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碧洛
「黃叔叔,能不能麻煩您把那家投資公司的地址給我,我待會兒再去問問看。」
黃忠明翻了一下記事簿,將地址抄給她。
「黃叔叔,我有空再來看您。」
「瑩瑩,如果真的有困難,不要客氣,黃叔叔一定會幫你的。」
「黃叔叔,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佩瑩向他揮揮手,在轉身背對黃忠明的同時深深呼吸了下。她不會有事的,在她終於盼到她渴望已久的自由之後,她會努力讓自己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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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璩小姐,很抱歉,我們公司真的沒有令堂的投資紀錄。」櫃檯小姐和善的回覆佩瑩的詢問。
「嗯。」佩瑩冷冷應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她並不意外這樣的結果。爹地死後,媽咪的精神狀況就出了問題,那時她原本打算回香港好好照顧媽咪,但羅家權執意要她陪他出席美國的合作會議,待長達兩個禮拜的會議和必要的餐會結束,回到英國,卻接到她媽咪病重的消息,她立刻趕回香港哪知只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為此,她更是恨透了羅家權。
佩瑩冷淡的態度讓櫃檯小姐甜美的笑容全凍結在臉上。待她走後,櫃檯小姐忍不住咕儂道:「什麼嘛!連句謝謝也不會說。早知道就不理她了。」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連我們的微笑小姐也發火了?」
「經理,不就是剛剛那個小姐嘛!人家好心替她查資料,她連句謝謝也沒說,轉頭就走,還一副跩樣。」櫃檯小姐嘟著小嘴嘀咕道。
「她要查什麼資料?」
「她說她母親在我們公司有投資,我就替她查了一下。」
「她母親在我們公司有投資,紀錄上沒有?」經理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位小姐的母親叫什麼名字?」
「應該叫安秋若吧!」
「糟了!」經理忽然大叫一聲,「她往哪邊走了?」
「剛剛才下樓。」
昨天下午總裁忽然傳真給各個部門中高階的主管,要大家這幾天注意有無一位姓璩的女子來查詢安秋若的投資紀錄。他以為不是什麼要緊事,那位小姐也不見得那麼巧就找上他負責的部門,便先擱著沒跟櫃檯的小姐宣佈,結果沒想到他還真中了簽王。要是讓總裁知道他誤了這件事,那他這個飯碗也甭捧了。
經理連忙追下樓,但大廳裡人來人往的,根本不知道誰才是剛剛那位小姐,情急之下,他只得不顧形象地扯開嗓門大喊:「璩小姐!」
佩瑩走到門口,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才一回首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氣喘吁吁的跑向她。
「你是璩小姐?」
佩瑩淡漠的看著他,微微點了一下頭。
「你好,我是天地投資公司的經理,敝姓吳。」吳經理伸出手,見佩瑩沒有握手的打算,只得尷尬的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
「有什麼事嗎?」
「令堂確實在本公司有投資,不過因為她是直接跟我們總裁接洽,所以公司沒有記錄,我們總裁希望跟你當面談談這件事。」吳經理將昨天的傳真內容大致說了出來。
「是嗎?」佩瑩未置可否。她單純的媽咪竟然認識投資公司的總裁,還直接委託他處理家中的資產,這實在太奇怪了。
「請你務必要賞光。」吳經理從口袋掏出一張寫有總裁地址的紙條。
佩瑩接過紙條,隨意看了一下,太平山?不知為什麼,她心頭忽然撞擊了一下。
「璩小姐,請你一定要到。」她要是不去,他的飯碗就危險了。
「嗯。」她應了一聲,隨手將紙條放進口袋裡,並不將吳經理的話放在心上。
吳經理將她的回答當成允諾,滿意的回到樓上辦公室。
佩瑩拖著行李,走出天地投資大樓的大門,心裡盤算著剩下來的錢該怎麼運用才能讓她活得久一點,忽然一個男子由她身後用力衝撞她,在她閃神的當口,一把搶走她的皮包和所有的現金。她回過神想抓回皮包,反被那男子推倒在地。
「搶劫!」她尖聲高喊,但路過的人彷彿視而不見。「快來人啊!搶劫!搶劫!」她聲嘶力竭地喊著,依舊無人理會。
搶匪迅速消失在擾攘的人群中,她頹然跌坐在街邊,用力踢開優雅卻夾腳的高跟鞋,再也不在乎這樣的舉動是否會破壞她尊貴的公爵夫人形象。公爵夫人又如何?除掉這個炫麗的頭銜,她才發現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廢物。
不能哭!她連忙摀住顫抖不停的雙唇,深深吸入一口氣,硬將眼眶中的淚水眨回眼底。她太明白一旦眼淚再次落下,她就真的被命運擊敗了。
「請問你找誰?」姜晉鴻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招呼著門外陌生的訪客,一面打量著她狼狽的外表。眼前的女人拖著一隻黑色其皮製的行李箱,散亂的髮絲沾著汗水黏附在她頸上與雙頰,口紅掉了大半,腳上的絲襪勾破了幾個洞,優雅的香奈兒黑色套裝已經有點變形。按照常理推斷,她不是不知道有山頂纜車可以上太平山,就是剛被搶。
「溫吉頓公爵夫人找你們家主人。」佩瑩極為自然的報出自己的頭銜,過去十年她沒有自己的名字,有的只是公爵夫人這個頭銜。
公爵夫人?姜晉鴻挑高眉覷她一眼。姑且不論她那副邋遢樣,她的舉止態度是有那麼一點貴族的傲氣,不過憑她這副落魄的德行,她要真是公爵夫人,他也可以當查爾斯王子了。
「小姐,你是不是忘了跟彭定康的船走了?」他帶著些許嘲弄的口氣道。
什麼意思?她是跟彭定康見過幾吹面,不過她可沒坐過他的船。佩瑩以為他沒聽清楚她的話,所以又重複了一遍,「我是溫吉頓公爵夫人,我找你們家主人。」
「彭定康的別墅在半山腰。」
她當然知道彭定康的別墅在半山腰,她以前跟羅家權去過好幾次了,用不著這傢伙告訴她!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搞的?聽不懂廣東話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知道彭爵士的別墅在半山腰,我要見你們家主人跟彭爵士有什麼關係?」佩瑩不耐煩的說。
「香港已經不是英國租借地了。」
佩瑩這才明白,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是在戲弄她。她再落魄也不接受這種侮辱!她憤怒的握緊行李的拖帶,扭頭正要離開,卻聽見一道似曾熟悉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讓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老薑,如果有人找我……」苻天沼一身輕便的白色休閒服,一遏拉著半人高的聖伯納犬,一邊對管家吩咐,卻在看見門口的人後不再說下去。
他好一會兒才認出門口邋遢狼狽的女人是她,那個當年負了他的女人。如今看見她狼狽的模樣,他是該覺得高興,然而心中卻沒有絲毫可稱之為高興的情緒。他並不意外她的出現,從三年前安秋若將所有財產委託他處理後,他就知道會有見面的一天,但當人真實的出現在他眼前,他卻依舊受到震撼。
看到他的那一刻,佩瑩便明白她媽咪的用意了。但她單純而天真的媽咪怎麼會明白,現實生活並不像童話故事,她的好意只是將她推向另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好久不見,公爵夫人。」天沼逕自執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十足十的嘲弄意味。
姜晉鴻聽見主人對這名陌生女子的稱呼,不覺一愣。她還真是公爵夫人!
佩瑩極力安撫住心中強烈的震盪,試圖以最淡漠的表情與聲音面對天沼。十年了,對他早已不該還有愛,但為什麼他嘲弄的語氣與動作沒有讓她感到憤怒,只覺得心酸與委屈?但她立即提醒自己,你憑什麼覺得委屈?當年負心的人是誰?不正是你嗎?
「好久不見,苻先生。」她回道,聲音一如她所預期的尊貴與冷然。「想不到你還真的闖出了一點名堂。」
「這都多虧了夫人當年的『鼓勵』。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如同當初分別時的端莊優雅。」他的目光故意掃過她一身狼狽的裝扮。
他一再的嘲弄與諷刺幾乎教她招架不住,但她仍勉強接下他帶刺的話語。「你真是太客氣了,你今天的成功全是因為自己的努力,我怎麼好意思邀功呢!」
「夫人,你別這麼說,我到今天都還記得當年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
佩瑩的臉色一下子轉白,垂下眼不敢逼視他憤然的眼神,訥訥地回道:「當年的事我全忘了。」
「你可其是貴人多忘事。我記得十年前的你已經是個『玩遞戲』的高手,想必現在技巧一定更精進了不少。我其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你這些年來進步了多少。」
他的眼泛著冰霜,幾乎凍傷她。
「你不會想知道的。」
「親愛的公爵夫人,你真是低估我的『求知慾』了。」他唇邊勾勒出一抹冷笑。
佩瑩只能愣愣看著他,做不出任何回應。他究竟是為什麼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為了懲罰她的負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