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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陳毓華

    「呸!你呀,懶人尿多,攘外必先安內,意大利那群傢伙就夠你白髮三千丈的了,不肖子讓他不肖久一點再說啦。」「海角」劈頭就好一頓搶白。

    「你整天只會吃,沒看到我現在正為了那群問題軍團頭疼嗎?」他吹鬍子瞪眼睛,像極聖誕夜從煙囪下倒栽的聖誕老人。

    「講話不要拐彎抹角,你真正想罵的是,那個翅膀長硬把我們四個當妖怪的歐陽渾蛋是不?」搖頭晃腦聆聽耳機的「角海」一針見血說進「天涯」的最痛處。

    「沒錯!」三人異口同聲。

    「他也不想想咱們把屎把尿地養大他,巴望他替咱們撐起赤色響尾蛇的擔子,那兔崽子卻鬼迷心竅被台灣妞拐走了,害我們一片心血付諸流水。」「天涯」在歐陽越身上付出最多心血,自然怨恨最深。

    「那小子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咱們送去的美女都給打了回票,我真想不通那女孩到底有什麼足以吸引他的條件。」他拿起一張類似履歷表的東西,輕蔑地彈著。

    「只有一張說得過去的臉,要身材沒身材,要門第家風更是一塌糊塗,她配不上咱們歐陽。」

    另外三人贊同地齊點頭,看起來像一排白色的海浪。

    「不如把她帶回來好好丈量丈量,看她是不是真的能配上歐陽?」出餿主意,「涯天」最厲害。

    「如果不合標準,就把她丟到南海裡喂鯊魚好了。」有人出了壞主意。

    共余的人轟然叫好,可遠在台灣的夏小圭卻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又將改寫——

    ***

    快手不知道拐騙這麼甜美的少女會不會遭天譴,不過趕快逃命肯定比變成歐陽越掌下遊魂還重要一千萬倍。

    他開始詛咒那些己所不欲拚命施人的老頭們。

    「快手,那是香港對不對,你可不可以飛低讓我照張相?」透過直升機的特殊強化玻璃,夏小圭樂得像幼稚園即將遠足的小孩。

    她把整張臉貼在玻璃上已經足足一個小時,還看不厭機身下的婆娑海洋。

    對聒噪如麻雀的夏小圭,快手簡直頭大,所幸他戴著耳機,螺旋槳的聲音又轟轟作響,剛好可以假裝沒聽見。他目前首要之務便是快快送她到目的地交差。

    「為什麼我們不經大陸進海南島?」

    「這是我們的特別航道,不需要經大陸航管局管制。」他說得含蓄。

    「你們的組織很龐大?」她一直沒弄懂他們這群人做的到底是哪一行。

    「歐陽投告訴你?」那傢伙的嘴給縫死了啊?

    「他什麼都沒說。」

    「到了目的地你就曉得了。」

    「不過要說好不能待太久的,他一找不到我又會發脾氣,真是受不了。」這叫現世報,以前老是她纏他,自她經過一串驚嚇後,戰戰兢兢的人反而換成他了。

    「嗨,我們到了,下面那個島就是。」她的問題他無力回答,只有改變話題。

    盼只盼族長們不要刁難這甜美的姑娘才好。

    第九章

    經過科技化的機場,他們被「法拉利」接駁上旅途,沿路迎風款擺的椰子樹和潔白的沙灘礁石,令夏小圭差點以為自己身在夏威夷。

    她拉拉自己身上的冬裝。「這裡的天氣真好。」

    「一年四季如春哪裡好?」快手頂她,沒有四季替換的地方像永遠只穿一件衣衫的舞孃,有什麼看頭?

    「你呀,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一直安靜開車的司機投給她驚訝的一瞥,敢跟他主子唇槍舌劍、沒大沒小的女人可不多見。波瀾一閃即逝,他又專注地開車。

    「你要我來,不只是帶我玩這麼簡單吧,還有什麼企圖?說明白。」一幢可媲美紫禁城頤和園的離宮在路徑盡頭乍現,夏小圭沒見識地張大嘴巴。

    「組織的族長們想見見你。」既然任務已快達成,實話實說應該不礙事了。

    「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車子經過高藝術水平的人工山水園景後,便駛入古色古香的宮殿正門。

    夏小圭不由自主地下車,因蜿蜒起伏不見底的宮牆而咋舌。

    她終於明白劉姥姥進大觀園時的複雜心境了。

    她比沒見過世面的劉姥姥好過一點,但真正要計較,實在沒啥差別的,反正是鄉下佬進城樣樣鮮。

    「來,上車。」快手坐上高爾夫球車,向夏小圭招手。

    「我才下車。」

    「山莊太大了,開車比較方便。」

    快手帶著她穿越如迷宮的道路,一下是湖,一下是山巒,草木蓊鬱,亭榭掩映,湖沼洲島錯落;巧奪天工,給人時間輪迴,錯置古代的感覺,若不是偶爾有身穿現代服裝的工人出現,夏小圭還真以為自己掉進時間之砂的門裡了。

    約莫半個鐘頭後,他們在一堵黃石假山前停了車。

    「你進去,族長們在裡面等你。」

    這是什麼待客方式,居然要她自己去面對不知是狼或虎的陌生人。

    快手忍不住多嘴。「千萬不要惹惱他們。」覷了夏小圭欲言又止的唇,他自動地替她解釋心中疑點。「為了你跟歐陽好,千萬要忍耐。」

    一種不好的預兆浮上她心頭。「你別危言聳聽。」

    快手不予置評,對她的樂觀不表支持。「反正你進去就曉得。」聳聳肩,他立即從一道小青瓦門逃逸。

    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夏小圭一向抱持的生活宗旨,進去就進去,了不起是龍潭虎穴罷了。

    繞過假山,一間翠蓋滿院的水閣呈現在眼前,梧桐與槐榆襯在粉牆晴空下,顏色醒目燦爛,丁香、紫薇徐薰淡清,一缽半人高的桂花棲在樓庫欄杆上,幽花渡水香,真個是清香滿堂,令人精神不由得一振。

    四個故作姿態、各行其是的老人理也不理夏小圭。

    他們存心挫她的氣。

    夏小圭有些瞭解快手為什麼討厭和這些老頭打交道了。她也頗有同感,他們長袍馬褂的打撈令她不由得想到課堂上的冬烘先生。

    穿著已經跟不上時代,腦筋嘛,八成也留在古代。

    「各位爺爺好,我是夏小圭。」心中雖是不以為然,但基本的禮貌,她還是有的。

    沒人理睬她。

    「『海角』,我剛剛聽到一隻母狗在吠。」「天涯」左顧右盼,一開口就沒好話。

    她嘴角抽搐,這些老頭練了毒舌功嗎?不然怎會出口便傷人,難怪沒人緣。

    「我聽到一隻蒼蠅嗡嗡叫個不停,挺褥眼的。」「角海」連頭也不屑抬一下,仍戴著耳機聽歌。

    「果然是有,連體嬰,噢,是四胞胎的巨大變蠅人呢。」夏小圭一上一下玩著背包肩帶,小試身手。

    「天涯」最沉不住氣,霍地站起。「死小孩,你有沒有家教,敬老尊賢都不懂!」

    「老伯伯,我可是替你們出氣呢!你不是說有蒼蠅滿天亂飛嘛,我幫你們趕它走,你應該謝謝我才對。」

    「這裡根本沒有那種鬼東西,你給我閉嘴。」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大咧咧的頂嘴,世界真的反了。

    「諸位爺爺一定是快手口中的四族長老噎?」她卸下背了半天的背包,背了好久,肩都酸了。

    「歐陽那笨蛋沒跟你提過我們?」「海角」插嘴。

    「涯天」橫起一字眉,拍了一下桌子。「那個沒良心的渾球肯定是故意不提的,怕家醜外揚。」

    三人皆怒瞪他一眼。「你才是家醜!」

    「涯天」氣得牙癢癢,對老友的不給面子,他立即陣前大倒戈。「小妹妹,過來我這邊。」他拍拍石凳示意她坐下。

    夏小圭伶俐坐下,發現不友善的三對眼光正直盯著她,像要在她身上燒出窟窿來。

    她慢慢摸索出處變不驚的道理,轉向隨音樂晃動四肢的「角海」。

    「爺爺,我也帶了隨身CD呢!」她拉開背包,拿出時下笨重的隨身CD。

    「哼,那種笨重的玩藝不夠看,你瞧我的。」「角海」原來是打定主意不睬她,好給她一個下馬威的。但顯然堅持得不夠徹底,誰教她一來就投其所好。

    他由口袋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方盒,隨意一按,筐盒中便出現一張精緻玲瓏的磁片。

    「這是全世界最新開發的機種,不必用那種製造垃圾、浪費資源的電池,只要有太陽就行了。」

    炫耀結束,他很自然地問:「你聽的是什麼歌?」

    夏小圭可不敢告訴他,她聽的是時下最靡爛的重金屬搖滾,役有一個老人家受得了那種音樂。

    「你聽聽看就知道了。」把耳機放在他耳邊,果不其然,「角海」馬上大皺其眉。但慢慢地眉結舒緩,眼角和習慣數節拍的手卻手舞足蹈起來。

    「小妞,你這張帶子好聽……哦,送給我。」

    「好啊!」夏小圭伸伸舌頭,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會對重金屬音樂有興趣的老人少之又少,他實在是異類。

    「我也不能白收你東西,等你要離開時,我叫人造一台跟我一樣的給你。」老人要佔了小輩的便宜豈不要讓人笑話。

    「喏,要喝茶自己倒。」「天涯」口氣硬梆梆的,給她茶喝別人才不會說他們不懂禮數、欺負外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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