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歐陽青
「這些都是要給你的。」
莫言取最近的一杯酒飲下「多謝。」
「你不怕酒中有毒?」簾後的人笑問。
「你若知道我是凌休恨的兒子還在酒中下毒,那你不是太笨,就是對自己過於自信。」他頓了頓,又過:「你找我來是因為有求於我,對不對?」
簾後的人突然由坐姿改為站姿,她身形中等,白髮直垂到地,她有些焦躁的開始踱步。
因為,莫言全說對了。
「江湖上傳言你是個酒鬼,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就是酒。」
「沒錯。」相較於她的急躁,莫言的態度顯得從容。
「但是,凌休恨沒理由生出個酒鬼兒子啊!」
莫言輕笑,「很遺憾,這是事實,若照我的本意,我根本不想讓外界知道我們的父子關係。」
帝后的人默然,半晌才道:「我認識你爹,我知道他有一身高明的醫術,我希望你也一樣。」
莫言笑而不答,只是喝酒,大紅袍的酒性極烈,特別適合他這些天的心情,於是他一杯接著一杯的灌。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簾後的人頻頻皺眉。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就從觀音水說起吧!」她叫喚一旁的聽濤,「你告訴他吧!」
聽濤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小瓶交給莫言,「這是本宮保存近三十年的觀音水。」
他微揚眉,審視手中的透明琉璃瓶中,那極清澈、極晶瑩,宛如淚珠般的觀音水。
「近來在江湖上傳出的觀音水事件,是我刻意安排的。觀音水的量不多,所以,我們用來自天竺的傲霜露取代,兩者效果相近,只是在下傲霜露時,無法做到無色無味的程度,所以,我們只能找尋合適的對象,若對方發現中毒時,再以劍殺之。」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遭到殺害的人遠比抬面上的多。
「目的呢?」他垂眸低歎,「為了引我出來,如此煞費苦心又何必呢?」
「不,我們原本的對象不是你。」
「難道是我爹?那更不可能。」莫言乾脆教她們一次死心,
「我爹已不過問江湖事,別說你們手上有觀音水了,就算有彌天血霧,他也不會出面。」
江湖上多得是前輩在功成名就後就退隱江湖,過著「小舟從此逝,滄海度餘生」的生活,但是,凌休恨是因為妻子而退隱,他寧可多花一點時間來陪伴她。
「我已經領悟到這個結果。」簾後傳來一聲低歎。
聽濤接著說:「連續幾次下來,我們知道凌休恨不會再現身江湖了,所以極力找尋他的後人或弟子,從無爭山莊那兒,我們得知你的存在。」
「你們在無爭山在臥底?」莫言驚道。
他堂姐獨抓絕不可能出賣他的啊!
「我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獲得這項消息,畢竟無爭山莊是個清淨之地,我們並非訴諸暴力,而是動之以倩,希望他們能幫助我們。」
「可有傷人?」
「沒有。」聽濤瞟了眼簾後的主子,「是宮主親自出馬與楚少夫人長談,才從她口中得知你的行蹤。」
既然是他堂姐親自開口,那就不會是脅迫,因為他堂姐夫絕不會坐視任何人欺負他堂姐,莫言稍微放下心來。
「我們知道有你的存在時,觀音水已在江南傳開了。你整日喝酒,幾乎與武林脫節,所以,我們找上武林盟主。」
莫言搖頭輕歎,「現在我已經來了,你們有什麼目的就直說吧!」
簾後的人終於啟口道:「我要凌休恨的醫書,所有能解毒的方子。」
「你是個醫者?」
「不是。」
「不是醫者卻要醫書,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你中毒了。」
簾後的人又陷入沉默。
莫言開始不耐煩了,「我認為醫病一事,雙方貴在以誠,如果你不能開誠佈公的談,也不相信我的醫術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年少時的莫言,見慣了大病小病不斷的母親,那時他就立下志願從醫,即使見到十五年不見,在各方面都相當出色的父親,他也是一開口便要求學醫。
初出江湖,他走遍天下,憑的是醫術.以及一顆不願見人痛苦的心,現在,這顆心依然不變。
「我中的是你爹下的毒。」
「若非如此,你也不會這麼急著找我來,只不過,我不認為我爹這幾年會出現。」毒手郎君早已成為人們傳說中的人物了。
簾後的人突然狂笑起來,「他在我身上下的毒已經超過三十年了。」
三十年?
莫言有些訝異,是什麼毒可以存在人體內長達三十年之久,而未曾發作,也對人體沒有造成傷害?
當他把心頭的疑問說出來時,帝后的人卻笑得淒厲。張狂得有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沒有造成傷害?」一陣狂笑過後,她道:「凌莫言,你當真把你爹的心思想得這麼高尚?」
莫言深吸一口氣,基然明白了,又是一樁風流債吧?憑他爹的外貌,這是相當有可能的。
「他在我身上下了修羅夜醉。」
他蹙眉仔細想了想,「我沒聽過這種毒。」
「你當然不曾聽過,因為他只用在我一個人身上。」簾後的人突然掀簾而出。
莫言訝然的望著胸前的女子。
不.不該說她是名女子,該禮貌的稱她一聲「婆婆」。因為她滿頭白髮,而且一張臉皺紋滿佈,只有那雙眼依然看得到年輕的光彩,然而,她並未老態龍鍾,她的衰老似乎只有那一張臉。
「你看清楚,我只有四十六歲。」連聲音都不顯衰老,這是她諸多令人覺得突兀的原因之一。
莫言真的很驚訝,「這是因為我爹在你身上下毒的關係?」
「沒錯,你得負責把我的青春找回來。」
第八章
喻鎖心精神不濟地癱在桌上望著莫言。他倚在窗邊,一隻腳踏上窗欞,眼眸微瞇的大口飲酒。
最近他有意在躲避她,話說得很少,酒卻喝得很多,她實在有點擔心,好像她必須做些什麼讓他變回從前的他。
「莫言。謝謝你給我觀音水。」從這個安全話題說起應該沒事吧?
「不用客氣。」他頭也沒抬的道。
他思緒縹緲。
修羅夜醉這毒他從未聽聞,更不知道掬芳宮宮主練秋娘和他爹有什麼關係,以及他爹為什麼會使這麼奇怪的毒奪去一個女人的青春?
他幫得了練秋娘嗎?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對方越來越沒有耐性,失去美貌後的練秋娘已經變得殘酷,她打算這輩子都不讓他們出宮了。」
喻鎖心巴在他身前,癡望著他俊逸的臉上一副深思的模樣,欣賞他沉靜溫斂的一面。
「昨幾個我睡死了,一不知道怎麼爬回自己的床上,一早醒來找還真嚇了一跳,當我睜開眼沒看到你時,我幾乎以為你拋下我先離開了。」她慌亂地說,語氣裡儘是撒嬌的意味。
「莫言,對不起啦!我好像說錯話了。」當他背對著她躺在床上時,她就後悔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
咦。他為什麼還是不理她?她在討好他耶!反正這裡沒人,給他親一下好了。
「莫言,剛剛聽濤那女人來找你幹什麼?她跟你談這麼久,為什麼不能讓我聽聽?你們是什麼時候有這種交情的,我怎麼不知道?」她蹙起兩邊柳眉質問。
莫言終於站起來了,卻是往後院走去。
喻鎖心連忙追上,雙手抓著他的手臂開始嘰嘰喳喳個不停.
「這用怎麼這麼奇怪啊?連一個男人都沒有。」
話才說完,一個披頭散髮,滿身灰塵又佈滿血跡的男人突然趴在他們面一則。
喻鎖心嚇了一大跳,「他他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是不是早知道這裡有人才走來這兒?」
她好奇地往四下看了看,這僻靜的小庭院從他們進來後,便一直有女人走來走去的,可現在卻靜得可以,彷彿除了他們之外再無旁人。
莫言蹲下身子,執起那男人的手開始替他把脈。沒救了!這人氣弱體虛,離死亡已經不遠了。
「你有什麼遺言,趁現在快交代一下吧!」莫言告訴他。
「我——我——」受傷的男人喘了好幾口氣。
「別急,你慢慢說。」
溫和的嗓音緩和了男人的心情,他緩口氣,才道:「你們快走吧!要快離開這裡,這些女人都瘋了。」反正無論如何都是死,他索性把一切全說了。
莫言挑著眉,這才有些明白掬芳宮究竟是什麼地方,掬芳宮是個女人的慾望城國。
掬芳宮在江湖上已存在百年,不過,一直不為人知,這裡收留許多無家可歸的女人、被男人拋棄的女人,還有從小就不曾接觸外界的女人。
掬芳宮的宮主練秋娘就是被上任宮主從小收養,一生不曾出宮,卻在此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好可怕的地方。」喻鎖心直覺的打了個冷顫,悄悄的靠向莫言。
莫言不像以往直接伸出手臂接納,反而是疏遠的挪開一步,「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被抓來的。」原來,掬芳宮的女子會不定時的下山尋找男人,只要是她們看上眼的,就直接抓上山,做她們的奴役,在對面山頭開墾荒地,沒日沒夜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