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淡香妖嬈

第19頁 文 / 宇璐

    未待回答,明若溪已翻身下馬,深沉的臉色轉為鐵青,腳下步子快若閃電,袍袖振飛中,往內院奔去。

    那個小傻瓜又在使什麼性子?他已經宣告過,若她再傷了自己,他絕不饒她!才隔幾天呀,就把他的號令置若罔聞,今兒非得給她一點顏色瞧瞧不可!

    暴怒中又夾藏著一絲柔情——她不肯喝藥,不願吃東西,真的是為了他嗎?原以為自己這樣走了,會似風股淡無蹤影,於她的心中勾不起一絲漣漪,沒料到……但這些日子,她明知他就在這宅子裡,為何從未提出想見他?就算她無意中提一提,他也會立即現身,不用在每晚等待那夜深人靜的一刻,等得那麼辛苦。

    她住的小院裡有一株嫣紅的美人蕉,明若溪急速的步子衝到台階前,又猶豫地上莊,藏到花葉旁,隔著綠簾聽屋內的動靜。

    「紫芍妹妹,」櫻桃的聲音,「這藥可是煎了兩回,乖乖喝了吧,否則若溪怪罪,我可擔當不起。」

    沒有回答,只一片靜。

    「唉,別為難我這大肚婆了,若溪雖然回京了,還是會惦記著你的……呀,你這是怎麼了?別哭別哭呀!我最不會哄人了,這可怎麼辦……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傷心,實話對你說了吧,你呀,就別再想著若溪了,他這趟回京城,以後怕是沒機會再來了,你就把這兒當家,身子養好了,嫂嫂替你另找個如意郎君。」

    「他為什麼沒機會回來了?」她終於開口,可以聽見其中哽咽。

    「因為……因為夏侯國……」

    明若溪再也聽不下去,一把掀起綠簾衝了進去。

    也許是出於可笑的私心,事已至此,他仍然不想讓她知道他即將成親,彷彿對兩人的未來還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若溪?」櫻桃乍見他,滿眼吃驚,「你怎麼還沒走?不是一大清早就備好馬兒了嗎?」

    「才想起,還沒給嫂嫂辭行呢。」他低啞地答,目光瞥向床頭。

    暮紫芍坐在薄被裡,眼圈通紅,並沒有抬眼瞧他,只是抱著膝,嘟著嘴。

    「自家兄弟,不必客氣,」櫻桃笑。她年歲不大,卻總喜歡故作老成,彷彿小孩子扮大人,讓人看了好笑。「以後常來玩啊,不過,想必你以後也沒多少時間來串門子了,做了夏侯國的……」

    「嫂嫂!」他打斷,「我有話想、想……」

    「想對我說?」櫻桃故意逗他,狡黠的眼神在他臉上轉溜,瞧得他不好意思,「說呀,說呀!嫂嫂我今兒正好有空閒!」

    「小桃兒又在搗蛋了!」未流雲適時進入,一把將妻子抱起,「你若真有空閒,可否把時間挪給我這個做夫君的?因為我也有好多話要跟你和寶寶說。」

    「現在才想起跟我們說話呀?哼!還以為你又忙著政事,把我和寶寶忘了呢……」櫻桃還想抗議,卻被白色的身影一卷,帶出屋外。

    四周恢復寂靜,遙遙相對的兩人一時無語。

    「先把藥喝了……」明若溪企圖打破僵局,「來,我餵你……」

    銀勺撞擊著瓷碗,聲音悅耳。他舀一勺濃熱的湯藥,輕輕吹一口氣。

    藥遞到唇邊,她卻不理會。目光依然垂著,雙手緊緊揪著被單。

    「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當心,別人可幫不了你!」他似動怒,高嚷起來,「好,別喝了,什麼都不要喝,我倒了它!」

    藥碗一拋,朝窗外擲去。

    「溪,不要——」暮紫芍這才有了反應,呼喊出聲。

    才出聲,她就發現自己上當了。只見明若溪一個飛身,凌空逮住了那只瓷碗,像老鷹捕捉鴿子那般輕易。腳步迴旋,落於地面,碗也穩穩端在手上,半點湯藥沒有潑灑。

    「你騙我!」她微嗔。

    「再不乖一點,我就強行『喂』你了。」明若溪綻出一抹壞笑。

    她知道這個「喂」的意思,不是用勺,而是用別的「東西」,比如,他的唇。

    「死性不改,專占女孩子的便宜!」努努嘴,笑意也隨之現形。

    明若溪坐到床頭,環住她的腰,前額輕輕抵住她的,她亦伸出雙手回抱他。

    誰也不會真正生對方的氣——誰也捨不得。

    「想好了沒有,這藥,到底怎麼『喝』?」明若溪繼續用痞痞的調子問,「無論姑娘選擇哪一種方式,在下都奉陪到底。還是讓我『喂』你吧,好不好?」

    「我選擇——不喝!」暮紫芍眨眨閃亮的眼,「因為,我早就喝過了。」

    「什麼?」他一愣,迷惑不解。

    「先前已經喝過一次了,」她把瓷碗自他手中緩緩取出,「這一碗,是用來逼你現身的。」

    他恍然大悟,原來,真正上當受騙的那個人,是他!

    「你跟嫂嫂串通?」

    「呸,什麼串通呀,說得那麼難聽!」她柔柔地繞上他的脖子,「是嫂嫂好心,想幫我!」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回來?」他笑了。

    「因為,如果換成是我,臨走之前也會想再看你一眼;如果我聽見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會生氣地衝到你面前。」她自信而得意地昂起頭。

    「小壞蛋——」他低罵一聲,想湊上前吻住她的唇。

    而她,卻吃吃笑著,左避右閃,就是不讓他觸碰,最後,寧可把半張臉埋進被褥裡。

    「說你壞還真沒說錯!」他不能得償所願,歎一口氣,改吻她的前額,「但我就是喜歡上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辦法……」

    一開始,她就利用他,再後來,她幾次三番欺騙他,直至剛才,還把他哄得團團轉。傾倒天下的美男子明若溪落到如此下場,那些被他「欺負」過的姑娘們會拍手稱好吧?她的確是災星——上天派來懲治他的魔星。

    「為什麼要逼我現身?」兩人隔被相擁,良久,他問。

    「因為……你欠我一個當面的解釋。」暮紫芍凝望他,「你應該告訴我,為什麼在救了我之後又想棄我於不顧?」

    他屏住呼吸,張翕的嘴欲言又止,最後,在她渴望的目光下,實話逼出口,「我答應了二哥要回去——他派兵救你,我回去娶夏侯國的公主。」

    呵,這個原因,倒不至於讓她太傷心,雖然他答應了要娶別人。她的溪無論做什麼,總是第一個想到她,身為女子,能被男人這樣的愛著,未嘗不是一種難能可貴的榮耀。

    「溪,我記得你說過,雖然朧月夜有恩於你,但你不會把一輩子的幸福交到他手上。如果你真要娶那個公主,我不攔你,但我希望你是因為真心喜歡她而娶她,並非出於承諾。否則,這對她,對我,都不公平。」

    明若溪驚異地抬眸,不敢相信這話出自暮紫芍之口——她一向都喜歡把他往外推,曾幾何時,轉了態度?

    上天真喜歡開玩笑,起先讓他追逐她,現在,他死心了,放棄了,她卻主動了。兩人這場沒完沒了的糾纏,何日才有盡頭?

    難道,他們之間注定是孽緣?否則為什麼總盼不到雨過天青,心空時時下著心酸淚滴?

    「溪……」這一次,她主動奉上她的唇,在他顫抖的柔軟邊輕吻一下,「義父那邊我是回不去了,你救了我,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

    沒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樣的撩撥,她的體香愈來愈濃,彷彿有無數只彩蝶在他身旁紛飛。羽翅撞著他的心,他的腦,把他的一切都打亂了。

    「可我……答應了二哥要回去……」

    「你當然可以回去,不過,別忘了,一定要回來——回來告訴我你的決定。」她堅定地望穿他的眼,彷彿任何決定她都能承受。面對愛情,這一次,換成由她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好。」他微微點頭,只一個字代表全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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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陰殿,他曾踏足無數次的地方,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惶恐不安。

    「皇弟,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唉,樂不思蜀,人之常情。」朧月夜端著茶盞,悠悠道,「怎麼樣,你三哥還好吧?」

    他使了朧月夜的兵馬救回紫芍,卻把人送到了未流雲的領地。此次回京,他知道朧月夜會提及此事,翻臉倒不至於,但心存芥蒂是肯定的——然而,他顧不得這許多,為了紫芍的安危,他不能把人安置在連他自己都覺得凶險的地方。

    「皇弟呀,你也太傷哥哥的心了,」朧月夜似笑非笑,「朕為了助你,連皇袍都借出來了,還萬里挑一的替你找了個替身冒充朕,那日在邊境損失的兵馬就更不用提了——為你置了這麼一份隆重的聘禮,到頭來你連『新娘子』都不捨得讓朕瞧瞧,再怎麼樣,朕這個兄長也有資格受弟媳婦一杯茶吧?」

    「紫芍受了不輕的傷,三哥那兒的藥多,所以臣一時貪圖方便,就……」

    「好了好了,你少跟朕打馬虎眼!」朧月夜揮揮手,「誰不曉得你跟你三哥最親,比跟朕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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