」
「是用得「不倫不類」!」瑞恩忍不住糾正。
「你看你,一個法裔美國人說起中國的成語比我還厲害。」坦斯心裡著實不平衡。「說給人聽都不相信,明明半個中文字都不認識的人,講起中文卻流利得嚇人。」
「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會講中文。」他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說中文……是他和晴晴之間甜蜜的回憶。
坦斯藍眸底的戲謔之色消失了,他深深地凝視著好友,「瑞恩,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還不能忘嗎?」
瑞恩眼神有一絲苦澀,「我永遠不會忘記,也不允許自己忘記。」
「你這是何苦,如果晴晴在天堂知道……」坦斯嚥下原本要說的話,因為看見了深刻的痛楚在好友臉上一閃而過。「對不起。」
他沉默地打開香檳,任憑雪白的泡沫流過指尖,濡濕了他的手掌,「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坦斯接過香檳,替兩人斟了酒,「理智上你明白,但情感上你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晴晴已經永遠離開這個人世的事實,對不對?」
瑞恩端起酒杯,一仰而盡,閉了閉酸澀的眼眸,「對。」
他永遠不會接受這個事實,儘管這是個鐵的事實,無論用盡一切力量也扭轉不回的事實。
如果時光能倒流……只可惜時光永遠不會倒流。
明明甘甜香醇的香檳,為何一到他嘴裡卻是滿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