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陳美琳
「明明就是個孩子,裝什麼大人?」雷豹拉著她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你父親信裡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了,我爸幹嘛要騙你﹗」
「德叔因為輸給我一盤棋,已經好幾年不肯跟我說話了,怎麼會——」
「爸爸信上沒寫嗎?他說要原諒你了。」
「原諒我?是他自己沒風度,不服輸。」
「我老爹就是那麼孩子氣,把我交給你照顧就是他做的最大讓步了。」
雷豹皺眉歎氣。
「我很瞭解你爸爸的性子,所以也沒生過他的氣,但是忽然間寫了封信要我照顧你,這——」
「我從沒來過台北,老爹怕我什麼都不懂才要我來找你。只是剛開始這段時間,一等我熟悉了這裡就會離開的。」商伊倫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你不肯收留我嗎?雷叔,學校已經沒有空的宿舍了啊﹗」
「你跟我住不恰當的,這件事還得再討論。」
「跟我老爹討論嗎?」商伊倫抿著嘴。「這麼一來他又要嘮叨了,說我不在中部挑間雖家裡近的大學,偏偏要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來。」
「那邊,你為什麼會選擇台北的學校呢?」雷豹問。
「當然是為了自由。」
「自由?」雷豹笑了。「那東西在中部難道就沒有?」
「有我老爹緊盯著,哪來的自由可言?」商伊倫神秘地微笑。「你知道嗎?對於上大學,我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交很多個男朋友,好好地體會一下戀愛的甜美滋味,如果我繼續待在老爹身邊,這個目標就毀了。」
雷豹不贊同地皺起眉。
「校園是探索知識的地方,不是追求愛情的橋樑。」
「知識、愛情兩者兼顧就沒問題了吧?」
「不是那麼容易的。」
「怎麼會?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雷豹揉揉太陽穴。
「十八歲還不是談戀愛的年紀。」
「我家隔壁的國中小女生,每天都和她的小男朋友手牽手一塊兒回家。」
「那是例外。」
「時代不同了,雷豹叔叔。現在十二、二歲交男女朋友是很普遍的事,而我都快滿十九歲了,當然可以替自己找幾個男朋友。」
「幾個?複數嗎?」雷豹的頭愈來愈疼了。
「只有一個不是太乏味了?」商伊倫疑惑地看著他。「好像我曾經聽你這麼說過,雷叔?」
雷均不斷在心裡咒罵。
「不管怎麼說,以你的年齡還是該把注意力放在課業上。」
「什麼我的年齡……」商伊倫喃喃抱怨:「剛剛明明還那麼熱情地吻我——」
雷豹拍桌子站起來。
「還不都是你胡鬧我才會——」他吼道,他的秘書則推門而入。
「出了什麼事嗎?雷先生?」秘書小姐神情緊張地問。
雷豹深吸了一口氣。
「沒什麼,我和這位小姐正在討論一些事。」他看了看表。「還有幾分鐘就到下班時間,你可以先離開了。」
「啊?」秘書小姐眨眼之後點點頭。「那麼我先走了,星期一見,副總裁。」
「你們可以下班了嗎?那我們上哪兒去吃中飯?」商伊倫興奮地問。
「回家吃。」雷豹瞪了她一眼道:「你的事我得跟你鷹叔叔和風叔叔商量。不過你記住,在他們面前別提那一吻的事,絕對不准提,否則我立刻把你抓回去塞給你老爹﹗」
*****
稍後在司徒青鷹家中,三個男人在客廳討論商伊倫的事;至於他們討論的焦點人物則和方嵐若在房裡逗小孩,中餐便交給方沁白去打理了。
「德叔的女兒嗎﹖那小丫頭已經長這麼大了?」司徒青鷹笑著說。
「今年剛考上大學,到台北來唸書。」雷豹道。
風允文皺起眉。
「這麼說來也十八、九歲了,跟你住是不妥當,真不知道德叔是怎麼想的?」
「德叔只說要我幫著照顧她,要和我一塊兒住是小倫說的,那傢伙根本就缺乏基本常識。」雷豹沒好氣地嘀咕道。
「照顧小倫是應該的,畢竟德叔是我們的老朋友了,以前我們在黑社會混的時候,他很關照我們。」司徒青鷹說,風允文也點頭笑了。
「一個警察跟我們這些小混混成為朋友,說起來還真有點諷刺。」
「當時我們還年輕嘛﹗而且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殺人犯。」雷豹的臉因回想起往事而柔和了些。「我們的確應該感謝德叔,如果不是他,我們三個恐怕就要在少年感化院和監獄進進出出一輩子了。」
「哦?我們真這麼差勁嗎?」風允文故意問。
「算不上好孩子就是了。」司徒肯鷹說著皺起眉問風允文:「有件事我想不透……德叔怎麼會把小倫交給雷豹?那傢伙從十五歲開始就有一大票馬子。」
「喂﹗別當我不在似的討論我。」雷豹抗議,並掏出那封信遞給他們。「上頭寫得很清楚,信封上之所以是我的名字,純粹是因為德叔擔心小倫會打擾兩位的婚姻生活。」
「要是你膽敢染指小倫,姓雷的,我這個退休警員會持槍打掉你的腦袋﹗」風允文復誦著信末的一行字,忍不住捧著肚子大笑。「看來是真的。老鷹,德叔根本不想把小倫交給這傢伙照顧,他其實擔心得很哪﹗」
「再笑我打得你牙都找不到﹗」雷豹咬牙切齒警告他的好友。
「好了。」司徒背鷹舉手要他們安靜。「我們要討論的是如何安置小倫,到現在都還沒切入正題,你們還有時間吵嘴?」
「總而言之,她就是不能住我那裡。」雷豹懊惱地抓抓頭髮,似乎看見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在他眼前逐漸泡湯;他的約會、他浪漫而悠閒的黃金假日,全都會因為這小丫頭的到來而毀滅了。
「你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而『染指』她嗎?」風允文就是忍不住想糗他。「德叔會拿槍追來,搞不好會沒命的,一想起這個你就會『性致』缺缺,沒問題的。」他說著哈哈大笑,隨即「碰」地一聲,臉上就多了個抱枕。
一場混戰再度被司徒青鷹制止,他們的談話主題又被搬回怡面上。
「她可以住到我家來。」待其它兩人安靜下來,司徒青鷹開口道。
「我家也沒有問題。」風允文跟著說。
「我一定要跟雷豹叔叔一塊兒住。」商伊倫的聲音突然加入了他們。
三個人條地回頭,風允文並站起來將她拉到他們身旁坐下。
「來和風叔叔住嘛﹗雷叔叔忙透了,絕對沒時間陪你的。」他說。
「或者是來鷹叔叔家裡住,沒事還可以陪小葦萍玩啊﹗」司徒青鷹也說。
「謝謝你們,兩位叔叔。」商伊倫笑著說:「小倫也很喜歡跟你們一塊兒住,真的,但是我想爸爸喜歡我跟著雷叔叔。」
雷豹咒罵一聲: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父親怎麼會希望你跟個未婚男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可能的﹗」
「是啊﹗」司徒青鷹和風允文紛紛點頭。
「那是你們不瞭解我老爹才會這麼說。我是他女兒,跟他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就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是嗎?那麼你倒說說看,為什麼做父親的會親手把自己的女兒往色狼家裡推?」風允文問,又接到雷豹砸過來的另一個抱枕。
「誰是色狼了?你說話小心點﹗」雷豹朝他吼。
於是,司徒青鷹又一次出來控制場面,並在幾秒鐘內將之擺平。
「你可以回答了,小倫。」司徒青鷹道。
「回答什麼?」
「回答你風叔叔的問題啊﹗」
「嗯,那個啊﹗其實很簡單的。」商伊倫微笑。「老爹生雷叔的氣,因為雷叔下棋贏了老爹,而且只花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老爹一直耿耿於懷,這回我要上北部唸書,老爹認為他終於逮著機會報仇了;方法就是讓我住進雷叔家,花一個學期的時間整得他叫苦連天、欲哭無淚。」
*****
聽了商伊倫說的這番話,連司徒青鷹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時方沁白走進客廳要大家進餐廳吃飯了,方嵐若抱著孩子由房裡出來,司徒青鷹和風允文抱著肚子往餐廳移動,當然雷豹也在動作,只是他還狠狠地瞪了商伊倫一眼,商伊倫則對他吐吐舌頭,跟著其它人走向餐廳。
彷彿她那一番話已經說明了一切,午餐時沒有人再提起商伊倫究竟該和誰一塊兒住,他們只是說說笑笑,聊一些很尋常的話題,每個人都怡然自得,只除了雷豹。
他撥弄餐盤裡的菜餚,看看司徒青鷹、看看風允文,再看看笑得有如聖潔天使的商伊倫,雷豹有拍桌子咆哮的衝動。
他們這是幹什麼?事情還沒了結呢﹗居然就這麼坐在那兒吃喝說笑﹗那丫頭怎麼辦?真打算讓她跟他一塊兒住嗎?那兩個傢伙是瘋了還是怎麼地?
「你已經是個大學生了,小倫,想怎麼開始你的大學生活呢?」在用飯後水果時方嵐若笑著問。
「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後對每一個走過我身旁的男孩子拋媚眼。」商伊倫笑了,眼睛靈活得似在發亮。「在家裡的時候,老爹連男孩子打來的電話都不許我接,尤其是到了高三,我整天除了背書還是背書,聯考前一個月我以為我就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