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蔡小雀
浙漾噗哧一笑,「花旦不好?那就麻煩了。」
「可不是嗎?這文武場雖說都重要,可花旦更是要出色,不但要嗓子好、身段好,就連拋過來的眼神都得又柔又媚,可講究的呢!」
「這麼說,這城裡沒有好的花旦羅?」他有一絲絲失望。
唉,千里奔波城城鎮鎮的尋找,就是要找一個符合爺爺心目中的新鮮花旦;可是他一路尋來,碰到的不是嗓子不濟事,就是太過妖艷,還有的一見到他就像蒼蠅見著了肉一般,巴巴地黏上身來。
最教他頭痛的是他有偏頭痛的怪毛病,只要有女子距離他三步之內就會發作,屢試不爽。
偏偏爺爺還要他在六十大壽壽宴上帶回新鮮花旦,演一出噁心肉麻至極的「賣油郎獨佔花魁」,否則從今以後他別想有好日子過。
就算他貴為開蔣門的少門主,卻還是鬥不過那頭老狐狸,也就是開蔣門的老門主,蔣家老爺子。不過起碼老爺子說了,只要完成他這個心願,從以此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他就自由了,出運了。
不過他有點懷疑,影城裡三大家族的老爺子會不會是串通一氣,故意想出這個餿主意來惡整他們金馬蔣三兄弟的?
可是縱然有千百個不甘願,為了終生的逍遙著想,他還是硬著頭皮去完成爺爺這個奇怪加變態的心願,這也就是他會流連在大城小鎮間的原因了。
唉!究竟幾時他才能夠完成任務,回到他的輕樓繼續過悠哉的生活呢?
就在他放下茶錢,要起身離開時,孫婆婆突然想到什麼,大叫了一聲。
「怎麼了?你的心絞疼又發作了嗎?」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孫婆婆呸呸呸連三呸,「亂講,才不是呢,我是突然想到哪裡有好看的戲班子,還有好模樣的花旦了。」
「誰?在哪裡?」浙漾的臀部瞬間又黏回木椅上,眸光熱烈的看著她。
「就是才剛到城裡沒幾天的愛家班。」
「愛家班?」趙婆婆皺起老眉,「那不是胡人戲班子嗎?能有多好看?」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聽說他們班裡的絕活不少,而且出出精采絕倫,無論是耍猴兒變戲法或是唱胡人戲,都好看得不得了呢,尤其他們的當家花旦衫兒姑娘,出落得跟顆紅蘋果沒兩樣,嗓音、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孫婆婆笑咪咪地道:「我兒子去看過一次表演,回來後讚不絕口,還說下回要帶我去開開眼界呢。」
「真有這麼行?」幾個婆婆交頭接耳,有點不相信。
「你們自個兒去瞧瞧就知道了。」孫婆婆對兒子的品味大大有信心,她轉頭就要跟浙漾保證,「公子,我老婆子敢跟你拍胸脯……咦?」
原本坐在長條椅上的俊美年輕人哪還有影子在?只剩下空蕩蕩的椅子和陣陣吹過來的清風了。
幾個婆婆揉了揉眼睛,愕然的互覦,「這……這莫不是咱們眼花了吧?」
上一刻人還在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大白天的,咱們該不會……都給魘著了吧?」李婆婆打了個冷顫。
趙婆婆呱啦呱啦急叫道:「老王,快看看他給的茶錢是不是變成了紙錢?說不定咱們真是……真是見到……那個啦!」
涼茶燒餅攤的老頭子沒好氣地看著這幾個大驚失色的老女人,慢條斯理地收著浙漾留下來的亮晶晶銀角子。
「光天化日哪有鬼?照我看那位公子是武林高人,來無影去無蹤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鄙夷地瞥了她們一眼,「真是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
婆婆們在放下心後,忍不住不爽起來。
「什麼叫我們沒見過世面?」她們不約而同殺氣騰騰地望向他。
老王翻烤燒餅的動作倏然頓住,只覺得陣陣冷風襲來,脖子不禁一縮。
糟糕,他忘了生存守則第一條:惹熊惹虎,就是別惹到凶婆娘!
第三章
浙漾負著手,俊容微仰地看著戲樓門口的告示——
來來來,新鮮玩意兒往這兒來,胡旋歌舞絕妙登場
看看看,超好戲碼子給你好看,潑寒胡戲夜夜上檔
「潑寒胡戲?」他眸光中閃過一絲驚詫的笑意,「沒想到在這裡竟也有古高昌國的歌舞可看?嗯,有意思。」
浙漾緩緩踱進戲樓裡,裡頭黑壓壓的坐滿了人,顯然愛家班在此已打出了名號,已有固定的觀眾群了。
戲樓的店小二一看是位俊爾翩翩的公子進門來,連忙哈腰趕了上來。
「公子這邊請,戲才剛剛要開鑼呢,您現在來的正是時候,請問要樓上雅座,還是在這兒設個位子?」
「樓上雅座。」他微笑以對,「麻煩給我來一壺上好的清雨香片,兩碟素淨爽口的零嘴。」
「噯!上好的清雨香片和素淨零嘴,馬上來,公子,您這邊請。」店小二眼一花,一枚小銀角子已經落在掌心,樂得他笑瞇了眼。「哎喲,公子打賞得這麼重,教小人怎麼好意思?」
「今天人多,你也忙壞了。」說完,浙漾淺淺一笑,優雅拾階而上。
店小二聞言感動到差點痛哭流涕,在這兒當差當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有客倌體諒他,說中了他的心情。
就在店小二決定待會到廚房多偷拿一碟上好點心來招待「恩公」的時候,後面掌櫃的又鬼叫鬼叫起來,吆喝著要他下去幫忙。
店小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對浙漾湊笑道:「公子請這邊坐,小的待會就過來伺候。」
浙漾含笑點了點頭,「你去忙吧。」
從這個雅座望過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戲台上的每一處,視野極好,等會就可以好好地看看戲班子和花旦的表現了。
只不過唱胡人戲、跳胡人舞的花旦,對於中原的戲曲熟嗎?他可不希望還得花時間教會她「賣油郎獨佔花魁」的每一句戲詞和身段。
正胡思亂想間,鑼聲急響,厚重的簾幕緩緩拉開。
所有人都停止了嗑瓜子、交頭接耳的動作,不約而同往戲台上望去。
首先是一隻穿著胡人衣裳的猴子翻了個跟頭出來,配合著叮叮咚咚的小鼓滑稽地跳起舞來。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任誰也沒想到竟是隻猴崽子率先登場。
小猴子跳完舞,動作靈活地跟台下眾人作了個揖,然後一身胡人裝束的老人舞了出來,小猴子熟稔地跳上他的肩頭。
「各位,我是愛家班的領頭班主愛暢哥,非常感謝各位的熱情捧場,今晚的節目精采得不得了,有雜耍、有變戲法,還有特別的蘇幕遮舞,由我們的當家花旦衫兒領銜演出。」他的光頭亮閃閃,在幾盞大紅燈籠的映照下更顯油亮神氣。「就請貴客們拭目以待,觀賞我們今晚特別為您準備的拿手絕活!」
台下掌聲如雷,歡聲鼓舞,浙漾也忍不住微笑起來,加入鼓掌行列。
雖然規模不大,但是看起來很擅長營造熱鬧的氣氛,只此一手就已經緊緊掐住觀眾的心,他不禁對愛家班有了一絲期待。
接下來幾個身穿胡人戲服的漢子演出高難度的雜耍,有一人加一人加一人的疊羅漢,疊瓷碗、耍飛盤等,看在武林高手的眼中不算什麼,可是平常老百姓卻是驚歎不已,看得目不轉睛。
浙漾笑咪咪地觀賞著,很捧場地拍手鼓掌。
最後壓軸好戲總算上場,在充滿著西域風情的羌笛聲中,隨之而來的是悠揚的胡琴與箜篌清脆的樂聲,一個身穿燦爛胡衫的嬌艷身影閃現了出來,眾人眼前登時一亮。
身穿胡衫的姑娘腰肢柔軟纖細,宛若無骨般地旋轉舞動著,小手翩翩然流轉,輕拈著點點春風,嫩白如春蔥的指尖畫出了無數蕩漾柔波。
她的腳步曼妙,緩緩輕舞而出,蒙著金蒽面紗的小臉露出了明亮如星的眸子,一含笑、一眨眼、一挑眉,令眾人瞬間猶如置身炫目華麗的波斯慶典上,正看著一場動人至極的美人舞艷光。
浙漾緩緩地啜飲著香茶,深邃的眸光微帶驚歎地看著戲台上柔情曼舞的人兒。
走過了這麼多城鎮,第一次看到有大將之風,絕致風情的花旦。
雖然是異國打扮,卻緊緊扣住了每個人的視線和心弦,著實不容易,連他也不禁要為之讚歎。
浙漾的眸光瞬間亮了起來。
「老爺子會滿意的吧?」這樣絕色的表演,就算不是正統的中原花旦,老人家恐怕也會看到目不轉睛,無法自拔的吧?
只不過……還沒聽見她的嗓音,不知道能唱不能唱?
浙漾的笑容猶豫地斂起,深思的神色取代了笑意。
此時在後台——
「等等,等等我啊!」方才表演完畢的阿莫叔叔、月牙大嬸、小蠻伯伯,還有阿笨姊急急忙忙衝了過來,還來不及卸妝就叫了起來。
「啊!老班主,你最賊了啦!」
「就是說,都不等等我們,可惡!竟然把最肥美的羊肚片吃光了。」
愛暢哥趴在臨時搭起來的餐桌上,手裡的長筷子還拚命往滾沸的火鍋裡頭撈,聞言回頭露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