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秦方鈺
「你怎麼了?」一道身影飛快的掠到她的身邊,體貼至極的將她扶到椅子上。「肚子痛嗎?」擔憂焦急的模樣取代了方才過分的惡質神態。
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不接受他虛假的好意,氣呼呼的撇開臉。「不用你管啦!我們母子的事情,用不著你管啦!」
他皺眉,將她泛白的小臉蛋抬起,發覺她臉色蒼白而沁出冷汗;確定非做假後,立即吩咐下去,命人火速把車開來。他兩手一張,便把不甚合作兼抗拒的孕婦抱進車裡,直奔醫院。
診斷過後,孕婦有流產的跡象,可能是近來脾氣暴躁、心情起伏過大、動作過大,引發毛病,醫生交代不可再讓孕婦受太大的刺激。
厲南天步進病房,幽深的黑瞳瞥向臉色雪白的她。
方曉茹乍見他,便賭氣地把被子往上拉,臉蛋撇到一旁去,悶不吭聲,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他不動聲色的將不打點滴的小手握入掌心,她使性子的想將手抽出來,他卻握得緊緊地,直到她使足脾氣,懶得跟他爭後,闔上眼兒沉入睡眠中。
清醒後仍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緊緊的握住,她眸光怪怪的看向他。
兩雙眼再次交會,他將她的手靠向他的唇邊,輕輕的撒下細吻。
他的嗓音終於不再冷冰冰,心坎裡不知怎地泛起一股想哭的衝動。
他究竟想怎樣?
方曉茹移開眸光不想理他,他卻自顧自地擠進病床間,將她摟入懷裡,輕手輕腳地避開她打點滴的手,寬厚的胸膛包圍著她的身子,下巴磨蹭著她敏感的頸窩,不住的喘息著,似乎鬆了口氣。
「幹嘛啦!」方曉茹低喝著,嘴上吐出惡聲惡氣,心裡卻掀起喜悅的波濤。
「不吵了。」一句話,將幾天的戰爭畫下句點。
她簡直將他的魂嚇飛了,本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讓他擔憂兩個月、騙足他四個月多,讓她嘗嘗那種受騙的滋味,未嘗不可。
怎知她簡直是生來治他的,差點流產的意外幾乎嚇死他。
這輩子,他再也不想有這種即將失去她的感覺,太恐怖也太無助。
輕觸她的肌膚,感受她甜甜的氣息,他……投降了。
「人家哪有跟你吵,是你啦!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啦!」她扁著嘴,想哭的感覺浮上心頭,哽咽的低喃。
「好,都是我,都算我的錯!」厲南天認了,當他碰上她時,他就認栽了。
「那孩子的事情,我們要怎麼處理?先說好,那是我的。」她抱著肚子,委屈的聲明。
「那是我們的。」大手也覆在她的肚子上,更正。
「說來說去,你就是要跟我搶。」小手賭氣的要把他的手推開。
他輕歎著半哄孩子氣的她,「你想想看、算算看。就算你把孩子養到大,能夠為你撐起家族企業,你有沒有想過起碼要幾年的時間?」
「最少要二十年。」方曉茹不好意思承認,當孩子高中時就要開始進公司幫忙,像當年的她一樣,寒暑假都在公司裡工作。
「二十年,二十年後你才有自由的時間,你想這個時間會不會太長?你的青春歲月都花在公司和養孩子上頭。二十年後,你還有那個心去擁抱自由嗎?享受自由的時光嗎?」
「不然還能夠怎麼樣嘛!」她委屈的哽咽著,愈想愈悲涼。
「我幫你扛起松風,不過以三年為限。」厲南天低聲的提議,眸光閃過一道深思的笑。「你幫我生個小寶貝,我義務幫你三年,怎樣都划算吧!比你等待二十年來得快、來得實際!況且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個孩子並非商業奇才,那麼你那二十年的計畫不就化為烏有、全盤皆空?」
「才三年?」提議不錯,她的眸光發亮。「如果我再生呢?」
「只要你生一個,就再加三年。」
他低低的笑著,她把自己當成母豬嗎?
為了逃避責任,她當真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只要你乖乖的當我的厲太太,做得好,考績甲等,可以多加一年。」
「甲等?怎麼樣算是甲等?」她不恥下問。
「只要我開心就行了。」
「你開心?我們同居時,你算開心嗎?」
「算!」
「那麼……」
「不行!同居前的事情不能算,誰教你惹我不高興兩個月,以後你要記清楚,不管你一年的考績有多麼的高分,只要惹我生氣一次,就……往下降一級。」
「哪有人這樣?」她抗議,這種評分太主觀。
「不過,只要你夠聰明來哄我,或許有加分的可能。」他暗示著。
方曉茹不解的皺著眉頭。
什麼是加分的機會呢?
「唉!唉!唉!」
方曉茹躺在如茵的草地上,哀聲歎氣。
當年住院後,直到胎兒穩定,便陪厲南天回美國定居,至今已近三年的時光。清眸轉向地上爬來爬去、滾來滾去的兒子,玩得渾身是青草和泥土,瞧他那模樣,她就更感到無力。
前兩年的考績高掛丙等,主要都是她貪玩,跑得不見人影,被他逮回來狠狠的臭罵一頓。
雖然他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但若是今年的考績再不理想,她就準備被空投回台灣,繼續當辛苦的上班族。
唉!米蟲當久了,實在無法想像那種水深火熱的日子,她……該怎麼度過呀?
曾經想過再懷個寶寶,以求緩刑。怎知負責避孕的厲南天做到滴水不漏的狀況,教她想偷個孩子來懷都格外困難,紅唇微嘟,眸子無力的半垂。
這下她是不是被逼進死胡同底,難以扳回一局?
「老婆。」厲南天從車子裡鑽出來,拎著公事包大步的朝樹蔭底下的妻子靠近。把公事包扔到她的身旁,先逗弄像泥娃娃的兒子後,再移到她的身邊。
一如往昔,愛憐地揉揉她的髮絲。「怎麼今天有空出來曬太陽,不看電視劇?」
三天兩頭跟電視爭老婆的注意力,他想起來就很不是滋味,直想把電視給砸碎,卻又捨不得破壞她的嗜好,還吩咐台灣的員工,定期寄來最新的影集。
方曉茹哀怨的輕歎兩聲,頭埋在他的腿間,若有所思的凝望藍天白雲。
「怎麼了?」揉著她的髮絲,溫和的瞅著她。
若是婚姻對他們有什麼改變,改變最大的莫過於厲南天。他從嚴謹無情的工作狂魔變得十分注重家庭生活,這種巨大的改變令厲家兩老十分的欣慰,於是把小兒子厲浩天也趕去台灣駐守,期望他也早日結束單身的生活。
清眸移向他帶笑的容顏,小手揉著他的臉龐,感傷的說:「老公,如果我回台灣去,你會不會找個女人來幫忙照顧那個小野人?」
「你說呢?」他含笑以對,不給予正面的回答。
真失敗,做了兩年多的夫妻,換不到半句的甜言蜜語。
方曉茹輕歎的看向她口中的小野人,他正或站或爬的追著小白狗到處跑。
算了,回台灣就回台灣。
她鐵了心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青草屑兒,勇敢面對現實吧!
偷來三年的自由她也該滿足了,她瞄著兒子,暗想或許再苦個十幾年,等兒子長大再來交棒吧!
低頭望向厲南天,唇邊漾起笑花,半彎著身將紅唇印上他的。
他含笑回吻著她,熾熱的溫度像火般的竄起。
健碩的身子站起來,將虛軟的嬌軀摟入懷中,戀戀不捨地在她的唇瓣印上幾記的輕吻。
「我回台灣,你會不會想我?」方曉茹輕喘著,小手玩弄他西裝的扣子。
「不會!」他俐落的回應。
真無情,她翻翻白眼決定上樓去收拾衣物,省得留下來傷心。
這個冷面的男人,對她根本就沒有心,真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麼要娶她?
每個人都說他對她很好,很疼她、很寵她,依她的看法,是其他的人都在放屁。
如果他寵她、疼她,會有考績那種可惡的東西存在嗎?
他早就義不容辭的擔起她所有的重擔才是,哪需她重回職場,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疼她,打死她也不信啦!
枉費當初結婚時,在他的弟弟和特助的說明下,還以為她對他起碼有一定的意義存在,卻沒有想到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找她,分明是懶得再去找其他的情婦,如此而已。
真令人為之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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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櫥裡的衣物放置在行李箱裡,當箱子裝滿,方曉茹卻怔忡的望著那滿滿的衣箱,心中忍不住泛出酸楚的滋味。
在美國生活幾近三年,卻在這種情況下離去,想到此處,不免心慌意亂。
真的要離開這裡嗎?
離開她的老公和兒子嗎?
老公挑明說不會想念她,兒子還這麼小,過兩天就把她這個不盡責的媽媽也忘了!
過兩天離開這裡後,是不是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他跟她之間的婚姻,到底還算不算數呢?
從此過著見不到彼此的生活嗎?
再也見不到嗎?