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陳毓華
「我是不可能放你到京城那麼危險的地方去的,除此之外,你可以用別的方法補償我。」他的話中竟有些隱隱的笑意。
他說的沒錯,可是……「你說,只要你說得出,我一定照辦!」她愛他,也願意替他做任何能夠補償的事。
這回,他不只眼中的笑明顯亮麗了起來,連五官都像驟然灑上一層閃亮的金粉般。
「罰你一輩子幫我梳頭吧!」
這麼簡單!她還以為是多困難的事。她昂起頭。「沒問題!」
他笑咧了嘴。「這樣我就吩咐下人開始籌備我們的婚禮嘍!」
這什麼跟什麼?「我的意思是……」
呵呵!來不及了,誰讓她的反應老是慢半拍!
她還在思索的當頭,唇已被佟磊覆住,完完全全霸佔了她的思緒。
她注定是他今生唯一的新娘了!是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循循善誘、百般呵護地對待她,是她永永遠遠的貝勒爺,溫柔的貝勒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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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心兒姑娘,求求你不要碰我的刺繡……」
「紫鵑,不要再弄了,大廳有客人來哩,你快點出去見見人家吧!」映心在紫鵑身後催促著。
完了,這一針又錯了。「你會害我今天繡不完這只鴛鴦翅膀的!什麼人那麼嚕嗦,大廳的丫頭難道不會招待嗎?」
映心搶下她那塊繡布。「反正這鞋面又不急著用,你快點去梳梳頭,順便抹點胭脂什麼的,快點出去就對了!」她的興奮是來自登門拜訪的陸氏母子身上。
他們來幹什麼?哎呀,當然是來提親的。陸皓不僅沒讓她失望,而且還提前一天備好十色糕點果糖、胭脂水粉來提親呢!這會兒,映心要佟磊暫佇大廳招待客人,她就忙不迭地跑回主屋來找紫鵑。
紫鵑雖弄不懂她主子在搞什麼把戲,還是信言順了順自己的長髮和衣裙。「這樣可以了吧?」
映心逡巡了一圈。嗯,太樸素了。驀地,她從梳妝銅鏡格的珠寶盆裡翻出一支花鈿,喜孜孜地替紫鵑插進鬢邊。「好了好了,萬事OK,咱們走!」
「姑娘,你還沒告訴紫鵑,我要見難啊?」她非得撈起裙子跑不可,要不根本追不到映心如飛的腳步。
她格格地笑,開心極了。「陸皓——和他娘啊——」
紫鵑的心怦然一跳。
難……難道是「相親」?但,相親哪有女孩家大膽到坐進大廳供人評頭論足的?這要傳出去——「姑娘——」她來不及煞住腳,一個踉蹌便被蘇映心推進了中門。
客廳裡的四道眼光全部朝她投注了過來,紫鵑只覺腦子「轟」地一聲,呆成了木雞。
冷不防映心又塞給她一個盛盤,低聲催促道:「喂,敬茶呀!請陸奶奶還有媒婆、陸皓喝茶。」
這一招是映心從她媽媽口中聽來的,當年她父母的結合也是因此而來,為了讓紫鵑有機會在婚前見見自己的婆婆,她聰明的腦袋就想出這如法炮製的辦法,佟磊一則貪圖新鮮,他也從沒見過這樣妙趣橫生的場面,古來子女的婚姻皆由父母作主,如今有個機會改變一下舊有成規也沒什麼不好;再則只要心兒玩得開懷又不過火,順著她也是疼愛妻子的一種表現。
「紫鵑,這是陸奶奶。」蘇映心笑嘻嘻地把紫鵑推到一個梳包頭的白髮婆婆面前。
「陸奶奶好。」紫鵑福了福,敬上茶。
老人家似乎頗為滿意,把茶杯抿了抿嘴後,壓上張大紅紙放回盛盤。
紫鵑不曉得那張紅紙代表什麼意思,站在一旁的映心可樂壞了,那是「紅包」,錢也!
依次給煤婆後,來到陸皓面前。
他顯得有些緊張,大手大腳像放不開似的,原來滿面的虯髯如今刮得乾乾淨淨,顯得無比慎重,整個人也年輕了好幾歲。
他一口氣把茶喝個精光,小心翼翼地想將杯子放回盛盤,沒料,太過經心,卻把其餘的瓷杯碰得叮噹作響,尷尬之餘,忘了蘇映心千交代萬交代的事。
映心看不過去,暗踹了他一腳。
他仍會意不過來,支吾道:「你為什麼踢我?」
我的天!「紅包,要你準備的紅包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噢!」他恍然大悟,連忙掏出一個頗為沉重的紅包。
映心遞給佟磊一朵大功告成的笑容,把紫鵑從偏門帶開了。
後腳才離開客廳,映心就迫不及待拿起陸皓給的紅包。「哇!紫鵑,你發了,一錠金子也!」這錠金子若換算成台幣至少也有百萬之譜,這陸皓好大的手筆!
「真的?」她還沒從茫酥酥的雲端回到地面。「我看看!」打她長眼睛至今,遑論一整錠金子,就連一兩紋銀也沒多少機會相見。「真的是金子也!」
「我看它的黃金成色不只九成九九,一定是百分之百!」她裝出行家的口吻瞪著眼前黃澄澄的元寶。
兩個大草包對著一錠金元寶摸來看去,嘖嘖稱奇,愛不釋手的程度漸漸到了走火火魔的地步,根本忘記了客廳那堆人的存在。
不消說,直到佟磊出現才打破兩人狂喜的情境。
「你快告訴我陸家奶奶對紫鵑的印象好不好?」支開了紫鵑,映心撲進佟磊的懷抱,雙手吊掛在他頸項,一副撒嬌要寵的天真神情。
佟磊重重地在她鎖骨處親了親。「瞧你急的,你真捨得把紫鵑嫁出去啊?你有沒有想過,她一入了陸家的門可就變成將軍夫人,再也沒辦法回來伺候你嘍!」
唔!這她倒是真沒想過。「你的意思是說她再也不能到府裡來了?」
「當然不是,只要你願意,你依舊可以請她過府來玩啊!」
「那還有什麼問題?就算她沒空,我也可以去找她,畢竟,她的幸福比較重要。」
「既然你這麼開明,我過兩天就把紫鵑送回家,讓她父母盡快去挑個好日子,讓陸皓去完聘迎親吧!」
她撫掌大樂。「到時候我也要湊熱鬧去。」她最忘不了的就是湊熱鬧。
沒料到佟磊猝然搖了搖頭,一臉神秘地低語:「唔,恐怕不成!」
「為什麼?」她立刻想彈跳起來,卻被他接得更緊,順勢將她抱上自己的膝。
「因為,」他慢吞吞,故意吊她胃口。「我打算在同一天把你娶進門,屆時,我會讓你忙得團團轉,你不會有空去參觀他們的婚禮的。」
☆☆☆
屋外,飛若柳絮的輕雪下了一天。
屋外雖然冰凝寒意,屋子裡爐火卻是興盛,燈火通明,而高堂上,喜燭成雙,喜幛高掛四壁,酒菜擺滿桌子,一片喜氣洋洋。
是洞房花燭。
紅燭昏羅帳;羅帳暖春宵。
揭開頭巾的蘇映心,手拈金盞玉杯,眼睛和教玉樹臨風,蕩漾一勝春意的佟磊給擄了去。
喝下交杯的琥珀酒汁,也一併許下今生無悔的誓言,一朝許之,旦夕持之。
眼波脈脈交流之際……
驀地,映心用霞袖掩住了嘴,原本淺粉帶醉的俏瞼倏然一變。
「心兒!」佟磊驚叫。
勉強嚥下喉嚨那陣噁心,她努努嘴,想綻出一朵「無妨」的微笑來,另一波噁心卻又如火如荼地湧上胸臆。
顧不得累贅的裙擺,她只手掩口,衝到盥洗盆前,張口便嘔。
「心兒!」佟磊慌了手腳。
她吐得厲害,嘔出的卻全是干水。
佟磊卸掉她的珠冠,待她吐了乾淨,才憂心忡忡地將她抱回床上。
「我沒事。」看著他那寫滿憂愁的眸,映心淺淺笑道。
她居然還笑得出口!「你給我乖乖躺著,我去叫衛寇來。」
她捲住他欲去的水袖。「我只是貪嘴吃壞了肚子。」
「吃壞肚子更嚴重,你乖乖,我去去就來。」他給她一抹沒得商量的眼神,快步疾去。
老天!今天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呃,而她,居然鬧肚子——一輩子才一次的千金春宵就被自己的饞嘴給害慘了。
她翻了翻眼珠,看看自己,這裝備在她第一次現身於此的時候就穿過了,但這次,她笑,不同了……
半晌,她正準備翻身把一身重如盔甲的霞帔換掉,佟磊已經氣急敗壞地將一頭霧水的衛寇拖拽進了房。
「拜託,你是新郎倌,難道不懂什麼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由分說拉著我來幹麼?」好不容易站穩身軀,衛寇拉了拉自己身上那特意為了這場婚禮訂做的新衣,嘟囔地抱怨著。
佟磊給了他冷若冰霜的一瞥,讓他不由閉上了嘴。
「你要喝酒待會兒多得是時間!現在,端起你的精神來,幫我瞧瞧心兒,她剛才吐得一塌糊塗。」
「吐?」衛寇終於放眼倚靠在床畔的蘇映心。
「我才沒有,是佟磊太誇張了。」躺了一會兒,方才不舒服的徵狀全部消失了,她又是活虎生龍。
「你還是讓我把把脈瞧瞧,要不然,佟磊今晚不會放我走出這道門檻的。」衛寇咋咋舌。
他逗笑了映心。
「我是讓你來看病,不是來嚼舌根的!」佟磊酸道。這不識相的小子,好整以暇得像來串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