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陳毓華
她的心很痛很痛,痛到有一塊地方悄悄死去了。
「小阿姨,你怎麼了?」夏小皂看見鄧天愛蒼白的唇和無神的眼,登時急得哇哇叫。
「小阿姨——」她胡亂掐她。
鄧天愛抬起淚雨如織的臉。「我——沒事。」
為什麼?為什麼那傷痛超越她想像?都那麼多年了,為什麼還有疼痛的感覺?
「你受傷了,還是剛剛那男人對你做了什麼?」
對鄧天愛而言,那是張陌生的臉。
「沒有,我很好。」
他總能輕易引起她脆弱的一面,多年後依然不變。
「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
「我陪你。」
「不用,」她的眼神充滿抱歉。「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夏小皂沒有堅持,因為她覷見一隻藏在隱蔽處向她招呼的手。
「銀翼,你真的住樹上啊?」上次遇見他,他正隱身在樹上,這次閃身出來也是,他還真對樹居情有獨鍾。
「這裡,」他指著樹幹。「適合觀察。」不管遠近,牧場的一切全逃不過他的追蹤。
「你好幾天沒來拿食物,忙什麼呢?」雖然廚房的工作大部分由郝媽接手,她三不五時還是會到廚房去的。
「我有事要你轉告歐陽——」他不習慣跟旁人閒話家常,很快就切入正題。
「很嚴重嗎?」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其實銀翼的存在便是不尋常。
「我只說一遍,要歐陽小心!」
「小心什麼?」她不安起來。
「羅塞葉塔。」
「他是誰?」好陌生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有必要!不管好的壞的,只要有關他的事我全部要知道。」只要踏入愛情漩渦沒人能全身而退的。她也不打算退卻,即便粉身碎骨——
她比想像中更勇敢,銀翼滿意地點頭。「羅塞葉塔就是毀了歐陽臉的殺手,不過,他顯然沒佔到任何便宜,他也差點死在歐陽的槍下。」
對夏小皂而言,銀翼說的一切全是黑社會火拚或電影中的情節,真的落實到現實世界來,令人為之毛骨悚然。
原來歐陽越為了漂白自己的身份,竟然接受那麼恐怖的任務。
她也必須為他做點什麼才行。
「我要幫忙,不管你要我做什麼。」
銀翼露出一絲溫情。「如果我需要,會通知你的。」
他們彼此約定了暗號才分手。
☆☆☆
鄧天愛會愛上梁雨樵一點都不突然。
他挺拔出眾,自高中起一直都是學校最出風頭的籃球校隊,她是學校校刊的主編,很自然被湊對走在一起。
大學畢業後,梁雨樵被美國職籃挖掘,而她轉向新聞界。
對真心相愛的人,距離不是問題,他們愛得更熾烈而堅定,甚至談到了婚嫁。
但青天霹靂起,原來前途一片被看好的他在一次比賽中摔傷了腿,這一摔,摔斷他的籃球夢。他徹底從聚光燈下消失,留給鄧天愛的是一隻婚戒和退婚書。
夜風瑟瑟,她從沒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他。
他不一樣了,全身鷙猛的陰鬱彷彿背負著許多恨意。他的眼,教人不寒而怵。
她瑟縮一下,忍不住環上自己的雙臂。渾然不覺有雙陰灰晦澀的鷹眼正莫測高深地盯著她。
夜深了,她了無睡意,而天空下起了霏霏的雨。
「可惡!你到底打算在這種天氣裡待多久?」一條灰撲撲的影子飄忽有如鬼魅,足不沾地的出現。
鄧天愛被他無聲無息的跫音駭住,只得抓緊胸口。「你……」
他一張臉冷到極點,口氣凶辣無倫。「怎麼,不會說話了?」
鄧天愛不敢喊他,生怕又惹來一頓譏嘲。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該死無辜的眼光看人?好像我負了你似的。」
她神色慘然。「我沒有。」
「那你天殺的站在這裡發呆是什麼意思?想教我良心不安嗎?」
「我沒有。」
「還強辯,你還是這副瘦巴巴的身材,難道沒有人告訴你要多吃一點,免得風吹便倒?」捏住她白玉光滑的下巴,他眼底的烏雲更厚了。
「我以後會努力的吃。」他的聲音有股不容拒絕的威嚴。
「這還差不多!」捏住下巴的手指忍不住以手背輕撫上她蒼白的臉。
「雨——樵。」她怯怯地喚。
然而,他的手卻像燙著什麼似的迅速收回,臉色遽變。
「警告你,不許喊那個該死的名字。」他的眼光教人不寒而怵。「還有,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站在陽台吹風,聽見了沒有?」
「我不懂!」這是關心嗎?
「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好,女人不需要懂那麼多。」他衣袂翩動,似要離去。
鄧天愛撲過去,拉著他的衣角。「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對上她晶瑩彎目,珠光淡淡,她一如當初的美麗啊!
「我不該來見你的。」風吹進來,吹散了他沙啞苦澀的聲音。
「我……不要放你走!」她瞳中有盈盈秋水,鼓足了勇氣拚命地搖頭,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他。
「我不走。」他俯身,冰冷的唇封住她溫軟的唇,鬼魅似的手卻從口袋中掏出一把星子迷離也似的粉末平空一撒。「你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就過去了。」
他的聲音像謎咒,鄧天愛還來不及品嚐吻的滋味,身子已軟如棉絮的一彎,倒進羅塞葉塔強壯的胳臂中。
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羅塞葉塔倒退而出,臨著欄杆透過月色深深凝注她一瞥,才決然的飛躍而逝……
☆☆☆
「我解除了你的勞力工作後,好像你也沒有多空閒一下。」今天,他眼看著她又往樹林跑,林子裡有什麼足以吸引她天天往外跑的因素?
「你那麼忙,我總要自得其樂才不會打擾你工作。」閒雲飄飄,什麼時候看雲都是最美的。
週末的午後,歐陽越挾假公濟私的名將夏小皂帶到牧場外圍,準備享受風光霽月和兩人世界。
自從小阿姨她們進駐月光牧場後,他很難有較長時間和夏小皂在一起。
「是嗎?我倒寧可你來打擾我。」就算工作中,他也滿腦子她的倩影,他想念她柔軟香甜的紅唇,想念她幽香芬芳的肌膚。
「什麼意思?」
「這個意思。」他閃電似的偷了一個吻。
她立刻漲紅了俏臉,她在他熾烈而纏綿的目光中心慌意亂起來。
「你想不想我?」他吻她,輕如翩蝶。
「唔……有一點。」她只覺一顆心暈陶陶的。
「那……這樣……」他撬開她,深入,迫不及待汲取她口中的甘蜜。
「又……」她輕喘。「多了一些……」
草原裡,粉藍的聚花風鈴和小飛蓬迤邐開向天涯,而沒入花海中的繾綣人兒是花中採蜜的蛺蝶。
由雲端回至地面,歐陽越輕抹汗濕的夏小皂,她的鬢、頸、雙峰、微微起伏的小腹——夏小皂臊紅了臉把酸疼的身子偎進他碩壯的胸膛。「別——」
歐陽越低低地笑起。「我弄痛了你。」
他一直要自己溫柔的,但是卻忍不住狂野的原始慾望。
她羞怯地搖頭,黑色的波浪搔動他心中猶蠢動不安的激情。
他知道不能,可他還想愛她。
因為過度疲憊,夏小皂幾乎是立刻就睡著,看她不著寸縷的蜷臥在綠野中,歐陽越萬分憐惜的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她。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強烈的需求嚇壞她,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慢慢她會習慣,或許她也會喜歡才對。
抱著沉沉入睡的小皂回到大屋,卡夏爾迎面而來,卻被嚇得眼珠差點凸出來。
歐陽越給他非禮勿視的冷眼,逕自上樓,不料又碰見龍驤。
「小子!」龍驤看見美人如海棠春睡又衣衫不整的模樣,心中早就有數,戲謔的捶了光裸著上半身的歐陽越一下。
歐陽越飛快掠過龍驤,將夏小皂送進房後又出來。「朋友妻不可戲,你下次敢再用那種眼光看她的腿就死定了。」想起龍驤不經意晃過她潔白大腿的目光,他就禁不住有股想揍人的衝動。
「你別衝動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哼!」
「我是來告訴你我要走了。」他也有他的事業,耗在這裡不是辦法。
「說服了尊夫人?」
「嗯。」
「下次小倆口吵架不要動不動就把這裡當避難所。」歐陽越不滿的嘀咕。
「是看得起你才來。」
「是噢。」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喂,還有那個大肚婆。」那也是個大「茶包」
Trouble呢!
龍驤淡笑。「她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所以多包涵了。」噴火女郎只有沈野制伏得了她,他不想自找麻煩惹來一頭包。
「龍驤,你太沒義氣了。」
「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你滾出去吧你!」歐陽越踹了他一腳。
龍驤喜歡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他揚長而去,笑聲震耳。
☆☆☆
夏小皂迷迷糊糊醒來,感覺上有道涼冷的東西滑蠕過她的手又蜿蜒溜過頸部,然後……她便睜開了眼睛。
淡淡的立燈下,她的被子上盤踞著一雙桀爍陰綠的細眸,那眸子散發無邊鷙氣,猩紅的舌時而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