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沈亞
不知怎麼地,他竟然開始想念拾兒那張美得近乎邪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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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有些荒涼,路上來往的行人並不多,灰淒淒地沒什麼精神的地方,很難想像這曾經是繁華一時的著名商港。
新帝登基三年以來朝政腐敗,貪官污吏四處橫行,天下老百姓的日子愈來愈難過了。而日子愈難過,武林就愈繁榮。路上行人中十個倒有三四個做勁裝打扮,只是打扮雖然像是武林人士,但模樣卻都是憔悴萎靡,一點都沒有武林人士那種意氣風發的英雄氣概。
他們一進城就引來不少好奇眼光。是馬上的白衣少女太引人注目,那襲飄逸白衫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絲綢所製成,在這種民不聊生的日子裡,一襲上等絲綢可抵得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飯菜錢。
風步雲想著:等找到客棧之後,得先買些普通衣衫讓藥兒換裝,否則他們一路上光是要打發上匪強盜就耗去不少心力。
他們在鎮上最好的客棧落腳,跟小二要了兩間上房之後,先點了些酒菜。
藥兒的神態透著些疲憊,她從來沒有離開藥王谷這麼遠過,一路的奔波勞累,使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等一下我先送妳上樓休息,妳臉色不太好。」風步雲端起酒杯。
「不要喝。」
他的動作停住。
「酒菜裡都下了毒了。」藥兒有些厭煩地說道:「很差勁的蒙汗藥……」
在她這毒手藥王的愛徒面前使這種不上道的毒藥,簡直就像在關公面前要大刀一樣滑稽可笑。
風步雲面不改色地放下酒杯;客棧裡到處都是人,看起來似乎都是些商人行客。
隱約地,一股殺氣從客棧二樓透了出來,不懷好意的眼光自樓上緊緊地盯住他們。
他再度端起酒杯,斯文地啜飲了幾口。
藥兒楞著。
風步雲朝她微笑,舉箸愉快地吃了幾口飯菜。「我送妳上去歇息好嗎?」
藥兒不置可否的起身,打算看看這位「名捕」要如何捉拿小賊。
進了客房,藥兒端坐在床楊上如同一尊白玉觀音,她不知不覺地紅了臉。長這麼大,除了師父跟拾兒之外,她從沒有跟別的男子如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過。
她的手心微微冒著汗,心跳悄悄加速;她垂下眸子躲避著風步雲的目光,只是她不知道如此斂眉垂眼的她,更顯得姿態出塵,猶如池中孤蓮。
風步雲掩上門,來到她身邊悄悄地開口:「上床。」
藥兒一震,登時紅透了臉。「什麼?!」
風步雲笑了,翻身上床,將棉被拉到胸前。「躺在我身邊。」
「絕不!」藥兒紅透了臉,斬釘截鐵地搖頭
「別怕,躺在我身邊。」他竟然輕笑著,拍拍床鋪。「他們就快來了,妳不上來,他們怎麼會上當?」
藥兒抿著唇,清澈閃亮的目光狐疑地打量著他——這看似斯文儒雅的書生捕頭怎麼看都是個正人君子,可怎麼會說出這種……這種不正經的話?
她王藥兒雖然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卻也不是什麼低三下四的女子,叫她上床就上床,傳出去她以後怎麼做人啊?
風步雲側耳傾聽,然後長臂一攬便將她擁入懷中!藥兒還來不及驚呼,他修長的手已經搗住她的唇瓣。「噓……失禮了……」
藥兒大睜著雙眼怒視著他,小手抵著他寬厚堅實的胸膛想推開他,但她一個沒學過武功的弱女子怎可能推得動一個精壯男人?
她的手掌心傳來風步雲胸膛沉穩的心跳震動,鼻間聞到他純然男性的陽剛氣息,她忙不迭地想縮回手,但身子卻給他壓得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候,木門悄悄地開了一條縫,貪婪的目光從門外射了進來,有人正悄悄地低語著。
「這時候動手最好,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咱們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
「先說好,那如花似玉的娘們我要了!」
「呸!大家都有份!」
「咱們進去一刀斬了那書生,之後要怎麼樣不都隨咱們了嗎?」
「嘿嘿嘿嘿……」
「小聲點,別驚動了其他人便是。」
風步雲的臉就在她眼前,他的眸子裡透著一股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情,只見他悄悄地對她使個眼色,然後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開始有模有樣地打起呼。
她全身都繃緊了,只覺得連頭髮都站了起來。她像是中了毒,臉上的紅暈愈來愈熾熱,一點消退的跡象都沒有。
像是感覺到她的緊張,風步雲修長的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像是撫摸小貓一樣那麼溫柔,聽著他的心跳聲,她終於稍稍放鬆,然後那群賊人便進來了。
腳步聲共有三人,亮晃晃的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芒,他們悄悄關上房門,邪惡的眼光直盯著床上的兩人,其中一人走了過來,高高舉起手上的刀——
就那麼一瞬間,風步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住了對方的穴道。他一個翻身騰起,快手如同閃電一般飛出,三人頓時都成了木頭人!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驚恐,穴道被點住了,連那驚恐的神情也凝在臉上。
制住了賊人,風步雲回頭歉然地望著她。「妳沒受驚吧?」
藥兒低頭不語。她當然受了驚嚇,她可不是一天到晚都會趴在男子胸前聽心跳啊!
「他們就是下毒的人,卻不是殺氣的來源。」風步雲沉吟著打量著眼前三個毛賊,既然他們只是尋常打劫的惡徒,那麼剛剛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殺氣究竟是從何而來?
「該拿你們怎麼辦才好呢?」
風步雲望著三人,如果押送到附近的衙門,難免要解釋自己為何抓了他們;如果透露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行蹤,如果不透露自己的身份,恐怕衙門又會追問個不停。
藥兒厭煩地看著屋裡這三個又髒又臭的男人。「給他們一人一瓶化骨水吧。」
那三個人頓時嚇白了臉!
連風步雲都有些意外,只不過打劫就要把他們化個一乾二淨?「呃……他們罪不致死吧?」
藥兒斜睨他一眼。「如果咱們只是尋常百姓,此時此刻你已經死在他們的亂刀之下,而我的下場更是淒涼,這樣的人還算『罪不致死』?」
「廢了他們的武功如阿?」
她簡直不敢相信!堂堂九州總府衙門的總捕頭會如此的婦人之仁。「他們這三腳貓的功夫有跟沒有不是一樣嗎?如果他們真的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又何必用蒙汗藥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風步雲想想也對,只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就這樣殺害他們。他終於歎口氣。「看來我只好送他們到當地的縣衙去了……」
藥兒歎口氣,從懷裡掏出幾顆藥丸塞到三名匪徒的嘴裡。
風步雲大驚失色!「藥兒姑娘——」
「別擔心,你還不是殺人兇手。」藥兒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我只不過給他們吃了『傻藥』。」
「傻藥?」
「吃了傻藥的入神智會變得懵懵懂懂,彷彿剛出世的嬰孩一樣,什麼都不記得,幾個月後傻藥的效果會慢慢消退,但是他們卻一輩子都不會再記得自己到底是什麼人、過去曾做過些什麼事。」
風步雲頓時啞口無語。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懲罰?
「還是要我給他們一人一瓶化骨水?」
「不不,這樣夠了。」風步雲慘笑著搖搖手。「我這就帶他們離開這裡,妳在屋子裡稍作歇息,我去去就回。」
藥兒點點頭,面無表情地目送他們離開。風步雲臉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竟讓她的心感到有些失落。
她坐回床鋪上,上面依然有著他剛剛所留下的餘溫,陽剛的氣息尚未褪去。
她情不自禁地緩身躺在棉被上,微吁口氣,感受著風步雲所留下的溫度……
她很殘忍嗎?她不由自主地想著,卻怎麼都感受不到自己殘酷的那一面。
想著想著,就在風步雲所留下的餘溫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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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那三個變得傻呼呼的匪徒之後,他在鎮上隨手買了幾件普通農家衣裳,順道在小鎮上四處看了一下。他身為九州總府衙門的總捕頭,勘查民情也是他的職責之一。
一路上總感覺這小鎮透著股奇異的氣氛。
除了他們所住的那家客棧還有些外地商人,小鎮的路上幾乎見不到行客,日漸黃昏,民宅屋頂上卻不見裊裊炊煙;這小鎮安靜得出奇。
憑著捕頭的直覺,他轉到鎮外,附近的田地幾乎都荒蕪了,港口也沒剩下幾條小船,一路上所見的鎮民多是衣衫襤褸、萎靡不振居多。
雖然近年朝風敗壞,民生疾苦,但是這麼沒有生氣的小鎮他卻是頭一次見到。這鎮上的人們不知道為什麼走路都特別的慢,仔細看他們的模樣,都像是腿上帶了傷似的拖著腳跟走。
來到鎮中央,水井附近聚集了幾名來打水的鎮民;這大概就是小鎮人們聚集聊天的地方,旁邊的大樹下坐著幾名孩童,連小孩子看起來都是氣息奄奄沒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