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碧洛
「丹尼爾和梅琳擔已經送他回去了。他只是喝醉而己,用不著那麼擔心。酒醒就沒事了。」
「可是他的體質根本就喝不醉!」
蓋文望著她認真的表情,無聲地咬牙低咒了一聲。該死!
他俐落地倒車退出停車位,掉頭駛向子真的公寓。
老天,梅琳擔,你到底想做什麼?
☆☆☆
她在做什麼?!
梅琳擔僅著絲質內衣褲,蜷縮在木床邊,雙手環抱著光裸的長腿。她垂眼望著身旁半裸的子真,棕色大眼中只有茫然。
一切就如她所計劃的,場景也已經佈置妥當。木床園周敢落了一地的衣服,床上的白色被單也留著掙孔過的紊亂。等一會兒子真轉醒時她只要擠出幾滴眼淚,哭訴他酒後亂性,一切就……
就如何?她無聲自問,將臉深深埋入雙膝中,纖細的肩頭一聳一聳的,像在笑也像在哭。她驀然抬起頭望著天花板,扭曲的笑臉爬滿了淚水。
多像荒謬肥皂劇裡的三流劇情!而她就是那個惡毒叉不堪的女配角,愚蠢而可笑地計劃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迭麼做的陰諜。
然而謎祥的劇情卻是她自己編寫、自己導演的,能怪得了誰?
嫉妒讓她忘了純琬是她最好的朋友,嫉妒讓她背叛朋友的信任,嫉妒蒙蔽了她的本性一她此刻終於聽見蓋文那天對她說的話。
一定還有機會重新來過,一定還來得及的!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滿臉淚痕,彎身拾起滿地的衣服。
她翻開棉被,脆坐在子真身側替猶在昏睡的他將褲子穿好,繫上皮帶,然後拿起他的上衣準備替他套上。
身旁的騷動讓子真比梅琳擔預計的還早醒來。腦中莫名的困眺讓他揪起眉心,濃密的長睫毛綴綴掀動了一下。
梅琳擔見秋,連忙加快動作。
「純琬?」他沙啞地低喚,勉強半睜開眼,然而迷檬的雙眼有些失焦,讓他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身影是誰,只看到一團摸糊的影像。
她沒應聲,吃力地扶起他的身子,試著幫他把衣服套好。
就在這時候,門突然被打開。
「Zhen……」純琬心急地尋找著他的身影,但臉上的袒憂在看見床上姿勢曖昧的兩人的瞬間定格。
她用力眨了眨眼,卻抹不去眼前的影像。
「朵拉,我們……」梅琳擔開口想解釋,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只能歉然地望著好友,淚水無意諷地溢流出空洞的眼眶。
純琬偏過頭,茫然的目光緩緩掃過屋內每一個角落,最後落在悔琳擔身上。
「我真的……是、是得到最好的嗎?我總是還來不及把緊,就被你們拿走……拿去呀!把我的幸福統統拿去呀……把我的最愛統統奪走呀……就讓我溺死在自己的哀傷裡,一輩子走不出來……反正那才是我應得的……」她顫聲說完,退了一步,忽而掉頭狂奔。
「朵拉!」梅琳擔厲聲地大喊。
淒厲的呼喊聲讓意識原本還混沌不清的子真倏然諒醍。他剛才模模糊糊地聽見純琬哽咽的說話聲,還以為是錯覺,直到這聲淒厲的叫喊聲傳入耳膜,才明白不是夢。
他望見身旁幾近半裸的梅琳擔,要時明白了一切。顧不得身上單薄的衣服與裸足,他翩身下床,奪門而出,想追回純琬。
剛剛才停好車上樓的蓋文連忙側身避開匆忙的子真,舉步走進一團亂的舊公寓。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他望著頹然坐在床上的妹妹,褐色眼眸混雜著同情與責難。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梅琳擔搖著頭、捂著顫抖不己的胳喃喃自語,忽地哭喊出聲,雙手握拳用力捶打著自己。「為什麼來不及!為什麼會來不及!朵拉,你相信我,我真的無意傷你……」
「純琬!你停下來聽我說。」子真揚聲高喊,奮力想追上前方不斷狂奔的純琬,但擁擠的街道上來往的行人阻擋了他的去路。
粗糙的拍油路面磨破他的腳底,絲絲鮮血由龜裂的表皮滲出,但他絲毫未覺肉體上的疼痛,更沒有注意到來往行人怪異的注視,只是不斷地向前跑著,奮力想追上前方的身影。
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腦中只有這個念頭催促著他一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偷偷去第凡尼訂作的鑽石戒指還躺在他褲子的口袋裡,求婚時要的草稿擱在大衣夕卜套的口袋中,晚餐桌位也訂好了。今天是他決定向她求婚的大日子,她不能缺席!
「純琬,純琬,你聽我……」
純琬狂奔的腳步未曾因為他的聲聲呼喚而稍緩,反倒愈跑愈急。
「讓開。讓開。」兩個搬家工人吆喝著,扛著沙發椅擋住了他的視線。
待他們離開,已經完全看不見純琬的身影。子真心慌意亂地舉目四望,努力尋找著她熟悉的背影。忽而靈光一閃,他不假思索便橫過馬路衝向地鐵站。
「喂,你找死呀!」差點被他嚇死的計程車司機忍不住探頭出來罵道。
一時間,驚險的煞車聲和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落,亂成一團。
子真無暇他顧,匆匆衝入地鐵站,終於看到純琬混雜在人群中,準備上車。
「純琬,別走!你聽我說!」心急大喊,單手撐著收票,機,翻身越過。
待他追上時,純琬已經上了車,車廂門在他面前砰熱關上,列車開始緩緩移動。子真依舊不死心地跟上,用力拍打車廂,聲聲叫喚著她。
好不容易,她彷彿聽見他的叫喚,緩緩回過頭望著車窗夕卜的他。
子真釋然一笑,用力揮了揮手,然而列車移動的速度卻愈來愈快,轉瞬間已經看不見她的臉。
「純琬,別走!別走!」他咬牙追了上去,聲嘶力竭地喊著。
但人的體能如何追得上機器,列車漸漸走遠了,遠得只剩下模糊的黑點。
終於,他的腳步緩了下來,體力己達到極限,再也沒有心力苦苦追逐下去。
他無力地脆倒在月台邊,低頭望著一身狼狽的自己,重重喘息著。
流出的汗水失去了溫度慢慢變冷,及肩的黑髮徽亂地黏附在頰邊,一路狂奔的裸足傳來一陣陣刺痛。
地鐵站裡的路人有些側目相待,有些則站在遠處指指點點。
他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像什麼。像個落魄的流浪漢,像個狼狽的失意人,像個失心的瘋子,就是不像世界知名的鋼琴家。
「朵拉.孟,你根本就不愛我……」他喃喃低語,喉間逸出一聲聲自嘲的苦笑。
他沉痛地閉上眼,不斷搖著頭:「你根本就不愛我……
「低低切切的苦笑忽而轉為痛人心扉的狂笑。「哈哈!我怎麼會誤以為你也是愛我的?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怎麼會忍心讓我愛亦愛得這麼不堪、這麼狼狽、這麼沒有尊嚴。」
淒愴的狂笑聲在巴黎的地鐵站內迥蕩著,好久、好久遠去的列車上,其他乘客紛紛避開站在車窗前的東方女子,在她身後自動形成一個半弧。
「停車,快停車!」她不斷拍著車窗,聲嘶力竭的狂喊。
「小姐,車子到站就會停了。」一名男子大著膽子,上前一步道。
她卻仿若未聞,仍是不停拍著車窗。「快停車,拜託你們停車。」
列車駛人幽深的隧道,再也看不到地鐵站的月台後,她終於放棄,雙手抵著冷冰冰的車窗玻璃泣不成聲。
「小姐,你沒事吧?」其他乘容雖然擔心她是精神病患,但見她哭得如此淒慘,也是於心不忍。
她將額抵著車窗,用力搖了搖頭。
來不反了,再也來不及了!Zhen,我是真的愛你啊!可是你還會相信我嗎?你還會再信我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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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純琬一臉疲憊地拖著行李,站在老家大門前。
紐約還是老樣子,雖然兩年多沒回來,不覺得它有什麼改變,匆忙擾攘的生活依舊,和她兩年多前去台灣時一樣,也和她十七歲時一樣。
當年她離開台灣後,並沒有回紐約。她離開台灣的那班飛機並沒有直飛紐約,她必須先在洛杉磯的機場等待飛往紐約的班機。然而飛往紐約的班機起飛了,她卻留在洛杉磯。
算是一種逃避心態吧。因為她的一念之差,使得子真聲名全毀,她沒有勇氣回紐約面對送地去台灣的艾曼達,更沒有勇氣面對自己,只好逃、逃、逃,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異鄉,把自己關在公寓中與世隔絕。
如今,地卻逃回了紐約,不敢回自己在洛杉磯的公寓,深怕滿室的寂寥冷清會將地逼瘋、將地擊漬,更怕對子真無盡的想念會將她折磨至死。
她知道子真那天是被梅琳妲下了藥,但教她如何面對如此令人難堪的場面,所以她只有逃,愚蠢地以為只要她跑得夠快,就可以把那些傷痛遠遠拋在身盾,但她卻忘了,她深愛的他也被拋在她身後。就在她終於想起自己做了什麼事對,他倉皇的眼己轉成絕望,一切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