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夏嬿
「唔……」喉嚨乾澀,行若捷想要發出聲音,卻訝異喉嚨連要發出個單音節都是如此困難。
「別亂動,你昨天晚上中彈了,我幫你連夜動了手術,現在你要好好休息。」錢醫連忙制止他,不讓他動作。
中彈?
行若捷的腦海中浮現了昨晚混亂的情況,在陽明山被追趕、槍擊,他帶著白雪凝一路來到市區找錢醫……
「白雪凝人呢?」他沙啞急切地問著錢醫。
「別擔心,她正在你隔壁床睡著呢!」錢醫沒好氣地笑罵道:「真是的,一起床不會問你的好朋友花了多少精力救你?居然問起女人來!」
「她呢?她沒事吧?」她怎麼跟自己一樣躺在床上?莫非她也跟自己一樣被流彈波及?
「沒事!你昨天晚上失血過多,若不是白雪凝恰好跟你血型一樣,慷慨捐血,你現在恐怕旱就半隻腳踏入閻王殿了!」
「她……輸血給我?」從錢醫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真是令行若捷有些吃驚。
「對。很高興吧?」
唉∼∼看到老友原本蒼白的臉色,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瞪大眼睛,就足以證明這個白雪凝在獨來獨往的行若捷心裡佔有多大的份量了;不過,他實在不忍心老友馬上就要面臨失戀的痛楚。
行若捷轉向了另外一邊,只看見白雪凝那張姣好的側臉正安靜地睡著,一頭漂亮的長髮伴著完美的輪廓,小巧的鼻子裡發出規律的呼吸聲。
她……捐血給自己?
她不是很討厭自己嗎?不是表現出一直想要快些跟自己取消婚約的模樣嗎?怎麼會捐血給他?
他的心、他的身體,都流有她給他的血液。
她的血混著他的,溫暖而有生命力地一起流過他身體裡的每一個地方……就好像他們兩個擁抱在一起一樣,再也不分你我。
可惜他不是「他」。
不是真的圖夫,不是她欽定的正牌未婚夫。
如果熟睡的她知道自己跟她完全沒有關係,還是一個跟他們黑道對立的臥底警察,白雪凝還會這樣照顧著自己嗎?
那一瞬間,他竟有些失落了。
昨夜裡他一點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只想著要怎樣才可以將白雪凝送往安全的地帶,只要她平安,那就好了,但現在……
「我一直要你別入戲太深的。」
錢醫搖搖頭,歎了長長的氣,彷彿早已頂料到他和白雪凝兩人的未來。
「現在果真將麻煩帶上身,仇家找上門,你還掛了一身的彩。」
如果──
他真的是她的未婚夫,那就好了。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表現出自己對她的情感。
「我會全身而退的。」
他躺在床上,不願意向好友承認他已經入戲太深。
「但願如此。」
錢醫起身,緩緩地往出口的方向走。
「我和朱雀幫已經談好價錢了,我會去南部替正牌的圖夫動手術,開刀加觀察大概要一個多月,我這間小套房就空下來給你們倆避風遮雨,暫且躲躲鋒頭。」
「好的,謝謝。」
行若捷緩緩地說了這一句話,小套房內又恢復了原來的安靜;可是他有預感,這下子兩個人的內心將會開始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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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方面,在白家。
「你這蠢蛋!」
巨大的撞擊聲伴隨著怒吼,在安靜的白家響起,只見一個彪形大漢就這麼被撞倒在桌前。
任至一卸下了原本溫柔穩重的模樣,換上的是一副怒氣沖沖的臉孔。
「我叫你們到陽明山去射殺圖夫,不是要你們殺小姐,誰叫你們還沒看好就給我亂開槍?」
「對不起,大哥。」只見被打的彪形大漢唯唯諾諾地,不敢吭聲。「當時……是因為天色昏暗……我們沒有注意到小姐也在車上……」
「沒有注意到也能算是理由嗎?」
任至一氣瘋了,青筋爆出,不顧形象地又踹又踢眼前失誤的下屬。
「你知道你的一個失誤,很有可能會讓三十億全部泡湯嗎?死了那個圖夫也還好,最怕的是死了圖夫還要拖小姐一起下去見閻王!」
他怎能讓他好不容易到了嘴邊的肥肉有了半點閃失?
任至一可是在白家忍辱負重多年,得到了白家上上下下多少信任,這溫和穩重的面具戴了這麼多年,有誰會想到他才是真的圖謀不軌?
他很早就一面讓白雪凝對自己產生好感,一面剷除異己,費盡心機差人在國外製造車禍,讓圖夫回不了國來結婚。
沒想到這圖夫宛如九命怪貓,居然沒有死掉,還跑回國來要跟白雪凝成親!
更糟的是,他尋花問柳的過程被原本很相信他的白雪凝看到,這對他整個計劃更是雪上加霜……
「我絕不能讓我的計劃功虧一簣。」
任至一的臉孔在燈光下顯得陰沉不已,雙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
「製造了車禍,殺掉了公海那些遊艇上的人馬,事情都已經做到這個田地了,說什麼我也不能放棄──」
「老大,我聽說朱雀幫有消息傳出。」其中一人斗膽進言,往前一步跟任至一私語。「朱雀幫裡面有人傳出,當日在晚宴上的圖夫不是真的『圖夫』。」
「是真的嗎?」任至一聽到了這個訊息,眉毛一揚,有了些許興趣。
「是的,好像裡面另有玄機……」
唏唏蘇蘇的耳語漸起,天空出現魚肚白,但白家卻仍然籠罩在一片諜對諜的氣氛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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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
窗明凡淨,外頭是一片暖冬和諧的安寧,但在小小的套房裡面,廚房裡傳來了不怎麼規律的切菜聲。
「你真的沒問題嗎?」
躺在床上休息的行若捷,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問著在廚房裡面奮戰的白雪凝。
「沒問題的!你乖乖休息,我這裡快要成功──哇──」話都還沒說完,只見又是一個「鏗鏘」響的碗碟掉落聲,遮去了白雪凝的保證。
這個小女人,行不行啊?
行若捷雖然人睡在床上,但心思早就飄向了廚房裡的白雪凝。
她一看就知道是不會做家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但現在卻要負起照顧他這個病人的職責,這也太為難她了……
但一想到她輸血給他,還為他煮粥的模樣,行若捷就覺得一股暖意緩緩湧上心頭。
從過去以來就一直是一個人,很少有人會記得他或是替他做一些事情的。記憶中除了早逝的母親曾替他熬過粥之外,好像沒有其他的人會替行若捷做飯。
不過,她剛剛傳來的聲音,怎麼會帶著一絲鼻音呢?好像哭過的樣子……
是她不甘心做飯還是手被切到了?
反正他經過這些天來的療養,傷勢也好多了,總而言之,還是去看一下正在廚房奮戰的小女人吧!
※※※
從進了廚房以後,白雪凝的小手就從來沒有停過。
咚咚……嗚!
嗚……咚咚咚!
嗚嗚嗚∼∼
漂亮的水眸此刻可是不由自主地氾濫成災,小手裡的菜刀險些要握不住,這個洋蔥,如此可惡,害她剁也不是,剝也不是!
熱騰騰的粥,咕嚕咕嚕地在爐子上用小火慢熬著,可怎樣也搞不定這洋蔥拌馬鈴薯的配菜,柔順的青絲原本用一條白色的緞帶繫著,現在已經散亂了,但她忙得無暇去撥弄整齊。
錢醫配給他們的小套房裡,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連冰箱裡也塞了滿滿的食材。
她記得小時候要是生病了,廚師們都會煮這道菜給她配粥吃;她的手藝窘迫得緊,印象裡只有這兩道菜還比較簡單些。
可雖然粥是熬著了,但卻拿洋蔥一個頭兩個大,只見她淚眼汪汪,手裡忙忙,這下子要怎麼交代?床上還躺著一個病人呢!
她不免又是苦笑,她一直以為自己煮的第一道菜會給自己最深愛的任至一品嚐,卻沒想到會是讓圖夫先吃……
莫非……在自己的心中,圖夫的地位已經超過了自己那段褪色的愛情?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與圖夫共同經歷的一切,不斷地在她腦海裡回想……
「洋蔥怎麼會是這樣切的呢?」就在她這般天人交戰的同時,只聽到行若捷的聲音緩緩地從身後傳來。
「你……你怎麼爬起來了,快回去躺下!」
回過頭來看到這個高頭大馬的英俊男人居然爬了起來,詫異她笨拙的刀法,白雪凝小小的臉兒乍紅,連忙收起那些想像。
「我好多了,你別擔心。」行若捷忍住眼睛想流淚的反應,緩緩靠近這個渾身洋蔥味的小女人。「你想做什麼東西?」
「雞蛋粥跟洋蔥拌馬鈐薯。」她揉了揉鼻子,小巧的鼻和眼兒都泛上一層紅。
奇怪,他靠過來自己身邊的時候,她的心居然會撲通撲通地跳得好厲害。
「每次我要是生病的時候,家裡的廚師都是這麼做給我吃的。吃洋蔥對身體好……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