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玫瑰童話

第12頁 文 / 惜之

    她沒忘記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她們燃起一室溫暖,鍋上的麻油雞冒著撲鼻香味。

    然後他來了,像童話裡的大熊敲開了她們家的大門、加入她們的生活,他是童話中的王子,闖入她這個平民姑娘的心房。

    只是童話終究只是童話,現實中王子只會和公上住進城堡,野玫瑰只能種在野地,他們是兩條永無交錯的生命線……

    可是,他說過要她住這裡等著他回來,回來給她一個承諾……

    他還會再回來嗎?他說的話會實現?她不敢確定,連夢都不敢多作,只怕好夢一醒徒增惆悵。

    隱隱約約發覺有人靠近,她機械性地彎腰低頭乞求著:「請再給我一些冰塊……」

    「白玫……」

    皓塵的呼喚聲挑回她的意識,抬起頭,看見盼望已久的人兒,再見面恍如隔世……

    冰冷的心染上暖意,他回來了,沒行食言,儘管世外桃源成了人間地獄,他仍然回來,回到她的身邊,回到她的心中。

    未語淚先流……「我在等你……」她的聲音已經粗嘎不成聲,連吞吐口水都是辛苦。

    「我看到了,你信守諾言好好地在這裡等我。」擁抱住她,他的淚水沿頰滑下。

    感謝天,讓她好好的活著,讓她堅持等待……一直吊在半字的心歸了位,乍聽到消息的煩鬱憂躁在見到白玫時,已被感恩取而代之。

    專業的慕塵一眼瞧出葉樺早已逝世多時,他把紅玫從白玫腿上抱過來,低頭檢視她腳上的傷口。

    這一路上,皓塵的心沒平靜過,看到突起的馬路,斷成兩層的山壁,到處是觸目驚心的殘垣斷壁,他不敢讓想像力出籠,當年失去書瑾的哀慟重新盤踞他的心,一路的煎熬在看到白玫平安無事時漸趨平緩。

    挨在他身亡,她找到依靠,心安地流下淚水。

    「房子毀了……」那是她們打出生就生活的地方啊!雖說簡陋卻裝載了她們無數的回憶。

    「沒關係,有我在,我會幫你重新蓋一座大大的玫瑰城堡。」沒關係只要你奸好的活著,其餘的都無所謂了。

    「紅玫受傷了……」她還在發熱呢……醫生……

    「沒事的,我帶了慕塵來,他是全台灣最棒的外科醫生,他會醫治好紅玫的。」

    「媽媽不要我們了……」想起母親,她泣不成聲。

    「別怕,樺姨這樣的好人會上天堂,會變成最溫柔的天使,在天上看顧著你們,等待下一世再與你們結下母女情緣。」

    他醇厚的聲音,安慰了她的心。

    「我的世界沉淪了……」

    「我會為你築起一個嶄新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只有幸福快樂,所有的不幸都不准靠近,」為了她,他願意強勢霸道。

    「我真的可以奢侈地相信,美夢終會成真?」

    「可以,可以!我不是你的美夢,我是你的未來、你的一輩子。」

    「皓塵……我好累了……」也許、也許明朝醒來,發現這全部……都只是一場噩夢。

    「來,靠在我肩膀上,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他坐在地上一把抱起白玫,把她小小的身子圈在他大大的懷裡,從今以後他發誓,在他的護翼中不再讓她受傷。

    小心收藏起他的保證,白玫的心鬆弛下來,驚恐了一日一夜的心擺回定位。

    是的!不用怕,天底下再沒有其他地方,比他的懷抱更安全了!

    「大哥,我要立刻幫紅玫開刀,她的腳不能再拖了。」慕塵的聲音驀地打斷他們。

    「好!」他捫拍半睡半醒的白玫。「白玫,你還能不能走?慕塵帶紅玫,我背樺姨,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他承諾過莫叔,要把她們全帶回去。

    白玫點點頭,抱起母親搶救出來的照片,全家人一起離去。

    第六章

    母親落土,人生的最後一段有父親伴著走過,算是幸抑或是不幸?

    跪在堂上、母親的遺照前,白玫燃上一炷清香,裊裊余煙環繞,她的心再也無法平靜。

    莫靖嘉面對著照片上的葉樺,心已枯槁……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

    面對父親,白玫無心無情、無言也無語。

    念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乍然出現,她不知該慶幸,還是為母親悲哀?

    媽媽為他守了一輩子的節,他竟是好端端地活在人世間,娶妻生子。

    認定了是癡情專意的父親竟成薄情寡幸,相較於母親的有情,他是何等無情……

    珠淚滑落,心疼母親的情、心疼母親的癡,愛情路……苦呵!

    「白玫,請告訴我,這幾年媽媽過得好嗎?」莫靖嘉蒼老的語調中,刻著深沉的哀慟。天地苛他,以為終將團圓收場,哪知……再見面竟是天人永隔。

    她抬起眼冷言問:「問這些不嫌多餘?」

    「你在心中譴責我?」他無力地問。

    她是有權恨他,他沒盡過一天為人父的責任,他讓她們在山野僻壤間獨自生存,不曾過問。

    「白玫,莫叔有他的不得已,當時他正病著,無力阻止樺姨的離去。」皓塵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處處為他人著想的白玫,怎會變得如此固執而不通情理?當年的事情他已經清清楚楚地向她解釋過了啊!

    「他病好的時候呢?有沒有試圖找過媽媽?就算他不知道媽媽人在哪裡,也可以向媽媽的家人求證,結果呢?他什麼都沒有做,放任媽媽一個弱質女子獨自帶著兩個女兒在外飄零。」

    「當年……莫叔誤會樺姨……」

    「誤解她和別的男人跑了?枉費我媽媽傾盡心力愛他,在他心中卻終其一生背負著不貞的罪名……不值得,媽媽的愛不值得!」她繼而轉身面對父親,指控地說:「你不懂她、不配愛她!」

    白玫落下的淚再也停不住,媽媽……我為你叫屈,這些年來您告訴我們,父親是多麼愛您、多麼愛我們,原來全是謊言!

    他從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更沒有珍視過您……揭開虛偽,現實原是教人憎恨的醜陋啊!

    「別這樣子……」皓塵心疼地擁她入懷,抱住她小小的身軀,他的心被她的淚水灼燙成傷。「樺姨看見你這樣憤世嫉俗會心疼的。當年的錯誤已經鑄成,再追恨沒有意義。」

    莫靖嘉看著這對小兒女,默默地退出廳堂。但願,皓塵能撫去女兒心中的不平。

    「告訴我,愛情只是文人筆下欺人熱淚的東西,撕掉那層虛偽表皮就什麼也不是了?」倚著他,人生有什麼是能夠確定的?生命脆弱如螻蟻,恩愛是否也轉眼成空?

    「你在鑽牛角尖。」抱起她坐入沙發裡,皓塵讓她坐在膝間,環住自己的腰。

    「我寧願不鑽牛角尖,寧願回到從前,寧願自己是那個沒有父親,只有母親和妹妹的葉白玫。雖然有著淡淡的遺憾,也不要用一個母親換來一個父親。」窩在他懷中,白玫但願就這樣窩著、靠著、躺著……讓他的手臂支持著,再不用面對人生所有不公平。

    「我懂、都懂……」他愛憐地順順她的頭髮。

    「你不懂的,愛一個人好苦、好苦……」就像自己,愛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心苦、心澀,卻只能躲在暗處獨自飲泣。

    「傻白玫……我怎會不懂?」

    是啊!他深愛著書瑾、書瑾也深愛著他,然一方死了,沒有帶走記憶,僅留下愛、留下思念、留下痛楚……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他們同是愛上不能回饋對等愛情的人。

    他沒聽到她說話,抱住她的柔軟,在她馨甜的體香中,他的心找到歸宿。

    那是怎樣的感覺?是放鬆安心,是甜蜜幸福,再加上一點點淡淡的酸甜——一種讓人嘗了就愛不釋手的滋味。

    他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在上面蓋上他的專屬氣息,宣告著他的所有權。「相信我,愛情是種愉悅的經驗。」

    是嗎?因為你是過來人?因為書瑾給你的愛讓你終生回味?想這麼問他,話到嘴邊她卻緊急踩住煞車,她不願讓嫉妒傷了他的心。

    「我……很難柑信……」

    「樺姨生前一直以為莫叔去世了,你告訴過我,即使辛苦、即使孤獨,她仍然佯裝堅強,也許樺姨不是佯裝而是真堅強,忘了嗎?在她背後有著莫叔的愛在支持著。」

    「你確定?」她仰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眼光。幾曾何時,他迫人的灼熱眼光竟成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是的,是愛情的力量支持她快樂的活著,我相占當她在看著你和紅玫時,就是她最大的安慰,因為你們是她和莫叔生命的共同延續體。」

    「我不懂!」

    「等你當了媽媽自然會懂。」他笑著輕叩了她的額頭。

    「你沒當過爸爸,怎麼就懂了?」靠進他的肩窩,汲取他男性的味道,她愛上依賴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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