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石新娘

第6頁 文 / 歐倩兮

    「何需這麼麻煩?」寶謙過意不去,起身要幫她,又插不上手,站片刻,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溫聲問她,「巧娘,王公子那件親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這位王公於是竇謙一個文友,有點家當,雖不在朝作官,也是位有見識的讀書相公,對巧娘極有意,前些日子正式上門來說親,雖是續絃,也打算隆隆重重把她迎回去。

    不過巧娘在他們家的地位,是有點特別。她本是好人家出身,卻因變故,失了丈夫孩子,給當初竇謙作客的主人家請來,做了梅童的乳母,梅童很喜歡她,小時候膩她得很。服侍他們父女多年,竇謙感激她,總也希望她有自己的好歸宿。

    誰知巧娘一變,答他一句,「老爺再拿親事逼我,我便一死了之!」

    如此決裂的態度,使寶謙失驚道:「巧娘,怎地說出這種重話?竇謙也沒有逼你的意思。」

    巧娘冶眸看他,神色變為幽怨,輕聲道:「那麼以後你別再提起別家的親事,我只想留在這裡,好好陪著梅兒,好好的伺候……你。」

    聽她這幾句話,貧謙卻不能夠作聲。這些年,他不會不知道梅童巴望著他收了巧娘做纖室,好讓她順順當當喊她一聲「娘」,他不是木石,更不會不知道巧娘對他的一片心,日常那一舉一動,含著多少的情意。

    只是,只是……竇謙不能不暗自感慨了,他心底就只有一個女人,再裝不下別人,十幾年來,他總是難忘梅重的母親,來自玉門關那美麗悲傷的女子……巧娘去後,竇謙長長一呼,重提起神來,回到燈下去檢視他剛寫成的那紙書信……那信,言簡意骸,卻是語氣緊張,隔日便急急送往千里遠的西域去。竇謙以為,他總能夠先安排好女兒的去處,萬一朝中當真起了大變化……沒有想到,才隔了這幾個月,政變就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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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子,梧桐院裡,竇梅童還抱著劍茫然立在那兒,漸漸也覺得自己有點傻態,決定矯正一下不如練劍!

    一調息,她抖致起精神,抽出那把銀閃閃的長劍,也不按規矩來,打一個旋,便舞起「天女散花」她最純熟的招式。

    一霎,梧桐院裡,劍光如花……遙遠處,依稀傳來鐘聲,是宮城裡頭的曉鐘響了嗎?爹爹該進宮了吧,他一夜輾轉不安,今朝會發生什麼大事?

    梅童人在劍舞中飛旋,心思也在飛旋。但她萬萬料想不到,那禁中奪權風雲,如此駭人就在昨日,秦王世民出其不意的向父親密告告建成、元古勾結後宮,與妃子私通。

    這可不得了,李淵臉都綠了,對世民道:「朕明日親審,你一早就來參見。」

    密報傳到東宮,竇謙百覺不妙,力阻太子入朝,連元古心裡也起毛,附和竇謙的意思,說:「推病別進宮,趕緊佈置軍隊,準備大幹一場!」

    建成卻是信心滿滿。「我兵備已嚴,怕他什麼?咱們進宮走玄武門,守將是我的舊部,沒有問題。」

    再怎麼想,竇謙心裡就是感到不妥。玄武門是太極宮城的北門,也是宮廷衛軍的指揮中心,一向重兵集結,能控住玄武門便能控佳皇宮,甚至是整個京師。就怕世民在這地方早佈置好了,專等太子和元古……誰知他最大的憂慮竟成了真。玄武門曉氣森森,霧裹影幢幢的宮牆、鼓樓、御柳,都像埋伏下了殺手。

    徒然霧裹起箭光,太子乘馬一臉駭然,竇謙飛身過去護駕的時候,傳進耳襄的,正是秦

    王李世民帶兵而來的暴喝:「建成,元古今日休要逃走!」

    玄武門,一場慘烈的宮廷廝殺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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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雲氣變化,梅重的「天女散花」已然舞到盡頭,一劍指向天,猛聽見「噹」一響一枚暗器打過劍鋒,她只覺得虎口一陣發麻,手裡那把劍生生給震落下來。

    有人偷襲她!

    念頭才一轉,屋裡便響起尖叫聲,竟是她奶娘在呼救!梅童大驚,連劍也顧不得拾,翻身往堂屋裹跑。

    一腳跨入門廳,赫然一條黑影當頭而來,梅童全來不及防備,一下給那黑影擊中……

    ☆☆☆

    影影綽綽的長安城,終於出了霧,市聲也漸喧囂,賣胡餅的、賣奶漿的都在街頭擺起攤子來了,馴馬高車施然通過朱雀大街,一切彷彿如常。

    卻有一匹雄駿的紅腰馬,由宮城的方向馳駱過來,蹄聲疾疾,趕得飛快!一時人車都得暫避一避它。

    「快——過雲紅!」馬上那年輕人上下一色武裝,身形高昂,俊臉上的神情急得什麼似他正是魏可孤,拚命朝宣陽坊的竇家去,心裡在禱告天老爺,千萬不要遲了才好的。

    其實昨日,可孤便已到達長安。旅途漫長,多虧有這匹日行千里的寶馬,這一個多月的行程,不留延誤。

    不過畢竟趕了幾千里路,可孤雖仗著年輕,體力好,精神依舊昂揚,卻還是帶了一身的僕僕塵色。從開遠門進了城,已是掌燈時分,決定先我家客棧住下。

    長安城正中一條朱雀大街,分開東西兩市,總一百餘坊,多有旅店。可孤尋往東市去下榻,因為寶家所在的宣陽坊就在東市邊,明日上門,方便一些。

    不想就在街頭上,出了意外。

    他的紅膘馬和一隊疾行的鐵騎不小心擦撞上了,差點幹起架來。那支隊伍個個披甲佩刀,都是繞勇的衛士,卻人人臉上一股緊張情狀,一個小摩擦,一觸即發,立刻有人拔刀砍來。

    見這等洶洶來勢,可孤的佩劍也出了鞘。刀劍相擊,「鏘」一聲,聽得衛士驚呼起來硬噹噹的一口青鋼大刀,竟給可孤的剝削去一個缺口!

    「住手!」領頭的一名彪形大漢喝止了自己的手下。他一張黑臉倒有半面給落腮鬍子蓋去,露出一雙豹眼,直盯著可孤掌中的那把劍。

    那把劍其實是個老骨董了,裹著紅柄,也都斑駁了,劍身又是生來暗黝黝的,看著一點也不起眼。

    可是那黑臉大漢的注意力,卻盯在它身上。「好劍!」他喝彩。「請問壯士大名?」

    「魏可孤。」他朗聲答道。

    「你這劍……我要是沒看錯,可是「紅抄手」?」

    可孤一奇,沒想到對方叫得出這把川南古劍的名堂,他也很直爽,回道:「閣下好眼力,正是紅抄手。」

    那雙豹子眼迸出銳光來。「紅抄手乃是李靖大將軍的收藏,如何在你手中?」

    要提這個,可孤不能不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原是大將軍的舊部下,去年轉隨厲恭將軍出征西域,行前,大將軍贈我一馬一劍……」

    那便是可孤座下這匹日行千里的紅膘馬,手上這把削鐵如泥的紅抄手……黑臉大漢「啊哈」一叫,拍了一記大腿。

    「我記起來啦,若李回長安時候,提過這事兒,他山璐州和突厥蠻子打的第一仗,倒楣被困了,是個神勇的小伙子解了他的圍,那就是你吧?老李誇得你活像他親兒子,把紅膘馬、紅抄手一起都給了你」

    他突然一頓,扁嘴自個兒竊笑。老李出手直大方,萬一一時頭暈,連個國色天香的老婆紅拂女也順便給了他,這小子就賺翻了!

    有這層關係,黑臉大漢的態度一下親熱起來,自通出來頭,「我是老李的拜把,秦王府將軍,尉遲敬總是也。」

    這可是響噹噹的一個名號,可孤連忙抱拳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尉遲將軍,久仰了!」

    敬德「哎」一聲,說:「別客氣啦,過來過來」他把可孤招到一旁,壓下嗓子迫:「我跟你那老長官都是秦王手下人,明兒有件大事,正需要精幹之士,你可願隨我為秦王效力?」

    可孤不由得睜亮眼睛。秦王是全國青少年的偶像,可孤雖不迷偶像,倒也拜服秦王的赫赫戰功,何況他又是李靖的頭頭,可孤這個人天生的心腸實,感情重,一且忘不了當初老長官對他那份愛護、指點之情,現在有機會為秦王效命,也等於為李靖效命……但是話說回來,日下他有任務在身,實在不方便不容他多想,敬德一條粗大胳膊已勾過他的肩膀,睜一雙豹眼,賞識著他,急剌剌道:「小老弟,我一看便知你是英雄出少年,建功立業,豈甘錯過?走啦,走啦!大事要緊,別能在這兒了!」

    扳不過這位打鐵將軍,就這樣,可孤當街給敬德半拖半拉,「拐」帶走了。

    他怎麼想得到?這一去,涉人的竟是後來驚動天下的「玄武門事變」,更想不到,因死在玄武門的,除了太子、齊王,還有一人叫做寶謙。

    竇小姐的爹,厲恭將軍的丈人!

    宮門內,那一團殺氣騰騰的混亂,可孤現在也沒法子說清楚,只曉得必須趕快去把竇小姐帶走,天知道接下來京師還會出什麼亂子?指不定和東宮有關係的:都會受到誅連……好容易尋著了竇府,一座雅致的宅院,進了門,可孤卻大大地一驚這府裹頭出了人命:一名美貌婦人,也不知是何身份,被刀殺死在廳中,內間,一個穿紫繡懦的少女,看起來極嬌貴的,當是竇小姐,也像受到了襲擊,先是慌慌張張與他對了一掌,隨後便扶東昏厥下來……而他莫名其妙的,和一團樑上的黑影交了一手可孤沒把那影子看清楚,然而,由他一隻發軟的手掌他知道,那是個女人,他碰到了他不該碰的地方……人家正前面那團軟綿綿的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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