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歐陽青
宗翔微笑了一下,「妳怎麼知道我在借酒澆愁呢?我根本是無愁可澆。」微諷的語氣中竟帶有些許的無奈。
必瑋暗歎了一口氣,直望進他苦惱的眼神裡,柔柔的說:「你可願意談一談?」
宗翔過了一會兒,直到必瑋認為他不可能對她說什麼的時候,才開了口:「我和我父親起了衝突,從小,他就希望我如他所願,在商場上做他的左右手,可是我卻想走我自己選擇的路,所以,我跟他鬧翻了。」
必瑋眨著她那雙美麗柔和的大眼,「有多嚴重呢?」
「他要我別再回岳氏了,簡單的說,他把我踢出家門了。」宗翔燃起根煙,緩慢的吸著,神情似輕鬆又痛苦。
必瑋的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絕沒有他所說的那麼簡單,她大膽的問:「我覺得你真正的因擾似乎不是這個。」
宗翔為她的敏銳而感到吃驚,但也不否認,「是的,妳猜對了。我雖然熱愛建築,但我是可以為了我父親而放棄建築的。我痛心的是我父親從小的教育方式,我和我哥兩人,為了贏取他的寵愛與信賴必須不斷的進步,永遠要把另一個人踩在腳底下,才能博得我父親的歡心,這樣的生活太累了,我寧可選擇退出也不願傷害到我和我哥的感情,只可惜自小我和他就形同水火,成了無法彌補的缺憾了。」他說完後,只覺得一陣輕鬆舒服的情緒直從四肢百骸上竄起了來,從沒有過如此的感覺,他覺得不可思議,但卻很高興。
「原來如此,但你父親也是對你們兄弟有著很高的期望,才會導致這樣的行為,你或許可以試著獲得他的諒解。」必瑋就事論事的分析著,希望能解開他心中的結。
宗翔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很難,非常難,我每次試著讓他瞭解,但總是在咆哮的情形下不了了之,最後,仍然是他過他的,我做我的,從來沒有交集的時候。
加上每次我哥都在一旁做些恰到好處的煽風點火,使得我爸對我越來越不諒解。這次,是我爸最不能忍受的一次了,因為他安排我去岳氏上班,而我卻瞞著他到一間建築師事務所去首個小職員,結果我就被轟出家門了。」
必瑋見他神情故做瀟灑,但其實內心還是挺在意的,她沉吟了一下,「那你何不做給他看呢?用實際的成果告訴他,其實你不一定要照著他的路走,也能創造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的。每一位為人父母者,誰不是望子成龍的呢?只要你的確有了成就,我想你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宗翔聽了內心真是感動,心頭湧起一陣溫暖,他從未想到這世間竟有人那麼瞭解他,在她面前,他竟也說了那麼多心底深處從不被人瞭解的秘密,他眩惑之餘,只能用他迷人黝深的黑瞬凝視著她。
必瑋望著他無言的注規,一陣心慌神亂,臉頰上也泛起了兩抹可愛的紅暈,「是我多嘴了,我無意探視他人的隱私,你就當我沒說過好了,冒犯之處,還請原諒。岳先生,你……」
「我沒有怪罪妳的意思,相反的,我是太感動了,我沒想到妳竟是那麼瞭解我,而且把心中的煩悶全說出來以後,我感覺是又舒服又快樂,從沒有過那麼輕鬆的感覺。」宗翔笑著止住她的自責,一方面欣賞她的溫柔可人,覺得他今晚真是來對地方了。
「真的,你真的那麼認為嗎?我的話竟能帶給你那麼大的幫助!?」必瑋無法置信的張大雙眸,心想這時放鬆心情的他看來是多麼英俊迷人,而這些全是因為她,而不是任何其它的原因嗎?
宗翔笑著點點頭,「所以我要感謝妳,我在踏進這家西餐膊時是有滿腹的牢騷和不滿,而現在全沒了。」
必瑋也為他感到欣慰,能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快樂,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滿足,她淺笑盈盈的望著他,「那現在呢?現在你身上還帶有著什麼呢?」
「現在啊,我好餓哦,本來我的晚餐就是一肚子的不滿加酒精,現在不滿沒了,只剩酒精,真是餓啊。」宗翔忙叫了一份炒麵,大口大口的吃著,吃相雖不算優雅卻自然流露一股帥氣的模樣,使在一旁的心瑋看著看著都快要癡了。
她不禁問起她最想要知道的問題:「你現在還愛著守容嗎?」
宗翔連頭也沒有抬起,愉悅的說:「那是當然的,從我一見到她,我就不由自主的愛上她了,一時一刻也忘不了她的一顰一笑,簡直不可自拔。」
必瑋在心中暗歎著,為自己沒有開始就已結束了的愛情,「你知道她也和你哥在交往嗎?」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守容愛玩,我也不能每天陪著她,所以她偶爾和其它人出去,也算不得什麼,我只要知道她愛著我就行了。」
他的口氣是那麼癡,使得必瑋心中又是一陣難受,她無法將守容真正的心意告訴他,又不忍見他日後受傷,她的心情直跌入淒風苦雨之中。
宗翔吃完麵後,見到的就是那麼一副若有所思的心瑋,他笑問著:「怎麼,妳有心事?」
「哦,沒有,既然你吃完了,那我們就走吧,已經很晚了。」必瑋虛弱的笑了笑,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也好,我迭妳回家吧!」
宗翔站起身來,便要去櫃檯付帳,但見必瑋已搶先一步,和櫃檯的小弟攀談著,他只好站在一旁。
那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說:「嚴姊,明天妳就不用來上班了吧!」
「是啊,所以不能再記帳囉。小李,你把我以前在這裡吃的一起算算吧!」必瑋把賬單遞了過去。
「算了啦,嚴姊,妳吃得又不多,這點錢我小李還請得起,用不著妳出錢。」
他豪爽的笑著婉拒。
必瑋也微笑著,「那好吧,哪天我親自下廚,請你吃一頓大餐。」
「太好了,記得要常常回來玩哦。」小李迭他們到門口,還依依不捨的叮嚀著:他對這位漂亮的大姊姊也有著一份依戀之情。
「一定會的。」必瑋帶著微笑走出門,覺得這樣結束演唱的最後一天也不錯,比她原先孤孤單單一個人好得多了。
此時晚風微微吹動她的秀髮,沁涼的夏夜更添浪漫的氣息。宗翔喝得半醉,又被這夜風一吹,腦筋已是清醒了大半,望著身旁纖細的人影,他竟有長久如此的念頭,這想法令他自己都吃驚得不敢置信。
「下次我還可以再來找妳嗎?」
必瑋搖搖頭笑說:「下次你來就見不到我了,我以後不再唱了,今晚是我最後一天的獻唱,多謝你的捧場。」誇張的行了一個鞠躬禮,事後又扮了個鬼臉,惹人憐愛。
宗翔見到她這一臉可愛的表情,也不禁盪開了笑顏,「那可真是我的榮幸囉。
妳在這兒唱得好好的,為什麼又不唱了呢?」他們並肩在街上走著。
「我要去教書了啊,我的成績好,分到一所女子高中去教歷史,馬上就要開學了,你可曾見過邊教書邊在餐廳駐唱的老師嗎?」她說著說著就扮了個可愛鬼臉,兩人相視而笑了。
「說得也是,恭喜妳了,一畢業馬上就有工作了。」宗翔由衷的祝福著。
必瑋臉上洋溢著滿懷熱切的期盼和嚮往的神色,「是啊,我很喜歡教書的,從我一進師大,我就知道了。喻琦一心想進研究所,今年考得不理想,明年再考一次也會上的,而守容是不需要出來工作的。」
「嗯,守容一心一意想嫁人,這是不用說的,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以免她跟著我吃苦。」宗翔神采飛揚的說。
必瑋又是一陣歎息,因為守容根本不會選擇他的,「岳先生……」
宗翔笑著止住她,「妳不覺得經過那麼知心的談話後,再用先生小姐來稱呼,不太生疏了嗎?」
「那我叫你的名字好不好,岳宗翔?」
「把岳字去掉不是更好?像我就喜歡叫妳必瑋,這樣可好?」宗翔側著頭,對她溫文的笑著。
「好吧,聽妳的。」必瑋被他瞧得心慌意亂的,明知他的溫柔只屬於守容一人,可就是不免會對他產生幻想。
「我的車就停在不遠處,我迭妳回去好嗎?」
「別麻煩了,我用走的好了。」必瑋習慣性的婉拒。
「必瑋。」他拉長了聲音,「一點也不麻煩的,我又沒別的地方好去,迭一迭妳也無妨,何況我們是朋友,這麼晚了妳一個人會有危險的。」
朋友!必瑋心中閃過一陣刺痛,只是朋友而已呵!她苦澀的笑了笑,「我一個人獨來獨往那麼久了,也沒遇到什麼麻煩,今晚是最後一天了,哪裹有那麼倒霉呢?」
「迭迭妳也無妨嘛!」宗翔深思的望著她,「妳好像不習慣別人對妳好,妳總是和人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