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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 / 阿蠻

    「不巧,去年初,韻賢掌理的銀行出了一些投資紕漏,與她競爭龍頭的董事打著說服其他股東與別家銀行合併的算盤,想踢開韻賢這個礙事的人,進而期望通吃銀行的業務。」

    「季小姐掌理哪一家銀行?」

    「瑞通。」

    「那不止一家了,光是遍佈全省的分行就有三十來家!」安安更愁了。「這麼棘手的事,你們結一場政治婚就有用嗎?」

    「除去恆泛銀行的部份不提,光是位宇集團的管理投資部會,可自由運用的總投資額就有二十億美金之多,此外,讓我們最引以為傲的成就是我們在全球五大洲包攬了一流的管理、投資人才。

    「就憑這點優勢,韻賢可以說服那些搖擺不定的游離股東,鞏固自己的勢力,暫時紓解被人合併的危機。因為目前再多的錢也無法發揮雪中送炭的急效,只有我們發佈婚事,恆宇集團為瑞通背書表態,才有可能發揮作用。」

    「所以這場婚你是執意結定了。」

    「安安,韻賢並不想當我的新娘,她之所以同意,也是情非得已。如果你肯等我幾年,只要韻賢那邊的事一穩定,我會與她協議離婚,只是我目前無法給你一個時間。」

    安安眉首低垂,哀傷地問:「你要我等你?」

    「是的,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

    「你要我怎麼等你?」

    「安安,我無法開口要求你做出違背己意的事……」

    「也就是說,你打算還人情債的心如此急切,竟然連我愛你的需要都否決掉了。

    你寧可我守望門寡,也不願要求我當你的情婦?」

    「安安,要撐過流言是一件辛苦的事,我不願意你吃這種苦。」

    「可是就如你所說的,跟你有了實質的關係後,我無法再過著沒有你的生活。

    你不能把我又推回以前的世界,因為我的世界已不再信奉對錯分明的二元論。常棣華,你把我變複雜了,可得負責到底。」

    「是誰說過不會反過來告我強人所難的?」他調侃的口吻,是憐惜多於惱怒的。

    「是誰說過若要兩條線相交且持平,兩方必須各有改變的?」

    「我愛你,想給你一個名份。」

    「你已經給了,這些日子來,你對我不求回報、不求功利的關懷態度,已告訴我實質的愛可以擊碎任何虛名幻象。」

    常棣華審視著眼前這名女子,想從她眼中睨出一絲言不由衷的委屈,但是她篤定的表情,彷彿由娟秀玲瓏的紫苑幻化為堅忍的紫籐,他忍不住輕歎一句,「安安,才幾個月,你變了。」

    安安俏皮地頂了他一句,「真的嗎?很好,全仰賴常先生這些日子的照顧,讓不懂人情世故的我,變得有人情味些。」

    「還有夢夢喳喳迷迷糊糊似的女人味,」他柔情似水的吻著安安,補上一句,「懂得揪住我的心。」

    「你的心,藏在那麼廠的胸襟下,豈容我揪得住?我是信了你、服了你,從以前那個翻看無政府主義叛逆思想的青年,到現在改走救濟中小企業的土地公,你真是愈老愈懂得耍帥的藝術。」

    「安安,那也是因為愛著你,讓我想變成一個更好的人的原故。」

    「原來我是世界大同的指標!」安安忍不住取笑他。

    常棣華瞪了她一眼。「誰管世界大不大同!沒有你的日子,老實說,有一點像人民公社,看著你只對駱偉一人好,我就不相信『兼愛』論。」

    提到駱偉,她眼裡布上一絲陰影,惆悵滿懷。此時河面飄起一層迷濛的薄霧,沁涼得叫她直往他溫厚的懷裡縮,算是告訴他,不論逢晴遇雨,今生只想與他廝守。

    那一夜,常像華帶著安安溜回棣園,兩人像偷嘗禁果的小孩。在他房裡挨著,不過他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不想,只是靜躺在古雅的紅眠床上,品味被愛擁抱的感覺。

    怎知,翌晨天都還沒亮時,常棣思闖進常棣華的房間,大燈一捻,嚷著一句話,「哥!怎麼辦!我叫不醒奶奶!你趕快……」當她掀開被子,看見安安躺在大哥的懷裡,她突然又尖叫出來,「啊……常棣彥,快來啊!你老婆睡錯床了!」聲音尖銳得連窗儒都開始震顫著。

    常棣彥一邊套著褲子,一邊跳進哥哥的房間,睡眼惺忪的問:「常棣思,大清早的,嗓門放那麼粗,你是在叫死人啊!」

    「對!就是叫你這個死人,未來老婆上錯人家的床了,你還睡得跟只無能的熊貓一樣!」

    常棣彥這時才將目光調到雖已清醒,仍匿進常棣華懷裡的安安身上,慢條斯理的道:「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無所謂,交價了有手段的女人,但是你要大哥怎麼去面對韻賢姐?」這話擺明衝著安安來。

    常棣彥機伶地瞥到常棣華瞬時轉怒的面容,趕忙一把抓住快歇斯底里的妹妹,往門外推,「這裡好歹是棣華的房間,你不請自如已是理虧在先,想討伐棣華和安安,也該等他們穿戴好後再開炮。」

    常棣華翻開棉被,扶著衣衫完整的安安起身,拉著她往外走。「要對我宣戰,等我看過奶奶後再說。」

    第十章

    常奶奶走了,在睡夢中帶著慈笑走的,紅光潤面的頰,宛若初生嬰孩,親朋好友間反將常奶奶的壽終正寢當成佳話流傳。

    因為常奶奶走得突然,按民俗,家中若有喜事得盡快辦,否則得拖過一年才不會相沖,因此,在一堆智衰團的催生下,常棣華和季韻賢的婚事被迫提前曝光,國內外的傳媒、商業週刊與報紙雜誌紛紛報導了全球知名管理人常棣華與女銀行家季韻賢的千禧大婚之事。

    這段時間,為了滿足大眾喜歡追逐娛樂視聽的慾望,平常不愛接受媒體採訪的常棣華一反往常地守在季韻賢身邊,不是上婚紗禮服店拍照,就是雙雙出席各種慈善盛筵,兩人甚至跑到墾丁國家公園先行度蜜月。

    安安走在街頭,隨便往報攤一瞄,常棣華與季韻賢之間卿卿我我的儷人照就會陡然出現在架上,她知道這一切皆是經由專家精心策劃、營搭出來的假象,但「新郎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的酸溜溜滋味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個中酸楚。

    尤其正值非常時間,她不便上常棣華位處敦化南路上的單身貴族窩,更不便在公開場會見面,她不喜歡在電話上跟他聊太多,只怕聊著聊著哭出來,那麼又要絆住他償還人情債的心願了,她因此將心思全都轉注到公事上面。

    「恆兆」的張協理偶爾打電話來談計劃,談完還是習慣地補上一句,「安安,今晚有沒有空,跟我那些性嗜狂歡的組員去唱唱歌好嗎?」

    以前安安恐怕一口就婉謝,如今很坦然,「好啊!我的行事歷是空的。」

    她也經由張協理那裡,認識不少新銳管理人,男的女的都有,偶爾還相約一起去聽演講,有一次剛好碰上常棣華當主講人,風度翩翩、口若懸河的他,不僅將台下的女眾迷得半死,連男眾都對他心悅誠服,至於他的下屬,則是把他當成神那樣地崇拜了。

    而她真的是大肚能容的人,因為私下其實活潑愛開玩笑的張協理一把將她抓過來,不知死活地在常棣華面前將安安炫耀為他未來第N任女朋友時,老闆大人還起辯似地跟她握手。

    隔天,安安忐忑著一顆心,打電話跟他解釋來龍去脈,他卻笑著說:「別緊張嘛!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很坦然,他欣賞喜歡你,我沒理由不讓人欣賞,而你若起了異念,那就表示我這個情人有待加強了。」他的不嫉妒讓她有點受傷,哪裡料得他是將心比心,自己前科纍纍,怎敢跟小娘子討這種小醋喝。

    李韻賢總在週末晚上,親自載安安到常棣華位在八里的寓所,放任安安與常棣華兩人「團聚」。相聚短促得稍縱即逝,安安什麼話都不想說,只是忙著燒一些從母親那邊惡補過來的家常小炒,手藝不算精,味道也差強人意,但常棣華很捧場、很給面子,吃得津津有味,頓頓是盤底朝天。

    晚飯過後,兩人攜手到海邊散步,回門後便是無止境似的纏綿。一夜過後,安安便又由季韻賢權充司機,開著她的古典跑車回台北。

    安安與常棣華之間的事,最不贊同的人是吳文敏,他覺得便宜都給常棣華佔了,捨不得她多吃一點虧,還暗示要帶著一家子的人上常棣華的婚禮鬧場攪局,否則,對不住安源朔。

    安安能體諒吳文敏疼她的好意,但是攪局的歪主意卻是萬萬不可行,遂央求母親去跟他解釋,他瞭解安安是他親生的骨血後,也只能很無奈地把錯往身上攬,說是他辜負了常家女兒在先,現在反倒便宜了常棣華,由他辜負自己的女兒。

    常奶奶過世約兩個月後,常棣彥來公司找安安,他見安安一臉哀愁,只哈啦幾句,因為常棣華出國考察幾天,他是專門替新人送喜帖來的,還叮嚀她這個「舊人」,「這個禮拜天十一點,在北投天主堂,為了棣華的幸福,你可得來觀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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