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陳美琳
王姓兄弟半信半疑,駱昔浪於是舉步朝他們走去,泛著寒光的眼睛看得他們直發抖。
「是不是懷疑我的話?」
「不——不是!絕對不是!」兄弟兩人拚命搖頭。
「很好,記得我說的話就免受苦。從今天起好好「孝順」你們的母親,哪天忘了上香問好的話,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可是會生瘡流膿,爛得慘不忍睹喔!還有,把這番話一字不漏說給兩位夫人聽,記得心要誠喔!你們臉皮下的小妖作怪起來可是會傳染的。」
駱昔浪又給了他們陰沉的一瞥,然後轉身對上官蔻心說:
「走,回客棧去了。」
「公子啊!你這麼嚇唬他們,有用嗎?」和宋青天分手後,上官蔻心皺著眉問駱昔浪。
「哦?何以見得我是嚇唬他們?」
「別告訴我你員的會使妖術,我可不相信!」
「他們可是深信不疑。」
「這麼有把握?」上官蔻心還是擔心。「那兩對夫婦雖然沒什麼人性,但看起來也不笨,當真會相信妖術那一套嗎?」
「話若出自他人嘴裡,那兩人也許不信,既然是由我口中說出,他們是絕對沒膽子懷疑的。」駱昔浪譏嘲道。
「真是這樣就好了,大娘生前的心願得了,終於可以和兩個兒子常相左右。」
「和那種不孝兒子媳婦在一起,還不如跟著你。不過人既已死,那塊牌位擱在哪裡也不重要了,只有你這傻子才會不辭辛勞非要來找這兩兄弟。」
「我說過了,大娘希望能落葉歸根麻!」
駱昔浪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牌位已經送達,明天就啟程回冰雪原吧!」他說。
「不行啊!」上官蔻心聞言忙道,走在前方的駱昔浪跟著停下腳步。
「為什麼不行?」他問。
「把牌位這麼擱著就走,我不放心。」上官蔻心回答。
「是你堅持要送回牌位。現在又說——」
「你也看見了,大娘的兒子媳婦全是那副德性,萬一他們心有不甘,拿大娘的牌位出氣呢?那怎麼辦?」
駱昔浪閉了閉眼睛。
「那要怎麼做你才能安心?」
「在青梅鎮多住幾天,早晚偷偷去王家瞧瞧。」
「你嗎?」
「當然是公子你。」上官蔻心道。「我一點武功也不懂,如何能到王家去「偷瞧」?」
駱昔浪聳起眉。
「你是要我躲在屋頂上偷看?」
「你要躲在樹上也可以啦!別讓他們知道就是了。」
「為什麼我要去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為了大娘啊!」
駱昔浪冷哼一聲。
上官蔻心看看他,改口道:
「那就算是為了我嘛!知道大娘過得好,我才能安心回冰雪原。」
「她已經死了,埋在地底下。」
「但她的靈魂上了天,正站在雲上往下看。」
駱昔浪盯著她,知道自己終究會妥協的,他不想再和她起爭執。反正這件事情一了他就會回冰雪原,而她也會一起回去,這就夠了,為了這個他可以做任何事。
「好吧!我會暗中觀察他們,不過只有三天。三天一過我們就回去。」最後他說。
「三天啊?不能再久一點嗎?」上官蔻心-有點得寸進尺。
「就三天。」
「好!好!三天就三天!」上官蔻心因為他的讓步而露出笑容。
「然後就回冰雪原。」
「嗯。」她點頭,忽然啊了聲。「如果不是妖術——公子究竟對他們兄弟做了什麼?」
「只是打了些砂子在他們臉上。」
「啊!」上官蔻心睜大眼睛。
「一會兒就不疼了。」駱昔浪微笑說。
「砂子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喃喃低語著,走了幾步又啊了聲。「我又想起一件事了,宋捕頭他——」
「為什麼突然間想起他?」駱昔浪看起來很不高興,白色的濃眉高高聳起。
「我只是想起他說要拜你為師那件事。」上官蔻心抬頭間:「公子真的不能教他一些功夫嗎?」
「你要我教他武功?」駱昔浪越來越不開心了。
「因為他看起來很想學嘛!你拒絕了他之後,宋捕頭就垂頭喪氣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哼!你對那姓宋的倒是挺注意的。」
「公子沒有注意到嗎?」
又是一聲冷哼。
「怎麼樣?公子,你真的不能教——」
「不行!」駱昔浪斬釘截鐵打斷她的話。「這件事不許你再提。走,同客棧去。」
他說著大步向前走,後頭的上官蔻心則是長歎了一聲,小跑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王家牆外的大樹上,駱昔浪坐在那裡,冷眼看著王姓兄弟偕同妻子跪在牌位前膜拜;他雖面無表情,心裡可是極度的不悅。
就是為了這兩對不被信任的夫妻,他必須像隻猴子似地攀在樹上;雖說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但他還是厭惡,真想乾脆把那兩兄弟的頭給摘下來,然後扔給他們的老婆,把她們一塊嚇死。
注意到王二善的妻子打了個哈欠,駱昔浪手一揮,灑出幾顆樹子,當然是準確地擊中目標。
「哇!我的臉——我的臉好痛!好痛啊!」那女人的嚷嚷聲傳來,接著是她丈夫的咒罵聲。
「你一定在心裡對娘不敬,對不對?白魔說過的,心不誠的話——啊!你的臉——你的臉起紅點子了,完了!完了!要是傳染開來該怎麼辦?快!快跟娘磕頭道歉,請娘原諒你,快啊!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四個人拚命磕頭,虔誠的程度可想而知。駱昔浪譏諷地笑了笑,輕鬆地回到地上,離開了王宅。三天的觀察期應該不需要了,有了剛才的教訓,這兩對夫妻肯定會一天兩回誠心誠意上香念佛,絕不敢再有絲毫怠惰抱怨了。
嗯,明天就同冰雪原吧!駱昔浪這麼想,心情好多了,而他走著走著,無意中頭一偏,發現衙門就在前頭,而宋青天正在大院裡練著劍。
駱昔浪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宋青天舞劍。他全神貫注,不斷跳躍並揮動手中的長劍,儘管他的動作看在駱昔浪眼裡是充滿破綻,不論是劍招或是使力的方式都有缺陷,但表情很認真,似乎是個真心喜歡武學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駱昔浪並沒有馬上走開,他靜靜移動腳步,讓自己更靠近院子,倚著樹幹繼續看著宋青天舞劍。練過劍以後是練拳,然後是長槍,就這麼一項接著一項,好像永遠都不曾停下來似的。
駱昔浪看著他,見他終於不再練了,但臉上表情鬱悶沮喪,約莫是對自己的表現不甚滿意,駱昔浪這麼猜想。
而這正是宋青天心裡的想法;不管他再怎麼認真操練,他的武藝也不可能再有所精進,是他缺乏像駱昔浪那樣的高手指點?還是他根本就沒用這方面的天賦?
駱昔浪究竟師出哪個門派?宋青天完全猜不透,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種程度,從他那瞬間就能鎖喉的招式也看不出什麼,但的確是高深莫測,不管是他的人還是武學造詣,似乎部只有這四個字能形容。啊!果真是傳說中的人物,如果能傳授個一招半式給他該有多好啊!宋青天越想越覺得遺憾,不甘心地一拳擊在地上。
「怎麼了?宋捕頭,有通緝犯藏在地底下嗎?」駱昔浪懶懶地走近大院,宋青天倏地站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駱公子?你——你怎麼會——」因為太過詫異,宋青天有點語無倫次。
「我怎麼會來這裡是吧?老實說,不小心經過罷了。」
宋青天聞言難掩心中的失望。
「啊?是嗎?我還以為——」
「以為我是刻意來找你的?」駱昔浪扯扯嘴角,毫不留情道:「不可能,我說過的話是絕對不會收回的,你可別誤會我是來傳授你什麼功夫的。」
「呃——小弟剛剛是有那麼一點奢想。」
「再說一次,我的功夫你是學不來的;不過你剛才練的那幾套拳法劍術,我倒是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建議?」宋青天心跳加速。「公子的意思是願意指點我的拳法跟劍術?」
「你要這麼說也行,不過千萬別喊我師父,我會很不高興的。」駱昔浪警告他。
「是!是!我還是喊你駱公子,只是——」宋青天好奇問道:「能否請教,公子為何會忽然改變主意呢?」
「我幾時改變主意了?」駱昔浪瞪他,宋青天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怎麼會這麼湊巧,公子突然經過,還願意指點我的功夫?」
「就說是我受了某人影響,心變軟了吧!」駱昔浪回答。
「哦?啊!」宋青天忽然喊:「是那位小哥吧?是他說服公子的?果然,他看起來就有副好心腸。太好了,因為他,公子才願意指點我的武藝,我一定要登門親自答謝——」
「省省吧!」駱昔浪挑起白眉。
宋青天不解地眨眼。
「你在她臉上畫了一刀,她雖不想責怪你,但餘悸猶存,夜裡還經常惡夢連連,為免橫生枝節,你還是別再見她的好,聽見了嗎?千萬千萬別再出現在她面前。」駱昔浪扯著漫天大謊卻毫無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