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葆琳
到底誰輸誰贏,很快就會揭曉了。
「那麼兩位的最後一道料理,我這就端出去了。」領班不願介入風波,禮貌地笑著,端起盤子離去。
候補主廚在一旁開始點煙,嘻笑著說:「嘿嘿,我說這就是你的失策了,岳小姐。你應該堅持全程我們都以一樣的料理,這樣原本你是佔優勢的。」他大大地吐口煙,又說,「可是你居然傻得說,只要前面幾道一樣就可以,後面的甜晶可以自由選擇,我是不懂為什麼啦,但你等著瞧好了,我想再怎麼味覺白癡的人也不可能會嘗不出我這道巧克力香蕉的美味。」
冶恬不想待在這種糟糕的空氣中,她收拾完了自己所使用的廚房道具後,打開了窗戶:「抱歉,請你不要在廚房中抽煙,會破壞我的味覺與嗅覺。」
「哈哈哈,像你這種連一點煙味都受不了的人,還是快點滾出廚房吧。」
冶恬懶得糾正他,她拒絕的是香煙的煙,而非油煙的煙。如果是鴟臣,他絕對不會漠視他人的意見,自私地——不行,怎麼又拿他來和其他男人比較了呢?這樣下去,她將永遠都忘不了他啊!
「讓二位久等了。」
就在此時,領班及時出現,拯救了冶恬從無盡的懊惱中脫身。
「老闆請兩位到前面去,客人已經做出評價了。」
「喔喔,終於要宣佈我成為主廚了嗎?抱歉,我先出去了。」候補的的男主廚滿面春風好不得意、自信地走出去。冶恬只是沉默地跟在他後頭,擔憂自己能平靜地面對鳴臣嗎?捉緊了身上的圍裙,她戴上了最冷漠的面具,步出廚房。
「兩位!請過來!」端木揚起身招呼說,「辛苦你們了,今夜的晚餐也十分精彩。這邊請。」
一碰觸到那雙深邃的黑眸,冶恬就不覺低下頭,避開了他。
「紫先生,如何?你的評鑒結果,請當著這兩位的面宣佈吧!」
他會說些什麼?他會說真心話嗎?他會不會借這機會打擊她,故意挑選中另外一個人的料理?他……應該不會這麼做吧?但,說不定,他愛她而不願意放手,他要是為了奪回她,而故意選擇了對手……
眼前一陣暈眩,冶恬就要因過度緊張而崩潰了。即使鳴臣這麼做,自己一定也無法恨他的,她是如此的愛這個男人,就連他的錯誤也一定會一併地愛下去。是啊,短暫的怒氣過後,冶恬如今知道他獨斷地決定要她結婚一事,自己生氣是為了他不尊重自己,卻還是抹煞不了她付出的愛。
因此,不論他會如何宣判,她都會令鷗臣接受。
鳴臣低沉而穩重地說:「前面幾道一樣的菜色,對我而言是差不多的,不分軒輊。」
冶恬的心直往下沉。還是……不行嗎?
「但真正捉住我的注意力的,是最後一道的甜品。」
候補的男主廚發出小聲的勝利歡呼。
「這杯綠茶果凍,不但外觀上美麗吸引人,同時品嚐起來也爽口不膩,更重要的是經過前面味道濃厚的主菜——風梨牛排之後,我已經不想再吃任何口味重的東西了。所以我的答案就是……這杯惟一被我吃光的:綠茶果凍』。」
冶恬杏眼大張地抬起頭,雙唇微微地顫抖著,耳邊響著呼呼呼的風聲,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所有的人也都消失了。
她凝視著鷗臣,鳴臣也凝視著她。
這是真的嗎?自己真的成功了嗎?透過料理,自己的心意已經傳達給他了?
他靜靜地一笑,笑得有些淒涼,說:「恭喜你,岳小姐,我承認你的手藝是頂尖的,也期待你能在未來為美食俱樂部奠定一流的口碑。身為這間俱樂部的股東之一,我也要請你以後多多努力、多多照顧俱樂部客人的胃。」
他說了!自己終於在眾人面前得到他的認可了。
冶恬高興得不知該以什麼言語形容,經歷過一個月的奮鬥,如今「他」承認也接受她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全身緊繃的神經頓時全都鬆懈了似的,她的眼眶也隨之一熱。
「恭喜你!冶恬,你正式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了。你證明了你是最棒的,做出了就連味覺白癡都會感動的料理。我們以你為榮!」田莘園與花聖賢也從躲藏的角落中跳出來擁抱她,為她歡呼。
「嗯!嗯!」冶恬只能頻頻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傻瓜,別哭啊!你應該笑才對,以後我們又可以一起工作了!」
老闆端木也拿起一張紙走到冶恬面前說:「契約都已經訂好了,和我們當初約定的一樣,你的薪資加了一倍,我相信這是值得的。為了追求美味的絕頂藝術,讓我們一起努力吧,岳主廚。」
「謝謝。」抱著這夢寐以求的合約,冶恬心裡洋溢著歡喜,可是心靈的某個角落卻始終放在一個人身上。
鳴臣……他人呢?
搜尋著四周,冶恬看見他正要走出俱樂部的大門,緊張地丟下眾人說:「對不起,恕我失陪一下。」
她有句話非要問他不可,她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戰勝味覺白癡嗎?可真是傷人的一句話。
但世上凡是實話,往往都是不動聽的。這一點鳴臣也很清楚。
其實這頓飯吃下來,他怎麼可能吃不出哪一道出自於冶恬的手。他可不是白白吃了她一個月的絕佳料理。拜此所賜,她離開的這兩天,張嫂都唉聲歎氣地直說鳴臣變得挑嘴了,以前隨便煮也可以吃上好幾碗飯的,但自從冶恬不在後,他每餐飯的飯量都少了一半。
幸好張嫂不知道,他被養刁的不只是嘴,還有心。
少了冶恬的生活就像是拼圖少了一塊一樣,不管他如何努力想像過去一樣正常工作,以工作充實自己的生活,到了夜晚的某些時候,他總會輾轉難眠。想念她的如花笑靨、俏皮可愛的舉止,以及她身上的味道。
過去從不覺得自己的個性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最近他明白自己真的很拙於表達情感,甚至像現在身在痛苦的深淵,也不會有誰察覺到、拉他一把,將他從這種無聊又浪費時間的空想中釋放出來。
還在留戀什麼?他自問。
在這種場合中,自己並不是受歡迎的人物,既然不受歡迎,還待在這兒做什麼呢?不浪費時間的,他最後以祝福的目光看了冶恬一眼,就悄然無聲地朝門口走去。
冶恬已經屬於美食俱樂部了,她已經捉住了她的夢想,她的生命不需要他,也一樣可以過得圓滿。
「慢著!」
鳴臣正要打開車門,回頭看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冶恬,朝他跑來。
「我……有件事非問清楚不可!」
鳴臣揚起眉毛,回應。
「那個……」冶恬吞口口水。
她如同紅蘋果般的臉蛋上,還殘留著喜悅的淚痕。過去自己也曾經讓她在歡愉中掉淚,而今……有這資格的,已經不再是他了。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想了想,她還是衝口說出。
鳴臣歪著頭:「我想我方纔已經把理由說得很清楚了,你希望我複述一次?」
猛力地搖著頭,她垂下視線盯著地面,一雙手絞得像麻花,結結巴巴地說,「你……明知……如果選了我……我就會屬於美食俱樂部的……大可以……破壞這個機會……那我……」
鳴臣鬆開了困惑的眉,冷聲說:「你認為我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劣男人,為了要讓你回到我身邊,不惜違背自己的良心,只要讓你當不成美食俱樂部的廚師,就可以留住你?」
「……」她愣了一下,接著不好意思地說:「哈哈,說得也是……我在你眼中根本沒有這樣的價值,讓你做出這種事。」
「你——」
鳴臣難得地動怒了,他不知道她說的哪一句話比較讓人生氣,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兩句話都夠讓人火大。懷疑他的人格也好,懷疑她自身的價值也罷,為什麼她認定的事實與自己差異這麼大,莫非他曾給她如此錯誤的印象?要是這樣,自己放手放得如此痛苦,又有何價值?
他扣住了她的下顎,不由分說就吻住了她。
突如其來的吻,讓她措手不及,但驚愕過後她的手並沒有推開他,而是和他一樣沉醉在這睽違了將近四十八小時,換算成兩千八百八十分,十七萬兩千八百秒的吻。
恣意地蹂躪著她的唇,掠奪著她的呼吸,侵犯著她的感官,鳴臣依依不捨,卻還是必須狠心地分離他們膠和的唇瓣,他對她低語著:「不要質疑我的愛。」
抬起迷離的眸子,啟著濕潤微分的唇,她看似誘惑地仰視著他。
「明知道你多麼以這份夢想為重,甚至將它排放在我之上,我是很憤怒沒錯,但面對『料理』的對手,我什麼都做不了啊!你要我怎麼辦?假如『它』是人的話,我還可以揍他、踢他、踹他,絕對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可是——我再怎麼想要獨佔你,也不能硬生生地看著你哭泣。在深知失去了料理,你一定會像失去生命般痛苦的情況下,我又如何能從你手中奪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