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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 / 阿蠻

    安安情緒低迷,連喜帖都沒拆,直接往擱了報告書的辦公桌抽屜一塞。

    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就算作戲給那些瑞通的股東看,也不必上天主堂,在神面前交換婚約吧!這個主意似乎矯枉過正了,但她現在很怕追問常棣華婚事簿備的進度,還不是為了那個老問題,怕增加他的負擔。

    所以當他從桃園國際機場打電話進安安的公司時,她幾乎沒心情跟他抬摃。

    「安安,我剛出關,馬上回台北,棣彥將重新印過的帖子送到了沒?」

    「送到了。」安安沒精打彩地說。

    「你覺得怎樣?」

    他是在詢問她這個卡片設計人的專業意見嗎?「很好。」

    聽她說話很不帶勁,他忍不住急了,「棣彥到底有沒有跟你親口解釋啊?」

    「有啊!他來公司找我,我們聊了一下。」

    「你沒看帖子對不對?」

    「太忙了,來不及看,反正我把時間記得一清二楚了。」

    大概是安安不熱絡的口氣惹他惱了,他難得下命令地要求,「拜託,行行好,答應我先把帕子看過一遍好嗎?我現在馬上搭車回台北,你等我。」

    安安掛了電話,想過一遍後,終於拉開抽屜,那份喜帖卻不翼而飛,她這才瞭解,喜帖有可能跟著那份檔案夾被小妹送到「恆兆」去了。

    她是可以打通電話問張協理,但是她就是提不起勁來,不知怎麼地,心上竄起苦不堪言的滋味,她在桌而想了一下,抬著提包,跟接線生交代去處後,直接步出公司。

    安安按了駱偉住處的電鈴好幾秒,片刻後,才有人前來應門。

    「找誰啊?」

    「找駱偉。」

    大門被拉開後,現出一個身段玲瓏的女人。等到將衣擺塞進裙頭時,才咒著說:

    「他啊,癱得跟死豬一樣!我看你得讓他聞聞阿摩尼亞才能逼他醒來。對了,如果你是來找他練床技的話,我先跟你抱歉了。他被我搾得一乾二淨、涓滴不留,恐怕得等到明晚,他才能重拾一夜三次郎的美名。」

    安安對她低俗的玩笑話無動於衷,好意提醒她一句,「你的衣領沒翻好。」

    「是嗎?謝了。」對方聞言撩了一下頸後的長髮,順手將領子翻正,皮包一提,轉身走出駱偉的寓所。

    安安將門輕輕掩上後,開始整理凌亂的客廳。她將空瓶空罐聚一袋,雜誌書籍收作一堆,垃圾、保麗龍食盒盡數往垃圾桶裡倒後,總算在聚積了一團衣服的沙發椅落坐。

    一個小時後,雙眼半睜半閉的駱偉從臥室出來往浴室走去,等他小解完畢,再晃過客廳時,才注意到安安的存在。

    混沌未醒的他先是一愣,隨即掩著只著內褲的下半身,匆忙地鑽進自己的臥室,再探身出來面對安安時,已加了一件襯衫和西褲。

    他不安地以雙手爬過亂得跟鳥窩一樣的頭髮,起了話頭,「你怎麼突然一聲不響跑來這裡?」口裡除了訝異外,更帶了幾分防衛。

    「我想跟你說一聲謝謝及一句對不起。」安安很誠懇地看著他。

    「我不憧。是我犯了錯,你何必在此假惺惺。」他一副不敢當的模樣。「更何況,我們分手後,你不是交了一個貴人,成了名副其實的『常貴妃』,何必跑來我這裡說那些沒營養價值的話。」

    她不答,只是瞅著他。

    駱偉一臉惱怒,抓過一本專門傳載小道消息的雜誌,往安安眼前一攤,一張她和常棣華在八里渡船頭散步時,被人偷拍攝的照片隨即落人眼裡,她被雜誌記者渲染成風流蘊借的神秘女郎,神情倒有些不知所措。

    「別裝模作樣了!旁人認不出你是誰,我可是一清二楚,只要我拿起電話跟那家雜誌社通風報信的話,你休想正大光明的做人。」

    「你若真這麼做,我也不怪你。」

    「安安!為什麼?他都快跟瑞通的總經理結婚了,你為什麼還跟他膩在一起?

    你現在的行為實在不像我所認識的你。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有錢有勢,所以你甘願犯賤做小,任他把你當妓女似地招來喚去?」

    安安這才有所警覺。「你跟蹤我?」

    「對!我是!我是因為擔心你被他欺負才跟蹤你。誰知你心甘情願做他的情婦!

    媽的,我甚至還把姓常的當偶像崇拜過,把他寫的管理入門奉為圭臬,誰知未了,我竟然跟他沾上裙帶關係,而這還是靠你牽線之賜。

    「安安,你離開他好不好?我不求你回到我身邊,但是你一定得離開那個姓常的傢伙,他除了賺錢很行以外,對女人根本毫不憐惜,說甩就甩。

    「瞧,另一本週刊裡有他前任情婦的現身說法,她現在是很有名的室內設計師……叫羅織琳,連她這樣風流美麗世故的女人都被他玩弄於股掌間,你這個嬌娃兒怎麼可能有更好的下場……」

    安安見駱偉這樣氣憤地為她打抱不平,忍不住上前,輕輕地在他額前親了一下,她這個不帶任何邪念的舉動總算叫他冷靜下來。

    「安安,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糊塗在先,你也不可能去跟他有牽扯,但是,為什麼偏偏是他這種濫情的人?」

    「他不是的。」安安很無力地想改變駱偉的想法,「你對他的偏見全是因為你太袒護我的原故。」

    「我當然袒護你,因為我愛你啊!」

    「我知道你愛我。但是我一直不肯正視你之所以愛我,是因為你對我的愛其實已在多年的交往間,轉成類似兄妹的愛,誠如我對你的感覺。」

    「安安!別因為我們分了手,你就想否定我對你的感情。」

    「請你想想,你的身體渴望過我嗎?你是不是曾經在腦子裡描繪出我擔胸露乳的畫面過?沒有吧!我比玩其反斗城裡的芭比娃娃還不如,對不對?」

    駱偉不服氣。「那是因為我尊重你。」

    「請你別說你之所以不拉我上床是因為尊重我,如今我們都是嘗過雲雨滋味的人,這樣的借口太薄弱了。」

    他不答腔,聽著安安繼續道:「而我,則是對你設了一道聖人似的標準,這個標準還是根據火車上那個縹緲虛無不真的人影而來。還有,我當初在餐廳氣你跟別人發生關係的無情態度就像一個裁判對一個犯規的球員一般,沒有任何商量緩衝的餘地。如果真要強說那是愛,那麼我對你的愛是苛刻的,」駱偉靜靜地思索她的話,不便承認,也不願否認,但他心裡知道她是對的,這些年過去,他對她真的是沒有那種慾望,但那還不是因為他太珍視她的原故,像她這麼純真追求理想的女孩子根本就不該被男人褻玩的。「我不懂,為什麼是他?」他還是那一句。

    安安這才告訴他答案。「他其實就是我念國中時,在北淡線火車上遇過的大男生。」

    駱偉一臉不可置信,順口輕慢地飆了一句,「那麼我就是比爾·蓋茲!」

    她不說話,只盯著他。

    他被她冷謐幽遠的態度瞪到心麻,才軟著口氣說:「你從沒少愛過那個大男生是不是?」

    「我只是『一直喜歡』那個男生,但是我『愛』常棣華,多認識他一秒,就愈愛他一分。是他讓我知道自己對你有多不公平,是他讓我瞭解,除了自己以外,別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駱偉,我現在為我這些年來辜負你的好意、浪費你去愛的機會,正式跟你道歉,也謝謝你這些年來容忍我孤僻難以取悅的個性。」

    駱偉聽了她的話,一臉惻然,大手摀住自己的眼睛。「我從沒料想到,你會在我面前這樣跟我道歉懺悔,我真是輸給他了。原來我這些年努力想從硬石頭裡敲出璞玉,竟抵不過那男人半年的輕輕一擊,他讓你變成一個更好的人,懂得為別人想了。就憑這一點,我便無話可說。」

    「對不起。」安安垂著眉,低聲道歉。

    「行了。我們算是半斤八兩,扯平了。」

    「答應我,重新過著有意義的日子,行不行?」她見他這樣葦素不忌地帶女人回家,忍不住替他捏冷汗。

    他很直截了當地說:「我有事先做保護!」

    「但是你心上並不快樂。」

    「因為你不要我了嘛!卻在別的男人的呵護下變美了,這讓我覺得很窩囊、無能。」

    安安一臉哀求地看著他,「別增加我的罪惡感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我會試著振作自己,找一個比你更好的女人把我變好。」

    她總算開懷了。「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在那之前,你得年年幫我挑一條領帶和一件西服當生日禮物。」因為他真是配色低能兒。

    安安懂他的意思。「我答應依。」

    駱偉見她那麼爽快,吃驚地問:「難道他不吃醋?」

    「還不知道耶!我們等明年你生日時試試看好不好?」

    「好。如果他吃醋,你就要脅他離開那個女銀行家,非娶你不可,要不然,你這只倔馬就要吃回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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