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秦方鈺
或許太缺乏突如其來的訓練,絲毫沒有任何的防禦能力,才會造成他如此錯愕呆楞的狀況,繼續讓那清脆的嬌嗔嗓音,細訴她的可憐經歷。
「你知道嗎?我公司裡的人簡直不是人啦!把我一個人當成十幾個來操,薪水只給一人份,還是最低的那一個喔!結果要找犧牲品時,連點情面都不給,枉費我盡心盡力的工作,任勞任怨的付出。」
他凝神暗想,他是她口中埋怨的那種不是人的老闆嗎?
在工作方面,他承認他很認真,要求的水準比平常人高一點點,員工的付出自然比別家的員工多一點……嗯,他不得不承認,好像不止一點點。
他的做法,他的要求,會讓他的屬下大肆批評嗎?
他有把一個員工當成十個人來操嗎?他濃眉深鎖,撫著太陽穴,繼續聆聽下文。
「大難來時,他們也不想想我這個無敵女超人如此的耐操耐凍,老闆居然不把我留下來省十幾個人的薪水……唉!你知道嗎?這個時代,女人長得不美,男人長得不帥,好像在社會上就站不出去似的。你想想看,連小說的主角都要女漂亮、男瀟灑……」
這個說法似乎也頗為成立,他手下的員工大致上都屬於女漂亮、男瀟灑,他印象中……有長得上不了檯面的人嗎?有嗎?他的濃眉疑惑的皺起,鄭重的思索起她控訴的罪名。
難道他也像她所指控的一般,僅看重外表嗎?
她再三的哀聲歎氣後繼續說下去。「最起碼,女的不漂亮也不能長得愛國,像國家吧!所以我被炒是順應潮流,順應天命,誰教我長得上不了檯面。」
長得愛國?像國家?應寒楓茫然無頭緒,不懂這是何種的形容詞。
聽著她清脆有力的嗓音,嬌柔間帶著宛轉的清流,他猜想,她該是個活潑、好動、極為樂觀的女生吧!
乍聽她被炒的原因,一連串抱怨的有趣話語,他那冷硬多年的嘴角也控制不住的微揚。
順應潮流,順應天命?虧她想得出來,他忍俊不住的搖頭。
「你想想看,公司裡一票美女花瓶們,每天工作量有大半放在我的桌上,我一個人當十幾個人補。而那些長得有點帥,穿著西裝打領帶的男性動物們,還會外帶飲料和點心給那些都在修指甲、補妝、練媚眼神功的美女花瓶們,擺出一副體貼無比的瀟灑模樣,用著溫柔而殺死人的話說『你們辛苦了』。」
她似有似無的抱怨聲,讓他冷封多時的犀利眼眸不住的放柔,射出淡淡的笑意。
想到她那卡通似的形容詞,那種又氣又好笑的說法,令他心底那種辛苦多時的疲憊不堪,似乎隨著她那特殊的說法緩緩的流失。
或許,他該看看自己的公司,有沒有她那種遭遇可憐的小女生?同時,若有那種等領薪水的傢伙,就等著回家休養吧!
「天殺的,她們哪裡會辛苦呀!工作都是我在做!就因為我長得不夠美,皮膚不夠雪白動人,眼睛不夠晶靈媚人,外加有點點呆呆土土,就該多做事少說話,更加不准出去嚇到人嗎?
「你知道嗎?前一個月,我……我還被那些帥哥叫進去……到男廁觀光兼散步。」林千慧說得十分激動,連帶動作的態勢都展現出來。
「你……你說什麼?」手機那頭傳來一聲不可思議的低喘。
他沒有聽錯吧!他不自覺的揉揉耳朵,拉長耳根仔細的聽清楚。
她的情況當真有如此的可悲嗎?難道誠如她所言,女子長得不夠甜美動人、清靈秀氣,就等於被人欺負、被人壓搾?
「觀光散步呀!去幫那些西裝筆挺的男仕刷馬桶,通便池。因為他們高貴的手不能碰那些髒東西,剛好清潔的伯伯請假,公司裡最小的人是我,最不亮眼的還是我,這個最大的榮幸就降臨到我的頭頂上。」
應寒楓終於隱忍不住的發出低低的悶笑聲。
想到這個被人壓搾的可憐小女生,委曲求全的拿著洗潔工具刷男廁所時的無辜模樣,令他再也忍不住腹中積壓的笑意。他不敢笑得太過分,只好忍痛的抱著肚子,免得惹來小女生的抗議。
「喂,你給它很過分喔!」她咬牙說著,語氣凶巴巴。「好歹咱們相交數年,你這樣待我,對嗎?看到我被炒魷魚,你很樂喔!你知道嗎?果真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被炒就算了,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我想找個工作都找不到。本姑娘面子都不顧了,檳榔攤也去試試看,可是差點被轟出來,原因是年紀過大,面貌不夠清純動人。那個臭老闆說,只有後面配檳榔的零工才有我的份……鳴……」
檳榔攤?那種標榜清涼佳人,穿得很清涼的檳榔西施嗎?
若她真如她自個兒說的,長得不夠美麗,去那兒應徵的下場……
應寒楓無力地拍著自己的額際,很難想像發生在她身上如此爆笑的場景……她真是夠了,太……他不住的搖頭,腦海裡找不到足以形容她的言詞。
「我的處境好可憐喔!找不到工作就沒有薪水,沒錢生活啦!最後我乾脆回家吃我老爸和老媽的,沒有料到我家裡的三個老哥簡直沒有天良到極點,惡質到天理不容,居然……」
在她嘟嚷埋怨的同時,應寒楓一句「沒人養你,我養你」的話差點脫口而出。
他當下像被雷殛過後般呆住,竟想衝動的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升起呵護疼寵的心思。他活了三十年從未對任何人說出的承諾,對她卻自然的像……像與生俱來的感覺,好像他就是該這樣對她……
他不解的瞪著前方的文件,不懂?真的不懂?滿腦子像亂成一團的毛線,紊亂的讓向來理智掛帥的他理不清。他怎麼會對幾乎是陌生人的她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怎麼可能?
第二章
「清晨就把我從美夢中給踢下來,把所有的工作塞給我,然後要去約會啦!這簡直是有異性、沒人性。你看,我的未來充滿黑暗,失去光明的燈,怎麼辦啦!我該不該繼續對抗我那惡勢力的哥哥們,還是要另尋出路?」
林千慧滔滔不絕的話語終於告一個段落,等待對方出聲響應。
「你說呢!」男人的語調中充滿著笑意。
疑惑的心態先擺到一邊,把這個小女生的底摸清楚後,再來深思他困惑不解的心。
坦白說,他很難想像她的生活有那麼多的樂趣……呃,應該說有那麼多不幸的遭遇,真是個可憐的小傢伙,回家避難還被三個大哥如此的欺陵,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我想,人該為五斗米析腰,何況我又不是偉大的陶淵明,沒有辦法如此有志氣。更重要的一點,我是女生,女生才沒有那麼多的尊嚴問題。人要生活,就要吃東西。」她驕傲的仰著鼻子,發出清脆般的笑聲。「我那三個老哥,哼!他們現在跩給我看,沒有關係!本姑娘,一個字──忍啦!」
這番話裡的江湖味道很重。
「老大就給我燒香拜拜,未來的大嫂不會出事,不會跟別的男人跑了,否則……」她陰陰的笑著,大有幫助大嫂爬牆的可能性。「到時就算老大跪著求我,我也不會替沒有手足觀念的老大求情、拜託、想辦法的,我一定會用力的奚落他、嘲笑他。
「我那花心、風流兼無恥的二哥,祝他得到花柳病、早日中槍,我偶爾會到醫院去看他的。像他這種花心的蜜蜂,一朵花采過一朵花,忙得不可開交的淫蕩笑容,看得我就火啦!真搞不清楚,那群女人到底看上男人的內涵,還是虛有其表的外貌?!看到男人長得帥就要貼過去,被人玩假的還傻傻的說歡迎再來,笨得要死。
「那個死老三,愛面子的死傢伙,早晚我就教老爸把他那輛不實用的跑車,去換成耐操耐凍的卡車,看他還有沒有臉出門去招搖。最後的結論,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反正工作兩年多了,當一陣子小米蟲好了,繼續跟我那三個無良大哥奮鬥到底。哈哈,他們得小心啦!我準備要全力抵抗到底,對抗惡勢力,取得最後的勝利!」
她想到什麼似的,擰眉又開口問了。
「死小孩,你最近死到哪裡去了?電話怎麼打都打不通,你……你死到哪個花叢裡啦?!」
「你對男人的評價,實在不怎麼好。」應寒楓被她的言論搞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悶笑著,這個女孩子有趣的緊。
她的看法、她的想法,獨特怪異的令他送上十二萬分的敬意。
他想,她的哥哥們早晚會被她的詛咒氣得一頭撞死。
「什麼叫不怎麼好,簡直是壞到極點。男人有什麼好,他們的眼睛全長在頭頂上,看到的是表面的美麗,只要美人嗲一下下,魂都飛了。所以我說,男人是感官性的動物,肉體下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