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親親大色狼

第2頁 文 / 陳毓華

    申屠無鹽漫不經心地瀏覽從她身邊往後倒退的園景,一方面跟著藍非的腳步。

    「寶少爺回府!」從迴廊走來的家丁看見便衣簡從的當家主子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端正肅立地傳訊。

    「噓噓,不要聲張。」一把麝香製成緞面繡扇掀起香風一陣,揮去家僮的聲音粒子。

    怪了,他們家它少爺不最愛這一套?什麼時候改了規矩的?

    每回他帶姑娘回來總愛大張旗鼓把場面弄得熱熱鬧鬧,滿足那些名門淑援愛慕虛榮的心理,剛才寶少爺的身邊不也跟著一個姑娘?

    莫非……坊間耳語的流言是事實?

    雖說心裡犯嘀咕,看著主子漸去漸遠的身影他也只能聳肩帶過,別家王府不可能發生的事一到藍親王府來就變得稀鬆平常,身為王府的一份子,他太習慣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做下人的多做事少說話,小心駛得萬年船,準錯不了。

    不過,好奇心只要是人都有,剛才面罩薄紗的苗條姑娘不會就是傳說中花少爺的新娘,也是親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吧。

    真是的,方纔他要多瞄那麼一眼就是個獨家大消息,想不到硬生生錯過了。

    他獨自扼腕,藍非卻已是走遠。

    轉過彎,迎面又來一個婢女,一模一樣的情境重演一遍。

    婢女紅著臉匆匆退開了。

    藍非在心裡第一百次詛咒把爛攤子扔給他的兄弟們。

    大家都是男人,多收一房妾也不會怎樣,誰知道每個都是妻奴,把一顆燙手山芋扔給心地最良善的他。

    該死!當初是誰把親王府蓋得這麼大,害他走得腿酸不說,在自個兒家裡偷渡一個人進來還要遮遮掩掩的,生平沒做過賊的他快嘔死了。

    他走得飛快,完全忘記身後有個人。

    「就這裡了,希望申屠姑娘在這裡住得愉快。」一道拱門,圈住小巧玲嚨的繡閣。在王府裡,最偏西的建築,適合來金屋藏嬌……唔,措辭不當,應該是眼不見為淨。他端起清秀無垢的招牌笑靨,轉向身後全無聲響的申屠無鹽。

    啥?人呢!

    春風幾縷不著痕跡地吹過他的衣角,彷彿嘲笑他的遲鈍。

    攢起袍服,顧不得什麼形象,藍非扭身往回跑。

    那素不相識的丫頭最好別亂跑,要是她敢隨便捅樓子,就要有被掃地出門的決心。

    他對女人絕不心存偏見,每一朵花都有它的嬌姿美態,大家閨秀也罷,小家碧玉也好,青樓裡的煙花女子也各有勝場,就算不起眼的平凡女子也擁有一股子荒野小花的韻味,不像男人,橫睨斜看,臭烘烘,丑巴巴,俗不可耐!

    偏偏,唉,偏偏。他的審美觀遭受到空前的大挑戰。

    沒有嫌棄過女性同胞紀錄的他實在不想去面對申屠無鹽那張面容,那有損他極端的品味。

    幸好。

    藍非煞住腳步停在申屠無鹽一公尺處。

    基於他只要跟女性相遇就會反射性微笑的慣例,他很自然地扯開騙死人不償命的白牙「申屠姑娘……」一向口才便給的他遇見醜女連說話都結巴了。所幸,她不能見人的臉蒙上一層深顏色的面紗,視而不見不算太難。

    天地良心,他絕對不是故意冷落她的。是事實證明她一點都激不起讓人在乎的感覺,有溫柔以待她的心卻做不到身體力行。

    無鹽無言。

    「姑娘莫非不滿意我的安排?」藍非重整旗鼓,吐納收小腹以後端起冠玉一般的俏臉。

    申屠無鹽從花采蒼萃的小中庭拉回目光,輕吐:「不敢,您是高貴的王爺,小女子得一棲身所在就很滿足了,哪敢挑剔。」聽起來有那麼點弦外之音,不過,藍非當然什麼都沒有做,跟女子計較,一文不值。

    他清皓澄澈的眼逡穿過她的穿著。嘖,不是他嫌貧愛富,吹毛求疵,姑娘家嘛,多少要打扮自己一下,她一身不起眼的棉襖衣料品質差勁,比親王府的僕人穿得還不講究,她要在王府中走動會醜化「府容」,太難看了。

    反正他名下的產業裡多得是繡坊布莊,他又最是講究穿著,大方是他的優點,不介意遣人多送幾套衣物給她。

    打定主意,語氣忍不住發酸。「哪裡是,小可蒙姑娘'欽點'為丈夫,轟動整個京城,不勝感激呢。」說到這個他就有氣,一夜之間,他從炙手可熱的風流公子爺淪落成京都的大笑柄,這一切全拜她所賜。

    「我是想無魚蝦也好,公子就當無鹽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您大人大量別跟小女子計較。」申屠無鹽一字一句,聽不出情緒,又加上隨著她氣息微動的面紗,更添了幾分冷冰冰的感覺。

    「好說。」藍非稚氣的笑容和俊逸的面貌一寸寸地被凍傷。這醜女罵起人來不帶髒字,諷刺他是沒人要的小蝦米,整座京師,上達八十歲老翁,下至三歲孩童,沒人不知道他藍非容貌冠古絕今,敢有眼無珠地嫌棄他,她可是絕無僅有了。

    「藍公子言不由衷吧,我看見你的臉色變黑了。」申屠無鹽身上有股沉靜的氣質,雖然是一針見血的話還是保持穩如泰山的姿態。

    藍非心中的氣焰更高,她也不想想他才是那個被害人,她想賣弄口才?好,他奉陪!

    管它什麼風華氣度,讓它全餵狗去,都是她的錯,害他變成心胸狹隘的庸俗男子。

    「我聽聞親王府的寶少爺宰相肚中能撐船,果然名不虛傳。」異軍突起,申屠無鹽話鋒一轉,又貶又褒的叫人冷熱不均,難受死了。

    不氣、不氣!氣了中她計,瀕臨要冒煙的藍非在心裡默把長恨歌給背了幾句,長年熄滅的火山口恢復寧靜。

    這女人話裡帶著一根根針也似的刺,文語對仗一點不遜色,腹中看起來有點文墨。

    「我不想住在貴王府中。」她提出一路上就想啟齒的事。

    求之不得!藍非掩住打從喉嚨滾出來的話。

    慢著!這女人的思考邏輯異於常人,不會又是一個請君人甕的詭計吧。

    他要小心應付才是。

    「為什麼?」

    「不吃磋來食。」她的不屑表現在微微仰起的下巴。

    藍非瞳大漂亮的眼珠。她竟敢端個二五八萬的傲慢姿態!

    放眼天下只有女人愛慕他,誰也捨不得給他一個白眼,如今,他好心沒好報不說,還被一記醜得無法無天的雷給親了,哇!氣死人了。

    醜女多作怪,沒錯,就這麼回事,他翩翩好風度,要是跟女子計較了傳出親王府會貽笑大方的,忍下一口氣,海闊天空。

    默默地,從兒時就不曾再背誦的」長恨歌」破天荒在一天之內受他二度垂青。

    他不喜動真性情,人生不過就百來年的時光,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為點芝麻小事多長一條皺紋也很傷腦筋的耶!

    「你當自己是乞丐,我親王府可不是收破銅爛鐵的地方,你說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樣不好。」要不是她的師父對戚寧遠有活妻之恩,看在恩同再造的分上,想踏進親王府他還要考慮例。

    申屠無鹽稱不上微笑地牽動唇角。

    「我一身清白,可不想在這裡玷污了。」

    「有膽子你再說一遍!」青筋爆裂的聲音從比一般女子還美上三分的藍公子臉上出現,灰飛煙滅的死火山終於噴射出燙死人畜的高度岩漿。

    去他的長恨歌,他被惹火了。

    「挑明了說你會很難堪的。」對這名聲冠蓋京華的公子哥申屠無鹽毫無所求,既然沒有奢求何來卑躬屈膝,再說,她也不屑一般女子的懦弱無能。

    藍非花名在外,王府藏污納垢可想而知。

    從小,跟在她師父的身旁,做學問看風水,師父教了她許多,就是沒教她要對男人委婉奉承。

    男人女人生而平等,然是環境的造就,多少女子被扼殺了才能,失去謀生技能,只能殘喘在男人的褲腳下委曲求全。

    誰在我這親王府會委屈你嗎?有多少人擠破頭想一窺殿堂都沒那命,你別不知好歹了。」提高八度音,他齜牙咧嘴。是他修養好,也看在郭問的面子上,要不然他好想宰了她醃成醬菜。

    他的高聲浪引來一堆在附近工作的僕傭。藍非無暇顧及,頭頂猛冒的煙火已經燒燬了他的理智。

    「你說我不知好歹也好,總之,我只是順應我師父的意願,現在我也來過你的親王府,承諾達成,你也不用倍感為難了。」她是不受歡迎的。有人會把嬌客從偏門帶進來,躲躲藏藏,當她是見不得光的人嗎?

    說穿了,就是自尊心作祟。

    該歸咎她的容貌,但她不想。

    不能怪他以貌取人,他的反應跟一般男人沒什麼兩樣,天下之大,只有與她相依為命的師父不以她醜陋的面目為恥。

    她不自憐,這是從她出生就注定的事實。

    「你耍本公子?」他永不變形的俊臉不知道是第幾次扭曲。

    看熱鬧的僕役們大大嘩然立刻招來藍公子掃射的一眼。

    在大吼過後藍非不由得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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