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水渝

    「宇嫣！宇嫣！這跟你變不變漂亮扯不上關係的！」小萳搖著死命趴在地板上的宇嫣，她卻不為所動。「妍薰說的對，等時間過去、等你考上大學，就可以正式地交往了！」

    「啊、啊……醜女就是醜女，憑什麼奢望太多的幸福？」宇嫣似乎已經聽不下去，喃喃自怨自艾著。「外表變漂亮了又怎樣？我連保護他的力量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就跟以前一樣！啊、啊──」

    在她還是醜陋的胖子之前，她除了唸書跟才藝之外，什麼都沒有！那時她不覺得怎麼樣，只要日子能夠平安地過，同學們的侮辱可以少一點就好了！

    可是變漂亮之後呢？她開始奢望於桌庭能多看她一眼、能夠多想她一下、能夠談場戀愛。她也不否認接到情書的自豪，還有受到男孩子注視時的愉悅；她喜歡讓媒體爭相拍照，或是公開鼓勵想改變的女人時的感覺。

    這些東西是她變漂亮後產生的慾望，這些慾望為什麼不在她是胖子時存在？為什麼要在這之後出現？變漂亮了有什麼了不起？多出來的慾望只是傷害了更多人，還讓事情弄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已！到最後，她一樣什麼也沒有，不是嗎？

    宇嫣才神遊到一半，突然間被人使力拉了起來，二話不說，一個巴掌便火辣辣地印在臉上，沒有人來得及反應。

    是吳妍薰一臉怒目、毫不客氣地揮下那一巴掌！

    「妍薰姊……」宇嫣涕泗縱橫，愣愣地看著吳妍薰。

    「你不要不知足，好嗎？只不過在戀愛中受點小小的阻礙，那又怎樣？何必怨天尤人成那個樣子！跟我印象中的宇嫣完全不一樣！」吳妍薰嚴厲地斥喝著。「你憑自己的毅力改變了，就可以由自己的手得到幸福！只要改變方法就可以了！」

    「我要怎麼掌握幸福？我的一切都是由別人主宰的！由別人去評斷的！」宇嫣毫不怯懦地回吼著。「我連保護桌庭的力量都沒有，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去爭取這份戀情！我會跟他分手、離桌庭遠遠的、遠遠的！」

    又一巴掌烙在宇嫣臉頰的另一邊。

    「你再這麼說，我非得把你打醒不可！」吳妍薰的氣勢強到連小萳都感到可怕。「桌庭哥在你是胖子時就喜歡上你，那代表什麼？代表他深深地喜歡你的本質、而不在乎外貌！他好不容易才想珍惜一份東西，你喊什麼分手？」

    「或許他錯了……他喜歡上錯的人了……他用他的前途與事業來保護我時，我卻什麼也不能為他做！」

    「誰說你不可以？」吳妍薰抬起宇嫣的下巴。「只要有心，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這句話不知道是誰講的？」

    咦？宇嫣眨了眨眼。那句話非常耳熟，好像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語！

    「是呀！」小萳笑瞇了眼。「還有──只要堅持作自己，一定會過的比誰都幸福的。」

    記憶在瞬間回到了她在學校的時候、回到了面試的時光、回到了被通知徵選上，還有她決定參與「朵蘭」的企劃、改變自己的那一刻。

    然後在下定決心後，幾經波折，甚至還被桌庭扔進泳池裡……那一切的一切，她是否都咬緊牙關，撐了過來？對於蛋糕與炸雞的垂涎、午夜夢迴時忍受著肚子咕嚕、咕嚕叫的痛苦，也歷歷在目。

    每天定時作適量並逐漸增加的運動，飲料只能喝水及運動飲料，這一切與她原本生活不符合的作息，她不是都熬過來了嗎？所以她才能穿上那件黑色洋裝；所以才能站在這裡。

    她一定能作些什麼，保護自己，也保護於桌庭。

    「這不是變漂亮的問題，人只要擁有更多，就會索取更多。」宇嫣淚眼汪汪地看著吳妍薰。「所以我想要桌庭，並不是不正常的事情！」

    「沒錯！」吳妍薰笑了開來，很高興宇嫣恢復以前那一個韌性極強的女孩。

    「我會先處理這件事情……但我跟桌庭之間，或許還得再琢磨看看……」宇嫣的腦子迅速思考著，她要怎麼作，才能夠作得兩全其美？

    「為什麼要琢磨？」小萳提出了疑問。「你不是很喜歡桌庭哥嗎？」

    「其實也說不定……事情到現在，連我也迷惘了！」宇嫣今天遍讀各家報紙，心有所感。「我究竟是因為他是於桌庭而喜歡他？還是因為感謝他改變我而喜歡他？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而且她竟然會喜歡大她十二歲的男人？這其中是不是也有點問題？她是不是搞錯了自己的想法了？腦子好亂，說不定分開一下，讓彼此冷靜，才能理出頭緒。

    「你在逃避嗎？你被輿論弄亂了心。」吳妍薰不悅地輕拍宇嫣的雙頰。「為什麼質疑起自己的感覺？」

    「因為……」宇嫣很誠懇地說出她的問題所在。「我從以前就害怕我配不上他。」一個群覽美女、成熟的社會人士，為什麼會喜歡她這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孩子？今天早上有一個股東也說中她的心事──我只要想起她之前那個肥婆模樣，我大概就提不勁啦！哈哈哈……

    她怕！她一直害怕著。

    「你沒有資格退縮，宇嫣。」吳妍薰突然冷不防地掀起自己那遮掩住臉頰的黑髮。「不是我這個樣子，誰都不准退縮！」

    第十章

    在連著備受矚目數日，以及常往訓導處報到之後，宇嫣漸漸有了明確的決定。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面對記者追問、報章雜誌的報導，都已經毫無所覺了。

    蘇連那兩名同學的告訴案，她也置之不理。如果有人問她，這會不會大快人心？她會搖頭；因為她本來就無意傷害那兩名同學；但今天是「朵蘭」要提出告訴，不是她，她與這件事無關。

    她只是希望她們能真的得到點悔悟罷了。

    在學校，果然人人對她敬而遠之，深怕一不小心就步上前兩名女同學的後塵。她也不在乎，這反而是一個給她冷靜思考的大好時光──她可以思索著她的未來，還有她跟於桌庭的未來。

    他打過電話給她，她後來也接了。他說會盡全力保護她，只是這段時間盡量不要見面，免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也欣然同意，並且告訴她最愛的男人，請不要為了她放棄任何一樣東西。

    有了你，我才發現我最重視的是你。──他如是說。

    那為了證明你重視我，請保護自己的事業與前途。──她那時是這麼回答他的。

    談戀愛不是錯，年齡差距過大也不是罪，她要讓一切臻於完美！

    那夜，吳妍薰掀起了她死也不肯露出的右臉頰，她自責萬千！是她的優柔寡斷和自卑感作祟，逼得妍薰姊這麼把自己最不堪的事，血淋淋地攤在她眼前！

    她嚇了一跳，無法自制地尖叫。等她發現她也傷了吳妍薰時，似乎已經來不及……小萳早知道吳妍薰的秘密，只是安撫著她、叫她不要害怕而已。而妍薰姊也只是從容地放下頭髮，好似對她的反應習以為常。

    妍薰姊給她一道曙光，她真的沒有資格自怨自艾，況且她不是作到了徹底改變了自己？只要願意，沒有作不到的事情，她憑借這個信念走到現在，也能這麼再走下去。

    「這次段考第一名，還是在我們班上！」導師笑瞇瞇地說著。「來，宇嫣！」

    宇嫣站起了身，她很高興成績並沒有因此下滑，窗外照相機快門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已經無聊到鎮日守在教室旁邊，捕捉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成績並無下滑，所以證明談戀愛並不會影響課業。

    領過獎狀，宇嫣客氣地跟導師鞠了躬，卻赫然發現倚在門邊的人兒。他鼓著掌，滿臉欣喜地看著她。

    「是於桌庭！」記們吆喝一聲，衝上前去。

    「于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這時候來學校？是因為思念宇嫣嗎？」

    「于先生，這段時間你們都沒有見面，是否相思成災？」

    「于先生……」

    記者不停地拍照，也不停地追問。而宇嫣只是拿著獎狀站在講台邊，凝視著正在凝視她的於桌庭。

    「有空嗎？有事跟你談談。」於桌庭說著，他霸道地出現，增添了他們之間的難題。

    「老師，我請個假。」宇嫣平靜地說著，帶了獎狀就走向於桌庭。

    他們知道這樣的碰面絕對不會有好事，鎂光燈一直閃個不停，記者們也紛紛提出問題，今天晚報頭版的照片跑不掉了。

    「你知道你這樣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宇嫣無視於記者群的紛亂，鎮靜地說著。

    「我知道。」於桌庭聳了肩，他還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各位記者、先生、小姐們！」宇嫣轉過身，突然大喊起來。「請聽我說。」

    聽！聽！怎麼可能不聽？好不容易當事者在歷經半個月後，終於願意開口，誰敢不仔細聽！

    「這裡是學校、現在在上課，請你們尊重一下別人。」宇嫣露出淡淡的一笑。「明天我們會在『朵蘭』召開記者會，到時所有的一切會給大家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