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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阿蠻

    「可是的確是『有事』對不對?」安安猜測。

    「當我們再見面時,吳叔叔卻不顧一切地說要帶我私奔,他連提包都準備好了,甚至要跟我回家接姐姐,我那時才知道不該見他的。無計可施之下,我只好裝餓,拉著他在附近的攤販叫了小菜,點些酒想把他灌醉,終止他一相情願的私奔計劃。

    「結果他酒量淺,還真醉了,酒後吐真言,道歉、埋怨老天、責備自己,請我別再離開他。情不自禁之下,我點頭了,隔日在一個小賓館醒來卻後悔不已。他和那個千金小姐已有小孩了,我不希望造成他們的不幸,於是,我又跑了,留他一個人在那裡。」

    安安一臉錯愕地問:「我就是這樣來的?」在一個不知名的賓館裡!真是一點也不浪漫。

    母親無奈地點頭。「這回先發覺不對勁的人是你爸爸。他建議我去醫院檢查,我從醫院回來後,呆頭呆腦地告訴他我又有身孕後,他毫不遲疑地向我求婚。我被他嚇住了,堅持不答應。後來他才跟我坦白,他正處於進退維谷的窘境,如果我肯嫁他的話,可以幫他解除相親的壓力。」

    安安從沒聽長輩提過這段往事。「奶奶曾逼爸爸相親過?」

    母親再點頭。「原來,你爸爸當兵初期,不甚被爆裂的手榴彈屑片傷到腰肢,刀是開了,但醫護人員後續治療沒做好,腎常發炎,等到退役後重新找專門的外科醫師,醫師卻說他的生殖腺體連帶受到影響,若討老婆可能比較難讓另一半受孕。

    「你爸爸人也可愛,換作別的男人早就愁眉不展了,但他擺了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說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如果我不跟吳叔叔的話,就得跟他。顧慮到你們姐妹日後的成長環境,干是我就帶著你嫁給你爸爸了。」

    安安從沒想過父母之間的結合會是方便婚姻,他們在自己和安革面前的表現雖然沒到恩愛不、舉案齊眉的地步,最起碼也是其樂融融。

    冒著大不諱,她問:「媽跟爸爸一直同床異夢?」

    這個問題竟然讓母親臉紅了。「前三年是的。」

    安安追問:「後來呢?媽和爸爸之間是怎麼發生的?」

    「先從親情開始,後來很自然轉成了愛情。」

    「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爸爸不是不行?」

    母親的臉熱得像一枚滿月紅喜蛋了。「媽從沒說你爸不行啊!」

    安安聽了,總算鬆了一口氣。至少爸爸和媽媽之間過的算是正常夫妻的生活。

    「那麼媽愛爸媽?」

    母親點頭。「愛的,你爸的愛像一井深潭,表面幽靜,卻處處展現生機,要認識瞭解他後才知道他的好。只不過我跟你爸之間橫著許多的難關,直到我失去你爸後,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

    「哪麼媽愛吳叔叔嗎?」

    「也愛的。吳叔叔的愛像一道狂風巨浪,讓人無法不陷進去。」

    安安耳貼在母親的膝頭上,望著天空,追著一片遠飄而去的雲。「媽,一個人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母親順著她的長髮,兩人促膝談心的情景彷彿回到小時候。「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而是環境的改變讓我不得不去愛上兩個人,當一個人心裡藏了兩個人影時,負擔也就重了。不愛你爸,我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不愛你吳叔叔,我就是個負心的人。如果我有選擇,我寧願只遇上一個男人。」

    「誰?」

    「你爸爸。」

    安安愣了一下。「媽是指哪一個?」

    「你不是向來只有一個爸爸媽?他姓安啊,你怎麼那麼快就忘了呢!」

    聽到母親的答案,安安笑了,但沒忘記調侃她,「那怎麼可以,如果媽沒有和吳叔叔相愛過,我和姐姐就不知道要投胎到哪裡了。姐姐知道這件事嗎?」

    「我還沒跟她提。」

    「那麼吳叔叔知道我和姐姐是他親生骨肉嗎?」安安想著吳文敏對她謙讓的態度。

    「他知道你姐姐是,卻從沒猜到你有可能流著吳家的血。」

    安安很訝異。「可是……我以為吳叔叔知道,因為他似乎很急著討好我。」

    「因為吳叔叔一直很感激你爸爸把姐姐安蘋當成自己的骨肉對待,所以他現在正試著償還這份恩情。」

    見安安一臉錯愕,母親牽住她的手,說:「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女兒,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件事。而你和棣華之間的事,媽無法給你答案,但你爸爸也許可以為你解疑。」她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份招成對半的舊式標準信封遞給安安。

    「這是你爸爸特別留給你的信,本來是想等到你大喜之日時才要你將信拆了看。

    我不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只希望可以幫你找到答案。」

    安安拿著沉甸甸的信,重量不輕,看樣子除了信,應該還有別的。她將東西一樣一樣倒出來,首先,是一隻女用表,跟大阿姨送給她和姐姐的那一對一模一樣,她以為是姐姐的,但是表上的時針分針恰巧停在九點九分上面。

    這表明明是她當年送給常棣華的那一隻,怎麼會在這裡?

    她困惑地擱下表,視線停在一個自錄的音樂帶上。她以為該是爸爸的聲音,同母親借了放音機後,卻訝異地聽見一首輕快悠揚的老民歌。這是爸爸最愛的一首歌,百聽不膩。

    他們說,在山的那一邊,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他們說,她什麼都不受,只等待,等待那花兒開,女孩,小女孩,我心為你開……

    順著溪水走過來,伴著鳥兒飛過來,時光不在,我的小女孩,我的小女孩……

    他們說……

    他們說……

    他們,在戀愛……

    安安一邊聽,一邊展信讀閱,父親的親筆函,字字猶如在她耳邊響。

    親愛的安安:

    今天哭了嗎?不管世事再怎麼多變,你、姐姐、媽媽永遠是我最愛的三個女孩。

    我叮嚀過媽媽,除非發生她解決不了的問題,要不然,閱信的日子該是你出嫁的日子。你是今天出嫁呢?還是讓媽媽傷腦筋了?我希望是前者,但瞭解你的個性,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一定奇怪,信裡怎麼會有這只表,不是丟了嗎?這是你當年淚眼汪汪給媽媽的借口,還避重就輕地跟媽媽說,你檢到了一本柏拉固的理想國,想轉移媽媽的注意力。而我,站在一旁看著你邊哭邊想詞兒讓媽媽消氣,卻三緘其口什麼也不揭穿。

    你一定好奇,信裡怎麼會有這只表?明明就是丟了嘛!是啊、是啊!可是有個好心人撿到,就在你撿到理想國卻沒設法物歸原主的同一天送到家門口來了。那一天,你說你多補了一堂課,所以爸爸沒拿捏準時間,到車站時撲了個空,等到四到家門前,卻看到一個大男生在咱們家門前晃。

    做為一個父親,我打心眼底不歡迎羅蜜歐窗前月下式的浪漫,當場不客氣地叫住那個男生,一副要跟他打架的模樣。我以為這招專門對付你姐姐的愛慕者的方式會讓他嚇得屁滾尿流,但他沒有,反而把表遞出來,直截了當地說,有一個女孩送給他這只表,但他覺得太貴重,不能收,所以跟著拿來還。

    當我憑借燈影認出他長什麼德行後,著實嚇了一跳。噫!不就是你畫布上的那張臉嗎?我跟他把話挑明,甚至威脅他再跟著你到家,我改明兒個就帶著妻小搬家。

    他跟我保證這是頭一遭如此行為失當,也會是最後一次。我不放心,要他出示證件,以免日後有個萬一,我可以報警逮人。他把行照給我看,我瞄到他的大名及他北投的戶籍地址後,有點吃驚,直接問他認不認識吳文敏和他老婆常純,沒想到他競回答我常純是他親姑姑,姓吳的乃是他姑丈。

    他反問我怎麼認識他姑姑和姑丈,我風度不佳地叫他少管那麼多,接過你的表,要他別再來。

    那小子很會博人同情,一臉沮喪地告訴我,他即使想來,也沒立場來了。我問他原因,他說年紀是一個大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固為家族的債務,必須娶一個富家女。

    我心想,好啊!這小子說謊還真不打草稿,將來靠編劇餬口絕對餓不死。但是很不幸,他湊巧是吳文敏老婆的侄子,我恐怕「古已有之」的催逼嫁娶之事又在他身上重演。因此我開始同情起他,問他是不是被家里長輩逼的。他說自從他姑姑嫁錯人後,通婚這種不近人情的事就在他們家族裡滅跡了。

    這一回,全是因為要籌措一筆錢,挽救家族事業,他自願接受這樁政治婚姻。

    這樁事定在他遇見你之前,他從未料到自己會對一個像你這樣的小女生動了情,但是他不會試著做任何改變,他來這裡是真的想還表,順便看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爸爸知道如果他當面問你的話,你不會不回答,於是便據實告訴他,他念著你的名字的神態像在念一部真理的宗教經,安安、安安、安安、安……很有催眠效果,爸爸差點神智不清到想請他進去泡茶磕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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