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亞
「近日江湖中出現了奇怪的紫袍人,他們到處吞併武林門派,不從者全都慘遭滅口,據說那是『紫微神宮』所為。但『紫微神宮』遠在關外,對武林之事素來並不插手,這件事已經在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總捕頭您看咱們總府衙門是否該著手調查此事?」
藍袍書生沉吟著,手上各地捕頭們傳來的冊子上全是近日內死亡的武林人士名單,那些人有些甚至是盛名已久的武林耆宿。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了這麼多人,「紫微神宮」究竟是何方神聖?有何目的?
「咱們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保護善良百姓乃是我們的職責,這麼多人無端被殺害,總府衙門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回報消息的兩名捕頭連連稱是。他們這位新總捕頭雖然樣子看起來斯文謙和,但是做起事情來卻極有魄力,真不愧是老總捕頭的兒子,正所謂虎父無犬子,一點都不假。
「更何況就算我們不出手,只怕他們也已經找上門來了。」他若有所思地轉頭望著內堂,正好聽見那呼天搶吔的哀嚎聲。
「咱老金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什麼藥王鬼王救命!你們乾脆一刀斃了老子算了!給老子個爽快啊……」
兩名捕頭也聽見了,不約而同蹙起眉。「難道總捕頭的意思是……金爺這次被暗算也是紫袍人所幹下的好事?」
「果真如此,那麼咱們總府衙門絕不能坐視不理,真是太歲頭上動土!連咱們的人他們也敢動!」
藍衣書生搖搖頭。「這只是小侄的臆測,金叔這次的傷來得甚為奇怪,連御醫都看不出這傷勢的來歷,我也找過江湖上有名的大夫來看過,他們一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紫微神宮』來自關外,紫袍人不但武功高強、招式詭譎,據說他們所使的暗器也是我們前所未見的,正因為如此,小侄才有此一想。」
「但六扇門中人畢竟不是武林人,惹火了總府衙門就等於得罪了朝廷,他們為何要這麼做?」
「這正是咱們要查出的真相。」藍衣書生放下手上的竹冊,溫和地微笑道:「兩位捕頭舟車勞頓辛苦了,你們先行休息,這件事情各地的捕頭都已經注意到了,咱們靜觀其變吧。」
「那老金……」
藍衣書生微微一笑轉向內堂。「兩位放心,小侄一定想辦法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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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辦法?恐怕是想辦法制住躺在床上的這條牛吧?
他才走進內堂,就已經聽到金狂三發瘋似的咆哮。
「不要抓著老子!老子死都不去什麼藥王谷鬼王谷!總之是治不好了!要老子去跟那些妖魔鬼怪低頭,門都沒有!」
粗壯漢子明明已經去了半條命,躺在床上鐵青著一張臉,卻還是吵吵嚷嚷地吵個沒完沒了。他一邊喘息,一邊不斷揮舞著雙手,努力想推開身邊的人。「咱不去!死都不去!」
身邊圍繞著的人們無可奈何地放開他。
王御醫歎口氣。「金捕頭,您這傷若不去藥王谷求治,恐怕不是死了那麼簡單,恐怕全身上下都潰爛光了您也還沒嚥氣呢……」
金狂三瞪著一雙牛眼怒道:「那就一刀殺了老子!免得老子活著受苦!」
「捕頭,小的求您了!您甭這麼說,小的們聽了心裡難受!」小廝苦著臉,難受地低嚷。「這些年咱衙門死的人夠多了……先是風總捕頭給人斬了手臂,過不了兩年就仙逝了;接著又是滄州的白捕頭在破廟裡死得不明不白;然後又是高捕頭給人硬生生的砍了腦袋;沈捕頭前些日子又得了重病,從此一病不起……想起來……想起來就心痛……」
金狂三聽著這話,忍不住落下兩行熱淚嚷道:「正是正是!咱兄弟都死啦,老金活在這世上也沒什麼意思。老金我可不怕死,就算死了,也比去什麼藥王谷求饒討命來得好!」
「死了可就不能替你那些兄弟們報仇了不是?」突然門外傳來溫文男音,屋內的人全都大喜過望!
「總頭兒來了!」
老金悶著頭,轉個身子背對著門口:「俺病得要死,不見客!」
「總頭兒……」禿頭小廝哭喪著臉扯著他的衣袖。「您給勸勸金爺,他怎麼都不肯去!」
來人正是年初剛接任九州總府衙門總捕頭的風步雲,也就是前任風總捕頭的長子。
當年風嘯天與善駝惡婆交手之後身負重傷失去了一條手臂,此其時風步雲正在崑崙山上拜師學藝。直到三年前風總捕頭去世,風步雲也學成下山。
他繼承父志進了九州總府衙門,短短的三年立下不少功績,也受到其他捕頭們的肯定,於是在前任總捕頭白俊飛死於長安之後,他便接任了總捕頭的職位。
這次金狂三在關外遭到暗算險些喪命,正是風步雲一個人獨身將他帶回。只是金狂三的傷勢太奇怪,連御醫都無法診治,所以風步雲堅持送金狂三到藥王谷求治。
「金叔,我可不是客。」風步雲微笑著說道。
「唉唉!俺一見你就頭疼,你快定吧!咱說啥都不會去什麼藥王谷的!」金狂三不耐煩地揮著粗壯的手臂嚷道。
風步雲望著御醫。
王御醫歎口氣,莫可奈何地攤攤手。「總捕頭,金爺的傷實在太奇怪,那傷勢看似不嚴重,只是皮外傷,可是無論本醫如何用藥,前兩三天總是好的,但是到了第四天傷勢便會轉重,腐爛得更厲害,這……恕本醫無能,委實束手無策。」
「嗯……也拖了半個月了,再拖下去,恐怕金大叔這條腿就要廢了。」
金狂三猛地跳起來咆哮道:「俺說了,把這條腿給剁了也就是了!男子漢大丈夫,只是少條腿有什麼要緊的?!俺就算只有一條腿、一隻胳臂,一樣能把那暗器傷人的嘍囉給逮著!」
王御醫苦著臉搖頭。「金爺,您這傷不在腿上,而是在身上,您自個兒看看您的身體,各處都有著奇怪的紅斑,不是怕剁了條腿,只怕剁了這條腿,身上其他地方還是一樣潰爛!」
「說到底不就是死路一條!死吧死吧!俺不怕!」他拍拍胸膛嚷道。
風步雲無言地凝視著金狂三那張鐵青的臉,任誰都看得出來金狂三命不久矣!他的額頭泛著淡淡的青黑色,應該是紅色的嘴唇倒有一半是黑色,如果不想辦法救他,很快的,他真的會死,而且恐怕死狀不會太好看。
「今晚我就啟程藥王谷,你們隨後送金爺到谷外跟我會合。」
「俺不去!淹——」
他話未落,整個人已經像木頭一樣僵住,只能瞪著一雙牛眼怒視著風步雲。
「金叔,恕小侄無禮了,您是家父生前至交,小侄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於非命。」他微笑著點住了他的穴道。
「這穴道二十四個時辰之後自動解開,屆時您應該也到藥王谷外了,小侄會在那裡恭候金叔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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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王幽幽歎口氣睜開眼睛,他臉色死白,雙頰卻泛著奇異的紅暈,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透著詭異的青色。
「師父……」她不由得顫聲輕喚,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師父的臉色如此難看。
「別難過,師父只是大限已到罷了。」
她嬌弱的身子微微一顫,錯愕地望著眼前突然老了幾十歲的藥王。
他雖然力戰八位紫袍人,成功的趕走了他們,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到最後,他只能硬撐著最後一口氣不讓那些虎視眈眈的徒弟們看出他身負重傷,否則儘管趕走了紫袍人,恐怕他也要死在那些徒弟的手上。
「乖孩子,人生自古誰無死呢?雖然是藥王,可也不是大羅神仙,大限到的時候還是要死的。」藥王微微慘笑。「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她搖搖頭,眼神透著堅定:「不可能!師父素來強健,怎麼可能突然就要死?一定有得治!師父——」
藥王卻搖搖頭。「傻孩子,有得治我捨得死麼?妳這小藥王還沒繼承我的衣缽,眼下我死了,妳幾個師兄師姐為了搶奪藥王谷,一定會先殺了妳再搶奪藥王譜跟藥王令……」
「藥兒不怕死,藥兒寧願一生一世陪在師父身邊,就算去了陰間也為師父煎藥!」
「唉唉……」藥王連聲歎息。「妳這孩子真是死心眼,人死都死了還煎什麼藥。」
「師父……」藥兒忍不住落下淚來。她向來感情內斂,七情六慾從不表露在臉上,但在此時此刻卻再也忍不住哽咽。
藥王從胸前掏出一個小包,上面的手絹是她從來沒看過的。這些年來,藥王防範門下子弟極為謹慎,貼身衣物都只交由她幫忙照料,但那方雪白手絹她卻從來沒看過。
「這是當年妳娘繡給我的定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