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舒嬋
呂薇心按日期排得井然有序,成力諾只花幾秒鐘的時間就找到了最後一封由加拿大寄給她的信,一看見信封上的字跡,他雙眉立刻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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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按著遙控器,呂薇心根本無心看電視。
成力諾幹嘛要看他自己寫的信?
早說過他很奇怪的……
難道他真的是喪失如何和她斷絕往來的那段記憶,所以才特地來找她要喚醒回憶的?
那麼等他一想起她和他是如何「烏鴉難與鳳凰配」,他就會「醒悟」離開了吧?
很好,那麼她的生活就會恢復正常了。
關掉遙控器電源,照理說應該很開心有機會恢復自由了,可是呂薇心卻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她站起身,到廚房倒了杯冰水喝,洗完杯子一轉身,才發覺成力諾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她身後。
「看完了?」
她裝作毫不在乎,把杯子扣回杯架上。
「嗯,看完了。」
「那你現在應該『恢復記憶』了吧?」她故意揶揄地說:「當年你在那封絕交信上寫的『缺點』,我可一點也沒改進,我們家還是窮,還是沒什麼社會地位,我更是沒什麼雄心壯志,只不過是間大醫院裡的小護士,那時候我既然連跟你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更別說要跟你做夫——」
「對不起!」
在她還來不任何反應時,人已經被緊箍在他強健有力的雙臂中。
「那封信裡的一切全是謊話,我——我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寫下那種信。很抱歉傷了你,那全不是我的真心話,你配得上我,你是全世界跟我最匹配的女人,我愛你,真的!請你忘了那封信好嗎?」
在他懷中,呂薇心十分艱難地喘了口大氣。
「忘了?」她淒然淺笑。「如果我拿刀捅你一下,你也可以說忘就忘嗎?我一直想不通,你怎麼能在寫了那樣傷人的信給我之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回來說愛我?是你人格分裂,還是存心戲弄我?」
「如果我存心戲弄你,就罰我被車撞得稀巴爛!」
「你——」
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聽到他亳不猶豫地發下毒誓,呂薇心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早點回來弄清楚這一切的……」他一雙黑眸裡滿載著呂薇心不解的愧疚與憐惜。「不過還不算遲,就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慢慢彌補你吧!」
呂薇心抬著凝睇他,眼眸裡滿是迷惑。
「你是真的想娶我?」
「當然。」
「為什麼?」她決定問清楚自己的疑惑。「我們有十三年沒見,也有十年以上沒跟對方聯絡,為什麼你突然回台灣找我,然後只憑暗中觀察我一個月就決定要履行當年的『婚約』?」
凝視了她片刻後,成力諾老實說出一切。
「跟你斷絕聯絡之後,我也不是沒跟別的女孩子交往過,不過不曉得為什麼,我總是一陣子就膩了,換女朋友比換鞋子還快。也許因為幾乎全是她們倒追我,得來太容易而不懂珍惜;也可能就像其中幾個女孩說的,我的心一直在某人身上,或者是心裡有什麼障礙,所以我無法對她們付出全心全意。」
「好。」她有些吃味地訕汕問他:「那麼以你甩女友的『平均週期』來說,還有多久才會對我膩了?」
「你還不懂嗎?」他溫柔輕撫她滑亮的髮絲。「和你失去聯絡時,我已經快十七歲了,從那時候到現在,我以為已經結束的『初戀』,原來到此刻都還是『現在進行式』,你就是介在我每段感情中的『障礙』。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忘了你。」
「你記得我,並不代表你愛我。」她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話。「你仔細回想你在信裡寫的那些話吧,你根本就沒有理由會愛上我,我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大優點足對迷死你。」
「有,你有很多了不得的優點,只是你自己沒察覺而已。」他十分肯定。
「是喔!」
「我是說真的。」他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像你說的,記得你不代表仍愛你,不過當我看見你滿手是血的抱起一個比你壯上一倍的孕婦,重得讓你臉色發白還咬緊牙關抱她衝進電梯時,我就再度對你『一見鍾情』了。」
呂薇心凝視著他的一雙水眸由茫然、迷惘,然後逐漸澄明,終於想起他說的那件事。
「你那時候在醫院?」她真的完全記不得當時有沒有見到他。
他微笑頷首。「我還見到你自掏腰包幫一個單親媽媽墊急診費;為了病危的患者自願捐血五百西西,結果身體不堪負荷而昏倒在醫院走廊——」
「那時候是你抱我躺到空病床上,通知其他護士來照顧我的?」
她猜想,因為她一直不知道當時那位「好心人」是誰。
「嗯。」他點頭承認。「也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決定立刻跟你相認,也更確定了我愛你,想跟你永遠在一起的心意。那天晚上我就跟你爸見面,正式提親了。」
這麼說就比較合理了——如果她從未收到過他那封絕交信的話。
「好,就算我相信你對長大後的我一見鍾情,還笨到相信你真的會一直只愛我一個,可是我忘不了你在那封絕交信裡對我的貶損,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哪天又突然發現你那封信寫的真是『有道理』?」
她秀麗的眉眼多疑地睞向他,誰叫這大大的「陰影」就是拜他所「賜」。
他笑歎一聲。「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真的——」
「轟!」
一聲轟然巨響伴隨著玻璃碎裂聲傳來,震得整間屋子天搖地動的。
呂薇心完全被嚇住了,等她一回神,才發現成力諾早就用他的身子護住她,將她緊緊圈在他偉碩的身軀間。
然後,她才聞到濃濃的瓦斯味和燒焦味,還有外頭的叫嚷人聲。
「你沒事吧?」
「嗯,好像是這附近發生了瓦斯氣爆吧?連我們家都糟殃了,真是——」
她抬頭,瞧見背對著已經被震碎了一個大洞的玻璃窗的他,不但臉色發白,額角還冒著冷汗。
「你怎麼了?!」
她緊張地掙離他,繞到他背後一看,這才赫然發現他背上被四散的玻璃碎片劃出好多深淺不一的傷口,更糟的是有一塊利刃狀的碎玻璃直接由後斜插入肩背上,深卡在肉裡,淡藍色的毛衣已經染上不少鮮紅。
「糟了!我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
「沒時間了!」成力諾一把拉住她。「你沒聞到燒焦味嗎?也許已經起火了,我們快走吧!」
「等一下,下樓的震動讓玻璃插入更深,必須要先把它拔出來,再做止血否則萬一——」
「我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一咬牙,成力諾自己伸手向後拔出了碎片,立刻拉著她衝出廚房,摸了鐵門確定沒熱度也沒從縫隙冒出煙來,這才開門帶她下樓。
「李阿姨,麻煩您借我一條乾淨的毛巾!」
一下樓,呂薇心便直進對巷一樓住戶家討毛巾,成力諾這才邊咬牙忍痛,邊看清「禍首」原來是呂薇心家隔棟同樓住戶,熊熊火舌已經從陽台冒出來了。
「啊!」
他痛哼一聲,原來是呂薇心一剪刀由後將他的毛衣剪開,用毛巾直接壓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上。
「你忍一下,我已經拜託李阿姨的兒子開車直接送我們去醫院,他車停在巷外,我跟你走。」
聽見呂薇心的聲音帶著濃濃哭腔,成力諾轉頭往右後方一看,赫然發現才奔進、奔出不到一分鐘的她,一張臉已經哭成淚人兒了。
「我沒事,你別哭了。」他忍著椎心之痛強顏歡笑,想減輕她的擔心。
「嗯……」
她咬著下唇,一手按住他傷口,一手緊握著他手臂,拉他往巷口走。
「這應該不是你對我的『試驗』之一吧?」
他想說些笑話沖淡她的傷心。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她仍舊淚如雨下。「你一定要給我撐著,如果你敢出事,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力諾?!」
不等她「警告」完,成力諾便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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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聽到消息立刻趕來的呂修泰陪著女兒一起等待,一邊哄著從他來就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一直哭個不停的寶貝女兒。
「別哭了,你放心,我看力諾那雙耳垂又厚、又大,肯定會長命百歲,不會有事的啦!」
他哄了一遍又一遍,已經快說到沒詞了,呂薇心才總算哭到一個「段落」。
「本來……受傷的應該是我,一開始背窗站著的是我……」她終於哽咽地說出當時的情況。「是他奮不顧身保護我……為什麼?……為什麼他……」
「因為他愛你啊,男人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都會這麼做的。」
心愛女人……
呂薇心回想著爆炸前成力諾對她說過的話,和他受了傷卻只顧著帶她逃生,還忍著痛說笑話安慰她,一直被強力壓抑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洶湧情感終於潰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