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陳毓華
藏入火安琪伸長的胳臂裡頭,郁倪聽見自己這麼的告訴自己。
第五章
獅子的話——
以上空白。
這段時間的獅子沒有時間寫日記,他全心全意在母獅子的身上。
不知道多久過去,郁倪從茫然的神遊中醒過來時天色已經全暗,窗外的雲彤只剩下瑰麗的最後一抹尾巴染在天際。
挪動侵坐太久的身體,手腳居然都麻木了。
她這麼坐不住的人居然發了一下午的呆,把好好的時間都浪費了,她到底變成怎樣一個陌生人啊?
都是這張臉害的,都是這張可怕的臉,與其這樣苟且偷安的活著,不如死了算了。
死。這字眼一鑽進青春正盛的她心底,就像魔咒似的拴住她,郁倪悵然苦笑,或許,一死百了,九泉下還有她的家人好作伴呢。
麻痺的往外走,她邊走邊想,怎麼死呢?網路上有一堆網站專門教人家怎麼死,一百零一種的死法都丑斃了,呵呵,像她這種人要死還想要死得美美的,千古艱難唯一死啊!
「你終於肯踏出房門了?」外頭倚著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火安琪,托她的福,他學會自動打招呼了。
「我出不出來關你什麼事?」她沒好氣的應了一句。
鬼鬼祟祟杵在這裡算什麼?監視?站崗?免了吧!
「精神不錯。」他可擔心死了,她一個人面無表情的發了一下午的呆,看在他眼中只能幹等急,說什麼她都不該是這樣的人。
「我肚子餓。」火安琪捂著一點贅肉也不見的小腹喊飯也許讓她忙些,容易忘記傷痛。
「我去煮。」天啊,她煮飯婆的本能還沒被拋棄呢。
想尋死的人居然還自告奮勇要去煮飯,看起來,她想死的念頭還不夠堅定。
「你煮的菜好吃。」他也學會小小的諂媚。
「摸著你的良心說。」「是真的!」一發現郁倪不信他,火安琪就急了。
「小傻瓜、我逗你玩的。」說也奇怪,只要看見他那張天使般的臉,她心中的雜亂就不見了。
他讓她覺得平靜。
她轉個圈,外面有個他臨時搭蓋的小平台,就充當煮飯炒菜的地方,鄰居們給的食材都還放在上頭。只是經過稍微的日曬青菜有些干縮。
火安琪找個地方一屁股坐下,瞧著她忙碌的身影。
也許是安了心,精神鬆懈下來,他曬黑的眼皮不禁緩緩蓋上,一頭歪著沉入靜寂的世界。
郁倪把東西準備好,這一回過頭睨見沉睡的面孔,他完美無瑕的臉上抹著一撇灰,看著看著,心中一軟,她用自己也沒發覺的溫柔表情朝他踮著腳尖走過去。
瞧他一身髒兮兮,她心憐的以指輕拭去他俊容上的髒污,細細婉言,「傻瓜。忙了一下午,你這樣拚命做給誰看?看你搞得這一身,跟小豬在泥巴堆裡打過滾啊?又髒又拙,我……捨不得你知道嗎?」說完已經語帶哽咽。
「我想……你是女生,要洗澡的,所以,去幫你把水引回來。」火安琪張開眼,有些難以啟齒。「你會喜歡的。」
「你裝睡!」郁倪臉上緋紅,一拳就要捶落。
「我本來快要睡著了,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不由得醒過來。」還好他醒得對,「我喜歡你的毛手毛腳。」
哇咧,這吃豆腐喊嫩的傢伙!郁倪祭出玉女派鐵砂掌,就要重重賞他一記剛出爐的鍋貼。
「什麼時候開動吃飯?」他也不躲,可一雙眼苦巴巴、可憐兮兮的,低訴他早已餓得干扁的胃。
「你這只變身狐狸!」她嬌嗔的斜他一眼,懷念起他不愛說話時的憨樣子。
火安琪唇角微微上揚,一臉疲憊的重新閉上眼。
這回他真的睡著了,直到她弄好飯菜才把他叫醒。
「下午你到底在忙什麼?」吃飯配話是郁家特有的習慣,郁倪夾了一筷子的空心菜送進嘴裡。
「引水。」他含糊著聲音,嘴巴都是食物。
對喔,煮菜前他似乎提過。
「在哪裡?」摸摸黏答答的衣服,她有幾天沒洗澡了?
她好像也搞不清楚。
「我帶你去。」把碗裡頭的飯粒扒完,他牽著她來到木屋的局面,一個用竹片搭起來的竹圍下,一窟暖氣四溢的溫泉水是現在兩人面前。
「真暖。」郁倪蹲下撈起水花,心底感動異常。
要造池子不容易,不知從何方引來的水又要花去多少心思?
「讓我看你的手。」她對著池子說話。
火安琪遞出他從來沒做過苦工,如今都是粗繭的手。
她捧起他的手,慢慢放到頰邊,「我居然笨到想去死。」
「你說什麼?」他驚問。
郁倪又哭又笑,帶著濃重的鼻者說,「太久沒洗澡,好想立刻撲下去泡到全身浮腫起皺紋!」
「那我走開。」
他真的走開了,走得很遠,她仔細聽著他再也聽不見的腳步聲,才脫下衣服浸入熱騰騰的水池裡,重重的吁出滿足的一口氣。
在夜空下沐浴,天上閃爍著點點星辰,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發現火安琪還體貼的在一旁放置清潔用品,她在頭髮上打了皂,慢慢搓洗,微涼的徐風拂過裸露的肌膚,逐漸地,睡意來撩撥她,在這完全鬆弛的時刻,她舒服的讓身子浮沉,最後,清水漫過她的耳和額,剩下一管鼻。
「咳咳咳……嘔……咳……」
從鼻子跟嘴巴哈出來的氣讓郁倪不舒服極了,她驟然挺起身體大咳特咳起來,背部一直輕拍的手支持住她全身的重量,讓她不至於失去平衡。
她抬頭,從凌亂的發間看見火安琪著火的眼。
「我怎麼……」她頭昏不已,鼻子疼得緊,剛才她不是在洗澡嗎?怎麼洗到床上來了?接著她驚叫一聲,「把頭轉開,不許看我。」
她居然只包著一床被單。
他十指齊張真的鬆開,她失去支撐的身體霎時往後傾,頭部立刻跟牆壁做最親密的接觸。
「唉唷喂,痛痛痛……嘖,你存心不良是不是?」忙著推卸責任的她杏眼大睜,纖纖細指戳著他更結實的胸口,可是這麼一來,本來包成粽子的被單滑呀滑的,一大片酥胸還有白皙的背部就春光披露。
她咄咄逼近,火安琪卻一步步棄守。
他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擱才適當,最後幾經轉折,他見鬼似的跳開好大一步,杵在門口,眼睛鎖住門框的某一個點。
「你在浴池裡睡昏了。」
他那尷尬的楔樣又噱又糗,害郁倪忍不住爆笑出聲。
這傢伙比她還清純一百倍呢。
她忍不住有了逗他的心情。
可腳指頭才下地……
「你別過來!」一句話接不下去,他索性轉頭出去。
她愣了下,雖然被受傷的情緒啃噬了下,但是,她馬上振作起來。
「咯咯,他不會是第一次大開眼界看到女人的裸體吧,哈哈,好好笑喔!」她不可思議的睡著床榻,笑聲一直傳到外頭驚魂未定的火安琪耳朵中。
可接下來,他不得不按著小鹿亂撞的心重新進來。
「有人找你。」
「哦。」郁倪拖著長長的被單尾巴就想出門見客,忘記耿耿於懷的臉傷。
他把她拉過來,指著堆在一旁的衣服。
「我忘了!」
這種事怎麼能忘?火安琪寵愛的搖頭,先行出去。
他的君子風度深深烙上她的心頭。
來訪的人是周念祖夫婦,兩個老人家焦急的表情滿滿的寫在滿是皺紋的瞼上,直到瞧見郁倪安然無恙才放鬆緊張的情緒。
「這位是……」周老太太愈看火安琪愈喜歡,在他身邊直打轉,不管他避她避到牆角,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老婆子,這還用問嗎,郎才女貌,想也知道是心心喜歡的人,要不然她怎麼會不辭辛苦的丟了我們兩個老的,跑回來會情郎!」周念祖自以為是的替郁倪的夜奔找到理由。
「周叔,我不是郁心,」她得趕快越這個機會正名,他們老是有理說不清。
周念祖摸摸鼻子,「我們找錯人了?不可能啊。」
「郁心是我異父異母的姊姊。」
「不可能。你們的臉蛋有八分像啊。」異父異母,那不就是撿回來的?
「因為我們都是喝同一口井長大的咩。」郁倪最喜歡人家說她跟郁心是郁家兩朵花,不至是衝著讚美,是發自真心把郁心當親姊妹看待,自然也希望人家看出她們「水濃於血」的模樣。
「難怪我跟你周叔這對老花眼錯得離譜啊。」周老太太恍然大悟。
「這不要緊,我很希望姊姊也跟我一樣還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有像你們這麼好心的人把她帶回家。」
老實的周念祖夫婦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接話,只能面面相覦,絞著手。
好一會之後,周老太太才道:「那我們回去了,天晚路不好走。」雖然只有相處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實在會不得就這樣把郁倪交出去。
她一步一回頭,眼看就要淚灑當場。
「你們……留下來。」火安琪躲在角落,卻把三個人的感情都有入眼中。
他需要有人照顧郁倪,在他忙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