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石新娘

第23頁 文 / 歐倩兮

    曲曲卻伸手攔了攔,慢慢在他身邊蹲下,阿嫦反對的喊聲「公主……」,她也不理會,逕柔聲對他說:「看你,一來就罵人,」她伸手撫過可孤濃眉上的大汗。「個把多月沒見丁,你都不想念我嗎?只罵我……」

    「我當然罵你,你把竇姑娘害慘了!」

    「我也是不得已的,兩軍對陣,誰都想佔上風,總要用點計謀。」

    說著,曲曲睨見了可孤背上的黃布包,出手要拿下,哪知可孤大叫,「不許碰她!」奮力一扭開,雖沒掙脫阿嫦,也把她拉得一個跟蹦。

    曲曲「咦」了聲,笑起來,「哎呀,可孤哥哥,你好死心眼,一塊石頭,你當寶貝!」

    他怒迫:「你等在竇姑娘身上施了什麼妖術,快快將她解工,否則待我把竇故娘送到我軍人營,見得厲將軍,保證發出大軍,攻得你伊吾城落花流水!」

    他說得氣勢洶洶的,曲曲卻只是笑,一根指頭戳他額頭一下。

    「你還真是糊塗,苦哈哈抱一塊石頭去給厲恭,你以為他信呀?老實告訴你吧,現在唐營裡謠言滿天飛,都說你叛變了,你那厲將軍這會兒正磨刀霍霍,準備要殺你呢!」

    可孤聞吉變色,怒喝:「你在胡扯!我魏可孤頂天立地,坦坦蕩蕩,何來叛變之說?一定是你在造謠!況且,厲將軍豈會相信子虛烏有之事!」

    「說你這個人死腦筋就是死腦筋,一點不知人心莫測,跑回唐營去自投羅網,只怕你一腳踏入營中,就給一刀劈了,成了冤枉鬼啦!我說,不如現在你就把石像交給我,隨我回伊吾宮中,我把這筆功勞讓給你,從此你在我文王腳下效力,保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呸!我只為大唐天子效命,休想叫我做叛國賊!」他氣憤填膺地大叫。

    見他絲毫不領情,臉色越來越惡,曲曲索性不和他說了,一聲嬌叱:「你落在我手中,不做也不成!來人,把他捆上馬」

    突然在沙山那頭,大片黃塵捲上天,金戈鐵馬驚人的聲響直轟了來。一名伊吾兵從沙丘奔馬過來,慌張大叫:「不好啦,唐軍的千人大隊殺來了,咱們後頭幾支馬隊全潰散了!」見得到埋伏丘上的弓箭手,也都去了武器,紛紛逃散。

    「可惡,怎麼洩漏了行蹤?咱們只有百人,打不過,公主,快走」

    就趁阿嫦這一緊張分神的當兒,那鞭上的內勁弛了弛,可孤一翻身,把她拉倒,同時一腳踢上她的頭,把她踢昏了。一霎的變化太大,曲曲眼看著不對,早跳上一匹馬,夾在零落的並吾其中奔逃。

    「別跑」可孤的吼聲追著來,人已飛到曲曲身後,一把揪住她背心,活活拖下馬。

    「隨我回營去見厲將軍!」

    人伏在黃沙上喘茗,曲曲回過頭,兩眼閃著淚,「可孤,你怎地對我如此心狠?抓了我,把我當人犯。」

    可孤咬緊牙,像在堅定意志。「你到竇姑娘下毒手,便是人犯,我須得把你帶去見將軍,由他發落!」

    「厲恭嚴酷有名,落到他手裡,我還有倖存的道理?可孤,可孤,你這樣置我於死地!

    我可是救過你一命的,除了救命之恩,尚有那沒法子估量的情分,你對我於心怎麼忍得?怎麼捨得?怎麼下得了手?」

    她眉蹙淚滴,哀哀淒淒,將她抓著的可孤那隻手,早失了三分勁道。他回頭一望,唐軍大隊已上了山頭,搖撼著大地,來了。他也急了,繃著嗓子間:「把梅童化做石頭這法術,如何解得?」

    「我、我不知道……」

    陣陣沸人的吹角聲越過越近,可抓人吼:「快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把我逼死了,我也不知道!」曲曲面色慘白,叫道。

    「前方可是魏校尉?」一陣高喊挾著大片飛沙,自黃丘上傳來。唐軍已到,認出他了。

    可孤一驚,五指一開,放了曲曲。「快走!」

    她滾過地,抄起昏迷的阿嫦,便掠上馬背,跑幾步馬,回首對他喊:「要救你心上人,你得到伊吾來,方法有一個……」

    「你不是說你不知道!」

    「騙你的!」

    她丟下一串似笑非笑的聲音,騎著馬跑了,可孤僅在黃沙裡,是要追她,還是任她走,兩邊都不是主意,咬著牙只是惱自己、恨自己。

    不多時,數十匹鐵騎已率先馳來,將可孤層層圍住。那趙傾穿一身耀武揚威的黃金甲,一來便厲叱:「魏可孤,我軍到來,你為何將那伊吾賊女放了?」

    他只得答說:「我讓她騙了。」

    「你讓她騙了?」趙傾發一聲嗤笑,高踞在馬上魄著他,「我們才讓你騙了!營中早有密報,指你和伊吾勾搭,今天要不是親眼目睹,我還真不敢相信你會幹出這種叛逆不道的事!」

    又是這種訛言!可孤猛從沙裹跳起,氣急道:「你你要妄斷,這一路我和伊吾的種種過節,回營我自含一一向將軍票明。」

    「將軍?你還有臉提到將軍?我問你,那竇家小姐人呢?你為何沒將她帶回來?」

    「我將她帶回來了。」可孤的嗓門一啞,提到梅童,他心就痛,一手撫著背上的黃布包,然而詳情他卻不願向趙傾多說一句。

    趙傾哪肯放過他?驅馬繞著他走,打量他的黃布包,黃布破了,露出裡面的石像,趙傾大聲譏硝:「就在你背上是嗎?唉呀,竇小姐幾時成了石頭做的一尊老祖宗啦?就不知這名祖宗的屁股是軟的,還是硬的?」

    他身子一橫,出其不意伸手去摸那石像的下盤,惹得在場官兵大笑,卻猛一聲怒叱,小而失聲,自那石像之中迸出。

    「拿開你的賤手!」

    可孤疑心是自己聽見幻想的聲音,然而十幾名官兵都怔住了,那趙傾更是一嚇,險險歪下馬來,千來人不覺都倒退了幾步。是耶石像在發聲嗎?沒有人肯定。而可孤對趙傾已是忍無可忍,厲聲訊:「趙傾,你再唐突無禮,我回營一定上告將軍,將你嚴辦!」

    好容易趙傾才回過神,不禁老羞成怒。「臭小子,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將死之人,在這裡張狂?」他忽然獰笑起來,「你想見將軍是嗎?小子,張大眼睛看來,將軍在此」

    意子,他在將軍身上算是賭了一局,結果贏了。

    要不是他肚裡早明白,將軍本是個多疑之人,他也不敢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在將軍大帳硬頭皮回答:「敵方來的消息,我確實認為可佶。」

    將軍的臉色,從那一刻起產生變化,越變趙傾是越開心。他押對了寶!厲恭道輩子對人是懷疑的多,信任的少,寧可懷疑,也不相信。

    疑心之人經不起挑撥,何況各方面已是疑竇叢叢。眼見將軍的臉色像堆上暴雲,一層壓過一層,趙傾的精神,便一層高過一層。

    一句「將軍英明無倫,如今竟給外人當成傻子在作弄!」趙傾曉得他擊中了要害。自命英雄之人,絕不能給人當傻子。一面將軍令牌擲出來,猛得他差點接不住!

    現在,趙傾揚著那張黃澄澄的今牌,聲勢非凡地喊:「魏可孤,你聽仔細了,將軍有令一旦發現你果有勾結伊吾的情事,或則你依然編派什麼石頭人的鬼話,便就地把你斬了!」

    他「噹」一響抽出大刀,「如今證據確鑿,來人,將他拿下,本將要立刻行刑!」

    馬上刀槍鏗鏘,可孤陷入包圍中,人也發昏了,想怒吼、想喊冤,喉嚨卻給一股又驚又急之氣給塞死著。他想到曲曲之言……難道將軍竟真的聽信謠言,冤屈他,一個申訴的機會都不給,便要斬他!這麼一來,他真真要成為曲曲口中的「冤枉鬼」了!

    他或許死不足惜,可是,可是,梅童怎麼辦?他一死,誰來救她?別說救她,到時她或被砸了,或被棄在荒漠裡,任由滾滾沙塵給埋沒掉不!不!

    這個剎那,可孤那亂麻一樣千糾百纏的腦子,一下理出一個清清楚楚的頭緒他不能死,為了梅童。她還待他救。

    他丹田一提,驟然發出巨大的掌風,捲起一片狂沙,當場傾人馬大亂。趁亂裡,他飛上紅膘馬。

    「將軍冤枉我了,待我救回竇姑娘,再回營向將軍請罪!」他話未喊完,紅膘馬已亮開四蹄,一陣風似的奔騰而去。

    兩座黃丘之外,一點微影,是曲曲公主,可孤朝她追去。在他之後,趙傾領著百馬千軍,像一團沙暴奪著命,向他追來。

    第八章

    大磺上,由連著天的那一端,滾起騰騰的黃雲,追的人馬,逃的人馬,都跑得浩浩蕩蕩。

    伊吾邊境近了,一帶黑色的山峽自遠方升上來。可孤奔著馬,梅童的石像依舊牢牢縛在肩上,一面他希望快跑人峽中,一面又希望慢一點。

    這帶山峽他知道,峽徑太窄,趙傾的大隊人馬進不來,大可以在此把他們甩掉。然而峽徑又是千回百折,迷宮般的,給那曲曲一逃進來,可孤要邀她,那也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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