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陳毓華
「你能想像自己和一個對你瞭若指掌,看過你包尿片,知道你一切秘密的男人談戀愛嗎?」他試圖說服丁緋。
「為什麼不?」丁緋露出來到這裡唯一的笑容。「很公平,我也瞭解他所有的壞事和秘密,這不是挺好的嗎?」
「你確定他要你?」韓追僅有的耐性消失了,他口不擇言:「你長得美若天仙,妖嬈艷麗,生來就是要給人當情婦的,我和你才是天作之合,黑道大哥的情婦,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你的了。」
丁緋直言不諱地承認喜歡沈野令他人冒三丈。
「韓追!」丁緋翻臉了。
又一個把她貶到地獄去的人。
韓追一見她那赫然變為雪白的俏臉,恨不得摔自己兩記耳光。「吃快打破碗」,好好的一樁美事被自己的心浮氣躁給搞砸了。
「我生來就這張臉不是我的錯,錯的是你們這種以貌取人的齷齪思想!」
原來韓追也和其他覬覦她的男人沒兩樣,總是將她當成人盡可夫的風塵女郎,到底上天給了她一張怎樣的臉吶!?
「你說我思想齷齪!?」他橫行琉球,女人見到他無不餡媚巴結,曲意承歡,而這唯一觸動他心弦,他一心想將她收納的女人卻連理也不理他。
現在她發怒的樣子像頭美麗的野獸,艷色中煥發著爆發的野性,更令人心旌神蕩,無法自持。
不!這麼漂亮的獵物,他怎能放手!?他愈來愈喜歡她了,哈哈哈!
韓追臉上邪邪的笑容,令丁緋心生忐忑。
「來人哪!」
隨著韓追一聲吆喝,原來全部不見的傭人們又魚貫湧出。
「丁小姐以後就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她要長期在這裡住下來,你們要好生伺候她,知道嗎?」
所有傭人全都唯唯諾諾地點頭。
韓追輕手一揮,又悉數退下。
「韓追,你瘋了!」她猛然從錯愕中清醒,不禁嬌呼一聲。
「這是必要手段!」他只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他不能再放她飛走,金絲雀關在鳥籠裡才會唱出悅耳的歌曲,雖然這麼做難免她要恨他,可是他顧不得那麼多了,大不了以後多讓著她點,如此一來,他不相信有什麼擺不平的事!
「你以為我會像一般軟弱的女孩子束手無策地留在這裡?」事情為何變到這等無法收拾的地步,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韓追撣了撣他已經乾淨得不帶一絲灰塵的燈芯絨打褶褲,削瘦的臉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小緋,你剛才一定沒看清楚,我新雇的那些傭人可是個個身魁體健,全是我精心挑選出來伺候你的哦!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我可以考慮將小伍留下來供你使喚,如何?」
「韓追,你這個小人!」她氣得整個身子微微發抖。
「另外,」他繼續說道:「這幢房子靠海,遠離市區,你要真逃走了,可沒有交通工具送你回去,萬一半路迷途或出了意外,可是沒人救得了你,你一定要想清楚,別輕舉妄動才好。」
真是一語成讖,才想看他這幢房屋是拿來金屋藏嬌的,下一分鐘被關在金屋裡的居然是她自己,實在是荒唐透頂。
丁緋雙眸中燃燒著被欺騙的狂焰,狂怒中抓起桌上的名貴瓷器,想也不想地丟在韓追腳前。「滾,我不要再見到你!」
韓追臉色不變,甚是欣賞她的潑辣。「這不太可能喔,你要有心理準備,我隨時會來的。」
「你去死吧!」她氣壞了。
「是、是、是!」他嬉皮笑臉的,對自己安排的一切滿意極了。
良久。
丁緋根本不在乎韓追究竟是何時走掉的,她只覺腦袋亂糟糟、胸口熱烘烘、手腳不住地發寒,四肢百骸全像有把鐵槌正猛力敲擊似的,不覺膝蓋一軟,「噗」的一聲,整個人就跌坐在地板上。
她反手摀住自己的半張臉。
見鬼的!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阿……野……」
一顆晶瑩的淚珠悄悄地滑下她如玉的面頰——
「大哥,你在嗎?」沈拾葉輕輕敲著沈野的房門。
「進來吧!」
沈拾葉打開了房門,一身西裝筆挺,看來乾淨利落的沈野正對著鏡子打領帶。
沈拾葉實在不敢相信昨夜還醉得一塌糊塗的大哥,在十二小時內又是一副神清氣爽的俊俏模樣——除了眼眶下掩飾不住的黑圈。
「大哥,你還好吧?」
「很好。」他頭也不回的。
「你真的……要去吃這頓相親飯?」堅持了十幾年的執著一朝自行打破,一家子的人還真是不太敢相信。
「為什麼不,我人都回來了。況且老二不是去接鍾伯父他們了嗎?」雖如是說,沈野的聲音裡卻聽不出一絲興奮或高興。
「大哥,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老媽對這件事可是完全投入,很認真的咧!」
全家人都看得出來沈野反常的行為,只有沈母在擔心過後,居然不改其熱中更加想撮合鍾、沈兩家的親事,一見沈野答應之後,便迫不及待地請鍾家父女來吃飯,美其名是「聯絡感情」,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鴻門宴」。
「阿潛說得對,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又是長子,本來就有應盡的義務和責任,我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他的聲音又輕又慢,像有千斤重擔似。
「我討厭做事虎頭蛇尾的人!」
沈野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拾葉,沒辦法,誰叫你大哥的魅力不夠,追不上小緋,她常笑我是笨烏龜,沒錯,烏龜的步子又慢又拙,一輩子也追不上她!」
沈拾葉不忍心看見盈滿在沈野眼中的痛苦,把頭輕輕撇開。
「明知愛已不可為,不可為而為之,太傻了!」他的悲哀在眼底徘徊,深怕一不小心便要氾濫。
「大哥,鳥龜並不是都慢吞吞的,像忍者龜就不是。」她根本不會安慰人,竟把忍者龜也拿來充數了。
「小傻瓜!」沈野聽見他小妹這般孩子氣的比喻,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髮。「回房換衣服去,等一下客人就來了!」
「我又不是男主角,幹嗎要我『下海』?」她嘟起嘴抱怨。
「對了!」他看見沈拾葉移動的腳,又問:「你的腳痊癒了嗎?」
「早就好了。」一提到腳她的好心情,「嗖」地便掉落谷底。
「還恨龍驤嗎?」
「龍驤」兩字像根針,刺得沈拾葉臉色大變。她用著冷靜得過火的聲調說:「他是誰?我早已經忘記了他。」
即使沈野心情再差,他ど妹那不自然的表情和咬牙切齒的聲音,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她和龍驤之間並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
沈拾葉雖然是沈家最受寵的老ど,也是家裡唯一的一朵花。但她可沒有一般老么的驕縱脾氣和蠻橫不講理,她向來溫柔可人。
沈野從來沒見過她「咬牙切齒」的模樣,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他害你受了那麼多苦,難怪你討厭他。」
「大哥,我不想再談有關他的事不要說了好嗎?」
誰錯誰對,誰是誰非,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場車禍硬要把所有的責任歸咎給龍驤是不對的,若要認真追究起責任,錯的人該是她,是她不該讓王羽把車開得飛快。
王羽,一想到他,她的心又難免一陣酸痛。
沈野怎麼不曉得自己小妹的心事,少女情懷總是詩,難堪的初戀破滅,任誰總要神傷好一陣子的。就像他一樣——一想到這裡,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忘記的丁緋又浮上心間。
天哪!又要走火入魔了!
「拾葉,那個男人不值得的,他不是你命定的白馬王子,他放棄你那可是他的損失喔!」
「大哥!」不說還好,一點破,沈拾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好了,不哭不哭,哭花了臉,傷了身體,划不來的!」
她是真心愛過他的,就因為如此,她才無法真正放開心胸去原諒龍驤。
揩淨了眼淚,沈拾葉有些羞赧,匆匆地丟下話:「我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她後腳跨出門檻,沈野才鬆了口氣,這次,換成沈父進來了。
「爸!」
沈父約莫六十開外,因為保養得當,頭髮大半還是光亮的黑,臉上也因為少風少雨的吹襲,讓人看不太出來歲月的烙痕,中庸的身材,高級質料的衣服,襯托出一個企業家的最佳形象。
「我是上來告訴你,你鍾伯父和囝囝他們來了。」
「你怎麼不讓江嫂來知會我一聲就好了,還自己走一趟?」
「嗯,」他清了清喉嚨。「我有些話想跟你談談!」
談談?這似乎不是什麼好時機。
「老實說我對這門親事不贊成也不反對,再怎麼說娶老婆的人是你,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真要娶個相看兩相厭又相敬如『兵』的老婆,那樣的人生會很無趣的。」
「爸——」
當初急呼呼要他回來執掌家業的人,此刻又不知心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沈野迷惑了。
「你還記得你三十歲時我曾告訴你的話?」這次來考他的超強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