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席絹
每次說到這個,單毓琉運氣也不敢吐出一丁點。妻子天生的病弱,在亡故後成了他風流的大罪之一。從未忠實過的他完全不敢反駁。久而久之,自己也認為得為妻子的早逝付上一點責任。
幸而每每這個時候,曉晨總會為他說話。
「爺爺,別這麼說呀,媽媽自己身體不好,怪不得誰的。眼下就看父親的決定了。」老是將緋聞當成國家大事討論,她真的膩得不得了,一點地不想去沾。
「好,毓琉,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這次你不能飛出國躲著。若搞不定那女人的事,我就撤了你的職,派你去大陸出長差!」
單毓琉在眾人同情又幸災樂禍的眼光中,硬著頭皮說出他沒信心的保證:
「我會做到的,爸。」
單老爺點頭,望著一桌子男丁——極盡所能的給予栽培、送出國深造,付出與回收卻不成比例;一盤散沙的各擁其主,若資質卓然也就罷了,但並不!
怎不教他這位在商場打拼了一輩子的強人.不再三烯噓!他多痛恨靖遠居然姓莫呀,並且被莫家人守得死緊。
幸好,他還有曉晨。
只要曉晨姓單,靖遠就永遠不會丟下單家的一切。他最疼愛的人就是曉晨了,所以他仍有回單家企業體的一天。
單老爺只能以此當定心丸自我安慰了。
「單曉晨,外找。」
才剛用完午餐回教室,門口的同學立即叫著。
會是誰?正在勾勒背包草圖的單夜茴先抬起頭,但行動力比她快的曉最早已迎向單晶晶,好奇著她今天想搬演那一出連續劇。
「有事?」一手搭著門框、,單曉晨居高臨下的看著不足一六○的單晶晶。
「我不是找你,你出來做什麼。」單晶晶臉上楚楚可憐的表情立即僵成冷漠狀。十七歲的少女藏不了太多的深沉。
「找我也是一樣。你可以趁我心情還不錯,說說你的來意。」今天沒有過敏的情形,讓她愉快得不得了。
「憑你地想阻止我與姊姊親近?你算什麼?!不過是你媽奸詐的博取大媽的同情心,才會讓你住進大宅。別以為自已的身份就高了多少。聽說十幾年下來,你們母女的存在連傭人也不看在眼內。」
「你也想成為不被看在眼內的一員嗎?」單曉晨隨手撥了下短髮,不免好笑於單晶晶鄙夷的口吻與希冀的眼光。既知人了單宅也得不到地位,何苦硬要得到相同待遇?
「我只要姊姊承認就可以了,我與弟弟並不會做過分的要求。你粗魯率性,照顧不了細緻體弱的姊姊的,我會做得比你好。下學期分班,我一定會與姊姊同班。」她母親都打點好了,這將是一場長期抗戰。只要得到莫靖遠兄妹的認同,未來進了單家才會有地位。
莫靖遠長期在莫家的栽培下東奔西走,並不好近身下工夫。而且他是成人了,被商場大老們列為不敢小覷的可畏後生。聽說只消他看上一眼,便可將入由眼睛看透到腳底板,無所遁形。傳言也許誇張,但精明的呂艷若並不敢輕忽它的可信度,所以全心力攻十七歲的小女生,期盼早日開花結果,遂了心願。
單晶晶的任務就是取代單夜茴,成了單曉晨身邊的左右手、無所不談的好姊妹。
一向疼妹妹如命的莫靖遠對單曉晨的呵護常會恩澤到她身邊的人。調查來的資料顯示,王秀佳母女名下的房子正是莫靖遠贈與的。聽說是他二十歲那年為妹妹買別墅時,「順便」也挑了一幢送給身無恆產的母女。
這種大方闊氣讓人瞠目艷羨。彈指間千萬豪宅送人而不當一回事,彷彿他送的是不值錢的小玩意。說真的,重享樂且揮霍的單毓琉還送不出手這種大禮哩。當他的女人頂多小套房、金飾華服便已是極限。
送造價千萬的別墅?開什麼玩笑!他自己名下也不過才兩幢,而且是千辛萬苦得來的。
除了王秀佳母女外,其他長年服伺單曉晨的傭僕們也不時收到少爺匯入戶頭的三節獎金,以及適合個人的貴重禮物。
廚娘老舊的小綿羊被換成了新型輕巧的一二五機車,適合買菜又安全平穩,少爺送的。司機老黃忠心載送單曉晨十餘年而未曾有過閃失,去年五十歲生日時少爺越洋送來一隻價值二十來萬約滿天星鑽表……。
徵信社的報告數十頁,陳列出的贈與物其價值甚至比單毓琉花心一輩子送出的禮物還貴重上數倍。
莫靖遠非常非常的有錢,也擅使錢,將人心收買得服服貼貼,教一票人更加盡心盡力的服伺大小姐。單宅上下,傭人的心全向莫靖遠兄妹靠攏,即使拿的是單老爺的薪水。
不必母親耳提面命,單晶晶看完報告,眼睛都嫉妒得紅了。此刻她打量修長的單夜茴,看到她運動服的領口上別著一隻造型簡單小巧的蘭花胸針,一口氣差點沒岔了去!她在報紙上看過,這是今年蘇富比的拍賣品之一,至少有八十萬的價值,是龔大師的作品。
天呀!她就這麼隨意的別在平凡的運動服上!
這一定也是莫靖遠送的。他在美國,而這件胸針是在紐約拍賣的。憑什麼單夜茴可以得到?而她單晶晶也是莫靖遠的妹妹之一呀,活了十七年,卻什麼也沒有!
她一定要快點取代單夜茴,讓哥哥知道她的存在?
單曉晨打量著單晶晶閃爍的眼光,她的視線渴望的停佇在自己衣領上的別針,不再施展她的伶牙利嘴,這讓單曉晨感到好笑。
「午休時間快過了,你決定繼續盯著我的衣領度過剩下的時間嗎?」
「哼。」單晶晶回過神,看到她心目中的姊姊不知何時已站在一邊,變臉得飛快,口氣一轉:「姊姊,我剛才找您,但她一直不讓我見你。」
「找我?有事?」單夜茴真不敢相信已過了這麼久,單晶晶居然還能把她當成她認為的那個人,而不感到半點懷疑。
「姊姊,您春假帶她去外公家,為什麼不找我一齊去陪你解悶?」不客氣的把莫家攬入親屬範圍,說得極為順口。
「你的外公姓呂才對吧?」夜茴一貫的冷淡,而看戲的曉晨這一方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再次變臉,單晶晶怒斥。
「不許無禮。」難得嚴厲的夜茴沉下面孔。
「是,是我不好。姊姊請別生氣。」單晶晶惶恐低聲道歉。
單夜茴已難掩不耐煩。
「如果沒事,你該回教室了。」
「不,有點事。放學後可不可以請姊姊光臨寒舍?我媽咪煮了好多菜要請你吃喔。」
「我們一向不吃外食。心領了。」
「我當然知道我們窮人家的粗茶淡飯比不上五星級師傅的手藝,可是我們真的很希望與姊姊多聚聚。媽咪好可憐,她只是要我們認祖歸宗而已,但爸爸都避不見面。姊姊要替我們主持公道呀。」眩然飲泣的面孔低垂,一心想引發單曉晨的測隱之心。
她在做什麼?姊妹倆互換了個眼色,不予置評,倒是有幾名與她們熟的同學偎過來看戲。
活潑的趙士瑛一手擱在曉晨的肩上,對長相美麗的單晶晶道:
「我很好奇耶。算起來你母親算是勾引入家丈夫的人,怎麼好上門要求正室的女兒主持公道?」
「上一代的帳憑什麼算到我身上?」單晶晶跺腳。
「那你又怎能把上一代的帳掛在曉晨身上尋求公道?這樣子打擾人不好吧?」班代邱靜苑笑笑的反駁。
午休的鐘聲終於響起,班代趁機拉人回座,結束了這個沒有結論的話題。
看來想圖個清靜是難了,單晶晶不會罷休的。她與她母親相同,對榮華富貴有著最深切的渴求。
單曉晨彈了彈衣領上的別針,抬起頭看到夜茴沉靜的眼睜,淺笑以對。決定任事情就這麼錯下去,反正她是沒耐心與那對母女耗的。
「黃叔,你去逛一逛,三個小時後在這裡見。」
賓士車停在莫氏集團門口,一身雪白連身羊毛罩衫的曉晨吩咐完司機後,轉身走入大樓內。
今天是星期六,高級主管們無視周休二日的福利,仍不放過與工作機器較勁的機會。
一樓的大廳正陳列著某位水墨畫家的大作。她不急著上樓找表姊,悠閒的觀賞著畫;雖沒有大師級的品味可以指出好壞,但基本上只要畫得出具象,她都會很捧場。左手腕吊著一隻吉他造型手袋,白底布面,繡著藍綠當吉他弦;提把的下方綁著一條藍灰色男帕,與她頸子上繫著的絲巾配成同一色系。
唐勁送客戶下樓,一出電梯就看到雪白出塵的單曉晨卓立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不費力的立即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嗨,今天穿得像個公主。」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裙裝。意外的發現並不若他以為的會有突兀不協調感。修長勻稱的身段只會將衣服襯律更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