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陳美琳
此時他的內線電話響起,雷豹拿起話筒,聽見他私人秘書在電話另一頭說:
「雷先生,有一位小姐找您。」
「讓她去找風先生好嗎?」雷豹答:「從今天開始我要休假好幾天。」
「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但她說找你是私事。」
「哦?」雷豹蹙眉。他曾囑咐過他的女友,除非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否則不要到公司找他,也盡量不要打電話過來,她們一直很聽話的,那麼會是誰為了私事跑來這兒找他?「有沒有說姓什麼?」他問。
「沒有。那位小姐自稱是你的老朋友,還說如果你正在忙,她願意在會客室等候。」
雷豹想不起他有任何女性的老朋友,難不成這「老」字指的是年紀?真是這樣的話就更匪夷所思了;他認識的女人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這點他有自信。
「請她進來吧﹗」雷豹終於這麼說,反正見了面就會知道是誰,何必浪費時間猜測。
結果他錯了。見了面他依然想不起來者是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一個女人朝他飛奔而來,還沒回過神,對方已經撲進他懷裡了。
「好久不見﹗人家真的好想念你啊﹗」女人的聲音在他胸前悶悶地響起。
這三十多年來能讓雷豹啞口無言的事不多,今兒個可就碰上一遭了。雷豹楞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將貼著他的女人推開。這回他從頭到腳仔細把她瞧了一回,希望藉此喚醒自己對這個女人的記憶。
面前的女人有著俏麗的短髮,臉上淡淡地上了妝,穿著無袖白色洋裝及白色細邊涼鞋。雷豹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首飾,項練、耳環、手錶、手煉……等等,如果是他的女友,多半會帶著他送的東西﹔然而這女人身上穿戴的飾物他看起來都很陌生,而且顯然並不是什麼昂貴的名牌。
「怎麼了?」女人撅起嘴說:「瞧你那是什麼表情?好像一點都不記得人家了。」
雷豹從未感覺如此尷尬,他似乎怎麼也想不出眼前這女人是誰。如果是已經分手的女友,沒道理會再來找他,而且——難道他真的荒唐到連和哪些女人交往過都記不得了?
「這……」雷豹清清喉嚨,決定先應付一番再找機會盡量回想。「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呢?只不過你突然就這麼出現,我太驚訝了——」
他話沒說完女人已經興奮地又偎進他懷裡。
「你真壞,故意捉弄人家,好壞哦﹗」她說著在他胸前咯咯笑了起來。
嗯,這笑聲聽起來倒有點熟悉了,但是女孩子好像都是這麼笑的,光憑這個要想起她的名字還是非常困難。怎麼會這樣呢?難道因為他逐漸步入中年,所以記憶力明顯退化了?
女人笑過之後,抬起頭,又對雷豹露出受傷的神情。
「你好像並不開心。不歡迎我嗎?還是你正在忙?人家可是特地來找你的。」
她委屈的神情令電豹覺得不忍,自然而然便摟了摟她,並微笑道:
「沒那回事,你來找我,我很高興。其實你來得還真巧,這幾天剛好是我最空閒的時候——」
「真的?」女人很開心的樣子。「太好了﹗我正煩惱沒有人幫我搬家呢﹗雖說東西不是很多,我一個人搬還是很吃力的。」
「搬家?」雷豹皺眉。「妳——」
「我要搬過來和你一塊兒住啊﹗」女人甜甜地笑著。
「和我一起住?」雷豹驚愕地喊,好半晌才想起該降低音量。「等一等,你一定是搞錯了,你不能——我不能讓你搬——」
「哎呀﹗這件事待會再說嘛﹗」女人摀住他的嘴。「人家進來這麼久了﹐你都還沒有跟人家打招呼呢﹗來,好好跟我表示一下你的歡迎啊﹗」女人說著閉上眼睛,並朝他抿起雙唇。
居然打算搬過來和他住?這麼說來真是他的某個女朋友了。雖然他還想不起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曾經交往過,但正如這女人所說,見了面不熱絡地問候一下似乎說不過去,而眼前心甘情願的嬌艷紅唇,又豈是他能輕易抗拒的?
就這樣,雷豹忘了這裡是辦公室,也忘了她才說過要搬進他的屋裡﹔此刻他所能看見的,只有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
再讓她成為他的「現任」女朋友吧﹗雷豹在親吻她之前這麼想著。
第二章
他曾親吻過這張唇、愛撫過這副身軀嗎?雷豹在親吻她時不斷這麼想著。令他訝異的是,對方反應有點生澀,和他向來交往的純熟女性有顯著的差異,更加激起他的慾望。
他怎麼會忘記她?怎麼會?
雷豹經過一番掙扎才讓自己離開她柔軟的唇,現實因此逐漸回到他腦中。他察覺了自己身在何處,他想起了她說過些什麼話。
要搬過來和他一塊兒住?這——開什麼玩笑嘛﹗他可沒有打算和任何一個女人固定下來,更不可能讓女人影響他的日常生活,關於這點可得跟她說清楚。
女人還閉著眼睛,軟綿綿地偎在他身上。雷豹見了既納悶又覺得有點好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拍拍她的臉頰:
「你怎麼了?好像睡著了一樣,我的吻這麼乏味嗎﹖」
女人回過神來,看起來很害羞的模樣,不過隨即又對他甜美地笑了。
「太久不見了,人家在細細回味你熟練的接吻技巧嘛﹗」
雷豹微微紅了臉,輕咳了一聲,對她說:
「有件事我想應該和你詳細地討論一下。」
「什麼事情﹖」女人眨眨眼睛看著他。「如果你指的是午餐,這個就用不著討論了,你也知道我對吃的不挑剔,你想帶我上哪兒吃飯我都沒意見。」
「午餐?」雷豹一楞,隨即點點頭。「是,是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但是我說的事不是這個,能不能等談過了之後再去用餐?」他剛剛才吃過東西啊﹗而且事情不說清楚,教他如何吃得下飯?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以我們的交情還需要扭扭怩怩的嗎?」女人笑著說。
「呃……就是你剛才提起的事……」雷豹於是直接道:「你說要搬過來和我一塊兒住,關於這一點我不太明白——」
「怎麼會不明白呢?搬過來和你一起住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啊﹗」
「但是﹐這恐怕不太方便……」雷豹面有難色,既要拒絕,又不願傷了她的心,很難兩全其美。「我的意思是,單獨和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似乎……」
女人笑著輕輕捶打他的胸。
「你不會是要搬出什麼『孤男寡女』那一套吧?哎呀﹗你真是討厭,明明都已經跟人家這麼熟了,還故意說這種話﹗」
雷豹聞言一陣瑟縮。他們果真不是普通關係了嗎?為什麼他天殺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女人又是一臉的委屈。
「你是不是不願意跟我一塊兒住?」
雷豹把心一橫。
「如果你的意思是同居——」他搖搖頭。「很抱歉,目前我沒有這樣的打算,對誰都沒有。」
女人看起來好像大受刺激,突然就掩面哭了起來。
「你不肯收留我?這可怎麼辦才好?爸爸明明說沒問題的。」
「爸爸?」雷豹聳起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爸爸給我一封信,說你會妥善安置我的。」她依然摀著臉,不時還嗚咽幾聲。
雷豹愈來愈莫名其妙。
「你父親給你一封信,要你來找我,是不是這個意思﹖」
女人的頭上下動了動。
「信呢?讓我看看。」他朝她伸出手。
女人於是從手提袋裡取出一個標準信封交給他。雷豹迫不及待把信拆了,愈看臉色愈顯蒼白。
「這封信是你父親寫的?這麼說來你……你是……」
女人把掩住臉的雙手移開,依舊是笑咪咪的,半點不見哭過的痕跡。
「可不就是我嗎?」
雷豹張大了嘴,顯然對情況還不是很清楚。
「妳是——」
「我是小倫啊﹗雷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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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倫?雷——雷叔?雷豹看了看她,再瞧瞧手中的信,非常勉強才能開口說話﹕
「你——這麼說來你果真是——」
「什麼真的假的?」商伊倫又抿起嘴。「就知道你早已不記得我了,好沒良心,虧我為了能上台北來找你興奮得好幾天都睡不好。」
雷豹雙眼一閉。
「拜託你別再這麼說話了,你害我以為——」
「怎麼樣?我看起來既成熟又漂亮對不對?」商伊倫原地優雅地轉了一圈。
「你是來念大學的,幹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雷豹心煩意亂,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令他感覺深深受挫。「你就這麼走了進來,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沒有把你父親的信交給我,這——根本就是胡鬧嘛﹗你這孩子﹗」天啊﹗他親吻了一個孩子、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而且是以那種親吻女人的方式?該死﹗他一想起來就覺得一陣昏眩。
「什麼孩子?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一個剛出爐的大學生啊﹗你這麼說真是侮辱了我。」商伊倫不悅地瞪著雷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