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歐陽青
「哼!那惡女人我遲早要把她捉來大卸八塊!她有什麼資格拆散我們,還把你藏了起來,讓我這些年遍尋不著你的蹤跡,我曾經一度灰心沮喪得認為你已不在人世了。」明驥深深凝視著她,目光繾綣而痛楚。
無歡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別怪師父,她也是為我好。我們是不可能的,漢人和滿人本來就是對頭死敵。總之,是我命苦,配不上你。有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小憐,可是說了又有什麼用?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純真可愛的小姑娘,而是個手染鮮血的欽命要犯了。」
明驥輕輕地搖搖頭,俯身吻住了那輕顫的小嘴,深情款款地想要藉著這個吻,吻去她心頭的陰影。許久之後,他輕擁著她,一抹帥氣性感的微笑緩緩漾起:「我該叫你無歡還是小憐呢?嗯,我比較喜歡小憐這個名字。無歡太多人叫過,我不喜歡。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找到你哥哥韋漢陽了,而且他就住在這鄂親王府裡。」
「真的?!」欣喜的火光迅速燃亮了她的明眸,「你真的找到他了?!快帶我去見他!」
「別急,待會再看也不遲,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明驥扳開她柔軟的身子,以便正視她的眼睛,臉上儘是緊張沉重的神情,和他剛才談笑風生的模樣大不相同,「康親王遇刺的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沒有……」他突然說不下去了,他不想用那種字眼褻瀆心愛的人,只好以眼神示意,希望她會懂。
無歡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他在嫉妒,心情飛揚的她忍不住要高聲歡唱了。但她卻故作矜持地試探著:「那天晚上是師父下手的,我只負責看住褚向霖而已。」
明驥頹然地抓住了她的肩:「那你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明白了,很抱歉!我們都把這件事忘了吧,誰也別再提了。」
無歡無辜地眨著眼睛:「我的確是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一進房我就把他打昏了,直到他醒來還以為是酒喝多了呢!我只不過是把床讓給他,自己坐在桌前等你來而已,什麼也沒做。難道連這個也不能提嗎?」
明驥又驚又喜又是好笑:「你和婉綺她們見面不到半個時辰,她們的淘氣古怪你已經學個十足了。看來我得把她們趕遠一點,免得我的心臟被你們嚇出來。」
「說真的,我還真喜歡她們呢!」無歡柔順地鑽進他的胸膛,享受著被人嬌寵的滋味。這情景彷彿又回到了童年,她也是這樣倚在他的懷裡,求著他講故事才肯睡覺。想到這,她的臉上不禁漾滿幸福的笑容。「她們又天真又活潑,而且個個貌美如花,你真是艷福不淺。」
「我最艷福不淺的地方是幸運地擁有了你。」明驥柔情萬千地盡情掬飲著她的柔美,含笑抱起了她輕盈的身子,「好了,我們最大的問題解決了,我馬上帶你去見漢陽,讓你們兄妹團聚。」
「這怎麼可以呢?我身上還穿著男人的衣服啊!」無歡的臉紅得宛如朝霞一般,急著掙開他鐵一般的臂彎,「明驥,快放我下來,這樣會讓人說閒話的。」
「管他們的,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漢陽高興都來不及了,他哪敢取笑我們。」明驥笑得好樂,這幾天纏繞在他心頭的一大死結而今豁然開朗,怎不讓他喜上眉梢!
無歡被他大膽的調侃羞得滿面殷紅,呻吟了一聲便把臉蛋藏在他懷中,不敢去看路上會碰到什麼人。其實,她也實在是太多慮了,這一路上,明驥早做了安排,放了所有家丁的假,誰還會不識趣地跑來看貝勒爺手抱美人呢?
一進人後院,無歡馬上就認出了這斯文挺拔的年輕人,即是當年失散的小哥哥。她驚呼了一聲便衝進了漢陽的懷抱,兄妹相擁,恍如隔世!他倆旁若無人地細訴別來的情景,也讓站立一旁的明驥,動容地注視這真情流露的一幕。
他悄悄為他們合上了門,在不打擾他們的情況下,默默地退開了。他還必須為無歡脫罪,並且找到她師父,為康親王一事結案,而這一切必須先從進宮面謁皇上開始。他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回首望了燈下促膝而談的兄妹一眼,轉身便踩著沉著的步伐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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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驥,你可知道這樣的要求十分不合理。」順治指著桌上那兩份奏折,頗愛莫能助地說,「你也看到了,鰲拜、褚向霖在朕面前參了你一本,一個告你私藏嫌犯,大逆不道,一個告你緝兇不力,使他父親沉冤未雪。你既然已經抓到了嫌犯,就把人交給刑部不就好了,幹什麼要惹麻煩呢?」
這兩個混蛋!明驥在心裡暗罵著,表面上還是不卑不亢地侃侃而談:「皇上,微臣的確是抓到了一名刺客的同黨,她正是『紅袖招』的無歡。不過真正主謀行刺皇上的另有其人,而行刺康親王的刺客也不是她。所以微臣把她留在府中,打算詳加調查,等這件事水落石出後,再稟告皇上。」
「這是什麼道理?咱們大清律法是行刺君王者殺無赦,朕不管她是主謀還是同黨,抓到了就應該斬首示眾。」順治只要一想起那天驚險的場面,就忍不住渾身發抖,若不是他問得快,早就一命鳴呼了。這時也管不了那刺客是否當真貌如天仙,他只想趕快拔除這肉中刺,不用再擔心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明驥實在太低估順治的怒氣了,「皇上,話雖如此,但向來都是有德者治天下,無歡她是不得已才會做那種大逆不道的舉動!還望皇上大開恩典.饒了她這一回吧!」
「明驥,你簡直是在癡人說夢!要朕放過她不再追究此事,萬萬辦不到。」順治哼了一聲,冷冷說著,「本來朕還以為鰲拜和褚向霖和你有過節,這才在朕面前搬弄你的是非,現在看來你的確是有包庇嫌犯的可能。」
『微臣不敢,請皇上明查。」明驥驚出一身冷汗,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古人云「伴君如伴虎」,他和皇上雖是堂兄弟,此刻卻也不敢放肆。
順治近來老是聽見身旁的文武大臣一再傳說明驥守衛京機,仗著擁有禁衛軍的兵權,頗有不把皇上放在眼裡的傲氣。而今由他一味保護那刺客與自作主張的行為看來,他果然膽大妄為。順治溫文的臉龐滿是懷疑與不信任的神色:「好,你就把那刺客交出來,由朕親自審問,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皇上,無歡當真是無辜的,她並不是當真想行刺您,只不過是受人指使,請皇上開恩。」送到宮裡、無歡是有死無生,明驥寧願自己生命不保,也絕不做此事。
順治怒極,一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紙筆都震得滾到地上去了:「你膽敢抗旨,活得不耐煩了,還是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臣萬死不敢,只不過無歡是微臣尋尋覓覓十多年才找到的韋小憐。臣實在不忍見她死於非命!當年她的確是在巨身旁走失的,如今誤入歧途,臣覺內心有愧,也願為她的一切失常行為負起全責,還望是上從寬發落。」明驥連連叩頭,希望能讓順治收回成命。
「原來如此,你倒是有情有義啊,可惜朕沒有你這種憐花惜玉的好心腸。」順治微微冷笑,作出了最大的讓步,「這樣吧,你在宮裡住幾天,那刺客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把這件案子交給鰲拜他們去審理吧!」
「皇上,這事萬萬不可,請您收回成命。」明驥大驚,臨危之時,腦袋特別遲鈍,竟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他驟然挑了一個最笨的借口:「皇上,您可還記得那日京城郊外,您曾親口答應做臣什麼?」
順治皺起眉頭,不悅地想起自己曾對他說:「不敘君臣禮儀,只論兄弟情分」,而明驥那時是說:「若以後有事求皇上的話,可要記得我們是堂兄弟哦。」言猶在耳,而現在他卻提起此事作為要脅,怎不令他再三猶豫?他心意已定,沉聲說:「明驥,你果然膽子不小,竟敢跟朕談起條件了,朕如今總算是看清你了,你一再護著無歡,朕也不想逼你。不過朕要你在一個月內捉到幕後真正的主使人。若你沒辦成此事,你和無歡就得提頭來見朕。若你膽敢再違抗朕的旨意,朕要你滿門陪葬。」
明驥豈敢再討價還價,忙應允了皇上,恭敬地退出干清官,回首仰望高聳華麗的紫禁城,頗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他不禁蹙著眉,搖頭歎息的眼光悠遠而綿長,緩緩離開了這最複雜也最無情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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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驥將他的憂慮隱藏得很好,表面上從容行事,滿不在乎的模樣彷彿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不希望才兄妹重逢、沉浸在愛河之中的無歡,再面對那些令人心煩無奈的事。若屆時皇上當真要砍了他的頭,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總之他已經擁有這一刻,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