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利海君
𨪜𨪜「芷雲，我只是——」他怎會看不出她的不信任？
𨪜𨪜太刺目了，她的保護動作太刺目，也太傷人了。
𨪜𨪜她這麼不信任他嗎？他這麼不值得她信任嗎？她可以不相信世上所有人，就是不可不信任他——他是那樣地愛她，他絕不會傷害她的呀！
𨪜𨪜「小羽在哭呢，浩澈。」龍浩羽愛黏著龍浩澈也不是新聞了。
𨪜𨪜「芷雲！〕他挫敗地低喊，悲傷在眼底以驚人的速度凝聚起來。
𨪜𨪜他從沒傷害過她呀！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相信他？他真的如此不堪？
𨪜𨪜為什麼不肯正眼看他？五年前，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同一時間遇上她，為什麼她獨獨看到了龍浩澄而不是他？為什麼選擇龍余而不是他？為什麼到了現在她仍不要他……她好殘忍！
𨪜𨪜當看到白芷雲此刻的眼仍舊映不上他的身影時，他有一秒的絕望。
𨪜𨪜只是，他總是盲目地纏她，妄想可以纏出一個結果。
𨪜𨪜沒關係的，她現在只是情緒不穩，她還很傷心，他要體貼她的心情，不然，他和龍浩澄有什麼兩樣？
𨪜𨪜順她的意，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他以為只要順她的心，她就會愛上他。
𨪜𨪜所以，他走，不得不走。
𨪜𨪜白芷雲看著他的背影，無法不歎息，然後，她彎下身，閉上眼，吻上已逝的男人的唇。
𨪜𨪜「我會讓所有分開我們的人付出代價。」溫和的語調、反讓人覺得恐怖。
𨪜𨪜她兩眼的淚水瘋狂地滑下，凶殘、噬血的眼神毀了她一貫的溫和，蒼白的唇揚起了她一生之中最火艷的笑容——一切一切，只為了他，這個叫龍余的男人。
𨪜𨪜「你……真的好殘忍。〕她撫著已死的人的臉龐，到最後，她也見不到他最後一面，只因他想她只記得他的完好。「你真的好狠心……」
𨪜𨪜當年，尚滄雲騙他殉情，給他吃的三十顆藥丸中，只有四顆是安眠藥，其他全是維他命丸，殘忍地逼他留在世上，守大他們的孩子；今天，他留下她，也要她好好活著，絕不准她自殺去陪他。
𨪜𨪜到了現在，她才知道尚滄雲的做法是如何地殘忍。
𨪜𨪜怎麼可以、可能留下其中一個、獨自活在這個已經沒有依戀的天地間呢？
𨪜𨪜不能共存，就該讓一切共滅。
𨪜𨪜原諒她，她不得不這麼做。
𨪜𨪜因為，她只會愛龍余，只肯愛龍余，只願愛龍余。
𨪜𨪜余哥，你會原諒我的，是不是？
𨪜𨪜於是，她的三個繼子便聽到了最驚世駭俗的遺囑：
𨪜𨪜「誰殺得了白芷雲，誰就可以得到龍家所有產業的繼承權。」
𨪜𨪜而白芷雲和她的愛女龍浩羽，就在當天消失了。
𨪜𨪜＊＊＊
𨪜𨪜半夜突然感到有人注視自己，注視到讓你一定要起來的地步，那種感覺，不是「心寒〕二字足以形容的。
𨪜𨪜三島月子吃力地睜開眼，昨天唐寧找了個密醫替她洗胃，現在她虛弱得緊。
𨪜𨪜「月子，我不是有意吵醒你，我只是想到有人的地方……
𨪜𨪜你繼續睡。」感覺到床上女孩氣息的變動，讓來者知道她已經醒了。
𨪜𨪜空洞洞的男聲在暗夜裡格外叫人心驚，三島月子認出那把聲音之後，立刻用盡力氣起床，在幽暗的房中找出對方的身影。
𨪜𨪜「浩澈哥哥……」她的聲音連自己聽到也覺沙啞得可憐。
𨪜𨪜可是、龍浩澈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只是抱著膝，在牆角坐著，一動也不動，就像雕像。
𨪜𨪜「浩澈哥哥……你好冰冷！」她走過去，卻在碰到他的人時輕輕低呼，室內明明已經開了暖氣，為什麼他竟會冷得像冰塊？
𨪜𨪜她立刻回到床的那邊，把棉被拉過來，但這張棉被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重？三島月子用力地扯著，當她把被子扯到他身邊時，整個身體幾乎因用力過度而虛脫。
𨪜𨪜「謝謝！〕龍浩澈微微一笑，笑中的苦澀濃得幾乎讓她窒息。
𨪜𨪜「浩澈哥哥……〕她覺得無助，他一向不是這樣的，這樣的他明顯把她嚇壞了。
𨪜𨪜龍浩澈定定地看著她，她的眼一如當年在日本見到她時一樣，純真無痕。
𨪜𨪜太純真太純真，讓龍浩澈禁不住，猛地抱住了她。
𨪜𨪜這樣的純真，讓他每次傷心時，就會想起她。
𨪜𨪜唐寧不行，因為唐寧只懂得聽命令行事，不會安慰人；倫子不行，因為倫子太偏激，讓他覺得有壓力。
𨪜𨪜三島月子的驚呼聲只可埋在他的胸懷中，小小的身子被他一雙鋼臂抱鎖得幾乎斷成兩截。
𨪜𨪜痛……三島月子皺起了眉，卻沒有反抗，在他懷中，她清楚地感到他的氣息亂了，太多的憂鬱混和著絕望——一定事關白芷雲。
𨪜𨪜在這五年中，龍浩澈常不小心說溜嘴，讓她知道了白芷雲的存在，也知道了他傾盡所有感情愛著白芷雲。所以，只要白芷雲肯愛他，叫她再喝一次毒酒也可以。
𨪜𨪜「月子……我好難過。」他的聲音好沙啞好沙啞。
𨪜𨪜「我……知道……」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悲哀，她怎可能不知道？
𨪜𨪜「我爸爸大前天死了。」他沒有避諱地說了個「死」字。
𨪜𨪜「哦！」她必須裝出什麼也不知道的驚愕表情，她不想他知道原來白芷雲已經知道是他做的，她和寧姊也約好了，白芷雲想殺她們的事，也絕不可以說出來，不然，只會打碎他的夢。
𨪜𨪜「我為你難過，可是人死——〕接下來的「不能復生」還沒出口，她已因為他說的話而僵住。
𨪜𨪜「他死了，我一點也不難過。」
𨪜𨪜他再一次用「死」字，沒有避諱得讓人覺得他是刻意冒犯那已死之人。
𨪜𨪜如果他難過，就不會下毒了。
𨪜𨪜「我就是因為不難過才難過……〕龍浩澈突然悶笑起來，為這種荒謬的情況而笑。
𨪜𨪜龍余死了，芷雲卻走了。
𨪜𨪜為了那張無法無天的遺囑而走。
𨪜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是要是死的，是龍家男人呢？
𨪜𨪜龍浩澈越笑越大聲，直到笑岔了氣為止。
𨪜𨪜這樣的他，是她第一次見到。
𨪜𨪜〔浩澈哥哥……」其實，這不但是難過；如果不為父親的死而悲傷，他哪會為自己的不難過而難過？他怎會不明白？
𨪜𨪜〔我一點也不難過……」龍浩澈強調。「只要一想到他死了，芷雲就會自由，我就不難過……」他的眼底出現了某種不尋常的喜悅，但隨即又被恆常的憂鬱取代。
𨪜𨪜「我應該難過的……是不是？」龍浩澈望著懷裡不知所措的月子，要求答案。「他是我爸爸，我應該難過……」
𨪜𨪜「是的……」到底他毒殺親父，只為了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女人，懷著的，是怎樣的心情？
𨪜𨪜「可是，我也該高興的，是不是？」他的眼中出現了渴望，他很想高興，可是又怕這種高興是不應該的，所以他想有人告訴他，他是應該高興的。
𨪜𨪜白芷雲的離開讓他受傷太重，使他精神極度不穩。
𨪜𨪜他以為，龍余死了，芷雲就會是他的，他沒想過龍余會那麼狠，芷雲會那麼絕。
𨪜𨪜「是的……〕照他的心情而言，他也該高興，畢竟情敵死了啊！
𨪜𨪜「那我不是又高興又難過嗎？」他像個好學生，向老師發問。
𨪜𨪜「感情……總不是那麼純粹的……」
𨪜𨪜「哦……」像問題得到解決，龍浩澈用力點了點頭，唇邊泛起如三歲稚子一樣的笑容，「那芷雲是不是會和我一起？她現在離開，只是一時之氣，是不是？」
𨪜𨪜離開？月子一震，白芷雲離開了？
𨪜𨪜這不就擺明是逃走嗎？龍家之中，有對瘋狂愛著她的雙胞胎，她不走，難道要留下來給他們搶嗎？
𨪜𨪜白芷雲用行動，拒絕了雙胞胎。
𨪜𨪜她不該以為，她肯喝那瓶酒，白芷雲就真的會愛龍浩澈，是她太單純。
𨪜𨪜一個人的愛與恨，又豈會是第三者的意願可以左右的？
𨪜𨪜「浩澈哥哥……你有沒有想過，不管……世伯在不在……
𨪜𨪜她也不會愛你？〕
𨪜𨪜「沒有試過，又怎知她不會？〕龍浩澈笑得好純真，可是看在三島月子眼中，這種笑，是多麼的病態。
𨪜𨪜那年他離開了九個月，說是要去外地讀書，其實是計劃殺龍余，足足用了九個月時間，以為可以燒死多出來的龍潔羽和龍余，可是卻燒死了丁盈。之後的五年，他一直為此而後悔，看到芷雲的笑影，就更掙扎要不要再殺龍余……可是原來他不下手，芷雲就永遠不是他的！
𨪜𨪜他願當芷雲的龍余，只要地給他機會，要他當個替身世沒關係，只要她肯讓他守在身邊……他只是想守著她，他不是故意要讓地生氣，他不是的……
𨪜𨪜「她現在只是在生氣，月子？」龍浩澈只肯接受對自己有利的解釋和答案，「而且，她怕大哥會傷害她，所以，她才會接受爺爺的安排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