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陳毓華
一個忍不住叫人跟她一起開心笑的小姑娘。
聽見腳步聲,她一點也不害怕,「你打不過我找人來喔。」
亂驚虹在,藍影自然一聲不吭,其實他方才也是什麼都沒有解釋,不過亂驚虹看眼前這情況已能猜出,一定是他要藍影來取水的時候,被這個丫頭潑了一身濕。
探出頭一看究竟的軍破痕對女人一向來者不拒,不過,她似乎太過青嫩了些。
會不會給人說老牛吃嫩草啊?
還「深思熟慮」著,已經一把被亂驚虹推開。
亂驚虹還沒啟齒,陡地,聽見有異物破空朝著他招呼過來,他身手極快,移形換位,身影遁走前一掌劈出,將那團不名物體——一件濕衣服彈回,同時身影竄到水中,瞬間把那小姑娘一提,給提到草地上。
更慘的是,剛才被亂驚虹彈走的濕衣服碰上樹枝後反彈回來,直朝小姑娘而去,打得她小臉生疼。
嘟起小嘴,她沒哭。
「沒砸到你,真可惜。」她的聲音不掩失望。
「是誰派你來的?」
她咯咯的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又是誰派來的?」
小姑娘捂著紅菱嘴兒,圓亮的眼睛閃過一抹狡澮。
「你攻擊我肯定居心不良。」
「噗,呆子。」
呆子好欺負。
她明眸中的閃光閃了又閃,敏如鱔魚的彎膝,重新跳進水中,雙手掬起水就往亂驚虹身上潑。
這回,得逞了。
亂驚虹呆呆的站在原地被潑得濕淋淋。
軍破痕很沒義氣,笑得最大聲。
小姑娘咯咯笑,臉上掛滿水珠,牙齒閃著亮光,渾身青春蕩漾。
亂驚虹沒想到她這麼亂來。
本來想斥責她幾句,但看清她如花燦爛的臉蛋還有眉間那抹新月紅後,卻緘默了。
不只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
站在水中央的小姑娘跟步家千金長得一模一樣。
差別在一個病懨懨,一個精力充沛。
「我叫小邪,你咧,呆子。」如黃鶯般的聲音逼近,不解人間愁的小邪涉水上來,擰著長辮子的水,又解開辮子上的紅繩,一頭黑髮馬上散了開來。
怕被她小狗式的甩水方式噴濕衣服,亂驚虹退後一大步。
他大退一步,軍破痕可乘機欺過來,一副風流惆儻的微笑道:「小生姓軍,家有一十六房美妾,田產無數,好姑娘啊,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你才見到我怎知我好不好?油嘴滑舌的人,我娘說死了可要下拔舌地獄,很痛的喔。」
呃,軍破痕笑不出來了。現在的孩子都這麼不好應付啊?
「別丟人了!」亂驚虹看不過好友栽在小丫頭手上,及時伸出援手。
「不要緊、不要緊,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粒兒的。」軍破痕看得開。
「你,沒救了。」
「欽,呆子,你不要顧著跟他抬槓,也陪我說話兒。」被冷落的小邪往前逼近,還用五根可愛的指頭在他下巴處晃來晃去。沒辦法,誰叫他們的對話就是吸引人,她也很喜歡說話。
亂驚虹閃過她的「吃豆腐」。
軍破痕搖頭,嘟嚷著,「就是有這種有福不會享的人,小美人,你來摸我好了,我細皮嫩肉,摸起來很舒服呢。」
「很多人摸過的東西怎麼會好模,鞋子很多人穿過就臭啦。」
軍破痕當場呆住。
亂驚虹不禁笑了出來。
譬喻得好哇!
軍破痕臉色難看的清清喉嚨,「咳,你偏心,丫頭。」
「我偏心表示我是正常人,心要正了,問題可大了。」
「我投降。」軍破痕大笑。
「我們話不投機,我還是自己下水玩。」說完,小邪不再理會岸上的三個大男人,又跳回冰涼的水中。
「好一條美人魚。」軍破痕從來不吝嗇他的讚美。
亂驚虹受不了的抬起他,「人家雖然年紀小,可也是個閨女,你別在這壞了人家名聲。」
「別仗著你比我高那麼一點點點的高度,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對待我,我我我……」他的聲音漸漸遠去。
水裡的小邪踢著水花,玩了好一會之後索性潛入溪水中。
即便那三個男人已經離去多時,她還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盡情嬉戲,彷彿她的生命就是為了歡笑產生的。
她跟誰都無關。
亂驚虹在不遠處放下軍破痕,眼光轉為深沉。
「看你的眼神,你認識那丫頭?」軍破痕非常注重外表,一落地就趕快檢查自己的衣服有無凌亂。
「她跟步家千金的長相……幾乎一樣。」
「咦?根據消息,這步亭雲的生育能力很差,雖然有好幾房妻妾,但只有步弭愁一個女兒,還是被他休掉的正妻生下來的孩子,難道他還有私生女?」
「我會讓藍影去調查。」
「那現在呢?」
「我回步府去,你我不招呼了。」
「無所謂,反正你的宅子又大又清靜,還是免費的,我去打擾個把月。」長安城多得是豪放女,趁此機會獵艷最好不過。
「我勸你要住就安靜的住人,要是讓我聽到你大張艷幟的風聲,朋友就沒得做了。」
亂驚虹才不管軍破痕的臉臭成什麼德行,逕自走開。
軍破痕喃喃呻罵,「沒人性的,才把我利用過就過河拆橋,我偏要把你的男人窩變成胭脂樓。」主意打定,趕緊行事。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這人間多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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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亭雲可以在短短的數年間從一個芝麻官爬到官居二品,實在說,有一大半是靠步弭愁幫他掙來的。
他不否認由自己重男輕女。
本來嘛,他打的天下是要送給兒子的,不然何必這麼拚,偏偏老天爺跟他作對,娶了好幾房就生這麼一枚破瓦片。
原本,除了還沒忘記自己有個女兒,他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還巴望著會不會得了兒子,但他娶回來的女人沒一個孵得出一個鳥蛋,迫使他不得不認命。
後來又因為機緣巧合,深具「商業頭腦」的他發現了女兒身懷幫人治病的特異能力。
一開始,他還不太信,可親眼看到她給一隻快死的狗兒摸了摸,狗兒便奇跡的又活過來,他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老臉皮,嘖,不是作夢,這才恍然大悟,被他視為破瓦片的賠錢貨竟然是個聚寶盆呢。
女兒是他生的,使用權自然也歸他,不好好利用太對不起自己了。
比較讓他不愉快的是,每回她醫治好一個達官貴人,視對方的病情沉疳,那丫頭就會發一場跟對方有得比的病,不躺個十天半個月起不了床,他賺的錢越多,她也病得越久,算算,他已經八個月又零一天看著人家送來千金萬兩又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扛回去。
這會兒他一臉不快的從步弭愁的閨房出來。
「花花,你有沒有按時間讓小姐吃藥?她比我上回來氣色更壞,要是讓我知道你怠慢了小姐,你知道我手段的。」
「老爺,你的手斷啦,剛剛怎麼不叫小姐幫你看一下?」也不知道是裝蒜還是迷糊,侍女花花也有應付他們家老爺的方法。
「要不是弭愁堅持要你這個笨丫頭跟在她身邊,我早把你賣到妓院去了。」步亭雲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也當壞人當得很開心。天下的惡人壞蛋多得是,他呢,只對自己家的人不好,誰叫他是步家的神,底下的人都要聽他的,雷公要劈人,啊哈,外頭多得是強盜賊寇,這些人還沒死光,就輪不到他。
所以,他心安理得。
「技院?老爺,你越老越糊塗了,三百六十五行裡哪來的技術院,我花花沒讀書都知道,不過老爺,花花倒是認識幾個人口販子,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
步亭雲氣得太陽穴頻頻抽動。
「死丫頭,我講一句話,你頂八百句。」他中氣十足的吼,吼飛枝頭上棲息的鴿子。
本來想說假借探望女兒病情的名目來試探她是不是裝病,想不到還要被這個死花花嘔了一肚子氣。
「是老爺規定下人要有問有答,花花拿薪餉做事,當然要聽到做到才不會辜負老爺比萬里長城還要長的恩惠嘍。」她說得此唱的還好聽,嘴巴簡直像塗了十斤的花蜜。花蜜裡藏了只螫人的蜜蜂不知道看出來了沒有?
步亭雲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真的、真的很想撕了她那嘴,要不是看在還要靠她照顧女兒,他早付諸行動了。
「轉告小姐過幾日西府的桂將軍要過府看病,她無論如何都要把身子調養好,還有,病人已經拿簽號拿到十日後,我訂金都收了……剩下的,不用我多說,你知道該怎麼做!!」
「將軍啊,我聽說那個桂將軍都八十幾歲有了吧,一腳都踩進棺材了還佔個毛坑不拉屎,人老就要認命的退休,叫小姐把力氣花在那種人身上,老爺啊,不是我花花愛說你不是,要錢也不是這種方法嘛。」
「花……花!」步亭雲氣得眼睛充血。
「啊,小姐在喚我呢,我趕緊進去喔。」她是傻啦,不過沒傻得徹底,他們家老爺要吃人的瞼她可是看得很習慣了,人嘛,總是要見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